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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已經有人講輿圖拿了過來,牛繼宗手指在輿圖上緩緩遊動,“大郎你看,從棗強東進,在故城過河,沿著運河向北可以拿下德州,甚至可以推進到吳橋,這個任務交給你來,……”
孫紹祖緩緩點頭:“大帥放心,德州兵少將寡,末將有把握拿下,不知道大帥還有什麼交代?”
山東駐軍理論上並不少,因為登萊鎮就在山東,但只可惜登萊鎮早就被王子騰帶到了湖廣,為了組建登萊鎮,王子騰也有意將整個山東旳衛所精銳徵發精光,以至於各個兵備道都無兵可用,所以孫紹祖才說德州兵少將寡,按照常理,像德州這種大城,駐軍多少也還是兩三千的,但現在卻真的沒有。
“嗯,拿下德州,可以推進到吳橋,但是否繼續向北進入河間府,你自行斟酌,一句話,條件合適就可以做,但記住,不要脫離運河,補給是最大問題,控制住德州,我們的糧食基本就不是問題,這邊我會命令一部從棗強從故城南下,先拿下甲馬營和武城,在沿河南下控制臨清,……”
牛繼宗胸有成竹,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大帥,德州和臨清的漕軍……?”孫紹祖也猜到漕軍應該是屬於己方的,否則牛繼宗不會半句不提。
“呵呵,漕軍你無須擔心,漕運總督朱國禎是王爺內定的新內閣閣臣,能不能當上次輔就不知道了,至於漕運總兵官蔣子安,大郎你應該認識才對,平原侯蔣家的人,……”牛繼宗捋須微笑,“平原侯蔣家和我們牛家、王家都來往密切,蔣子安此人雖然大才欠缺,但是當個漕運總兵官還是沒問題的,你只管去德州,我已經修書一封,讓他安排德州漕兵作為內應,……”
孫紹祖大喜,若是德州有漕兵作為內應,那就萬無一失了。
他倒不是擔心德州拿不下,而是不願意在德州多糾纏,更擔心德州的水次倉中糧食有失,這是關係到宣府、大同兩鎮大軍未來軍糧的關鍵,可是半點疏忽不得。
而且現在若是有漕兵配合,他孫紹祖就還可以考慮兵進河間府了。
天津衛那邊不敢去,但是滄州也許還是可以嘗試著拿下的。
漕兵戰鬥力孫紹祖是看不上的,但是漕兵卻是這運河沿線的地頭蛇啊。
從京通二倉到天津衛再到滄州、德州、臨清、東昌府、濟寧州、徐州一直到淮安,都有漕軍駐紮,多少不一,有這些人的配合,可以說幾乎就是開啟了這些城市的大門,任取任予。
徐州以南不說了,本來就是南直隸地盤,南京能控制,但是山東卻不好說,不過登萊鎮將山東衛所軍隊精銳抽調一空,倒是便宜了自己,現在更有漕軍配合,拿下山東也就成了牛繼宗考慮的問題了。
“那大帥,現在就可以行動了吧?”孫紹祖忍不住問道:“需不需要在向王爺請示?”
“不用,我估計王爺的信使也很快就會找上我們,他此時也應該差不多到南京了才對。”牛繼宗擺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拿下山東,也對子騰的登萊軍是一大利好訊息,他的登萊軍多是徐州和山東籍士卒,可以穩定軍心,……”
“另外,拿下山東向西可以威脅北直和京畿腹地,今年北地大旱,陝西、山西、北直、河南、山東,旱情嚴重程度依次遞減,陝西、山西是最嚴重的,北直情況也很糟糕,山東相對較好,我們拿下山東,相當於砍斷了朝廷另外一隻胳膊,而且依託山東防守,要比在南直那邊防守更積極主動,迴旋餘地更大,……”
孫紹祖深吸了一口氣,“大帥的意思是隻要拖到明春,朝廷就可能支援不下去?我們現在就是要在山東打贏防禦這一仗?”
“對,朝廷的現狀我很清楚,沒有江南和漕運的支援,朝廷三個月恐怕就維繫不下去,拿下德州便斷絕漕運,一顆糧食也不準運往北邊兒,我倒是要看看,朝廷怎麼撐下去,就憑京通二倉那點兒還沒補滿的倉?”牛繼宗臉上掠過一抹凌厲的笑容,“子騰再在湖廣動作起來,讓湖廣糧食也別想走陸路進河南,到時候朝廷只怕就要主動來求我們了,我們就等著那一天吧。”
十月二十五,義忠親王在南京正式宣佈監國,洋洋灑灑一大篇文章刊載在了《江南時報》上,並以當下北地大旱和外敵入侵威脅,時局危急為由宣佈南京為臨時首都,改組新內閣,提出了新內閣人選。
湯賓尹為首輔,趙南星為次輔,繆昌期、朱國禎、黃彥士為閣臣,另外還任命了新的七部尚書人選,顧天峻為吏部尚書,賈敬為戶部尚書,甄應嘉為禮部尚書,……
……
馮紫英看到這個訊息和名單時已經是十月二十八了。
他估計朝廷諸公也已經看到了,現在京師城中的訊息靈通人士大概也都大略知曉了這一情況。
其實走到這一步馮紫英相信不僅僅是自己,朝中諸公肯定也都意識到了,當安福衚衕的義忠親王府裡只剩下寥寥幾個人,而誠郡王也在從鐵網山回來不久就不見蹤影時,就應該預料到這個結果。
監國,南京金陵為臨時首都,理由是北地旱情和外敵入侵帶來的時局危急,這理由充分不充分,見仁見智,但是《江南時報》作為江南第一大報,江南又是義忠親王耕耘多年的根基所在,還有湯賓尹等一干人搖旗吶喊,這聲勢倒也不差了。
對於這個情況其實馮紫英不怎麼在意,口水仗誰都會打,江南本來就在義忠親王控制之下,輿論攻勢不過是幫他正名和鞏固統治罷了,朝廷這邊一樣可以玩這一招,《今日新聞》義不容辭,還有《內參》、《月旦談》這些協助,京畿這邊的輿論肯定是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的。
現在朝廷需要做的是立即做出反擊,各方面的,當然首先還是從朝廷正統大義上來確立自身的合法性。
之前朝廷已經宣佈了宣府軍和大同軍一部叛亂,但是卻沒有直接指向義忠親王,而現在就沒有必要遮掩了,直接撕破臉挑明,這樣也有利於凝結人心士氣,避免思想混亂。
不過馮紫英更關心的是牛繼宗和孫紹祖在山東的攻城略地。
他也沒料到牛繼宗竟然如此猖狂大膽,從涿州南下,陡然一轉,徑直從真定府插入山東,而且直接就衝著運河沿線而去。
薊鎮軍尤世功的反應還是太慢了一些,或者說太謹慎了一些,只想著保證京師城安全,卻忽略了牛繼宗反應的迅猛靈敏,當覺察到京師城無望時,立即就把目標轉向了山東的運河兩岸。
這是山東最富庶的膏腴之地,漕運交通便捷,儲糧豐足,拿下這一線,基本上就將山東封鎖住了,而且對陳繼先的威懾也是不言而喻,迫使也許還想兩頭騎牆的陳繼先加入進去。
局面的變化讓人憂慮,特別是宣府軍出其不意的攻入山東,伴隨著德州、臨清、東昌府、濟寧等地均一一被宣府軍和到拿冠軍給攻佔,整個山東也許就只有沿海地區和登萊還沒有完全歸附。
失去了山東,朝廷又該怎麼辦?
河間還在己方手上麼?
就這麼短短十來天時間裡,牛繼宗充分展現出了他在治軍上的威懾力,運河沿線的山東都成了惶惶不可終日的過街老鼠,官員們和本地士紳們的態度還沒有來得及統一,就這麼看著宣府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過了。
臨清的失陷才讓馮紫英突然想起王熙鳳主僕還在臨清,馮府老宅現在也成為了宣府軍地盤上的獵物了。
算一算日子王熙鳳似乎距離待產時間也不久了,這可真的是成了意外了。
“大人,倪二來了。”
“讓他進來。”馮紫英點點頭,越是這個時候,京師城就越需要穩定,馮紫英知道最遲這兩日裡朝廷就會全面回應南京方面發起的政治攻勢,但具體內容他還不清楚。
“見過大人。”倪二一進來就是滿臉堆笑,油膩的胖臉上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掌握著京師城地下社會大半的角色,黑色或者灰色才是他的真實面目,是該讓他充分發揮其作用來的時候了。
“倪二,我不和你繞圈子了,眼下京師城局面不樂觀,各種真真假假的訊息四處流傳,朝廷很快就要整肅,防止為外敵所乘,你這邊恐怕也要協助順天府衙,……”馮紫英擺擺手,示意看茶。
“大人放心,小人省得。”倪二滿口答應,“先前吳大人安排的事情,小的這邊一直沒有鬆懈過,這段時間也有一些跡象動靜,小的估計多半是這段時間就要有動作了。”
“哦?”馮紫英也為之一振,也該有動靜了,對手耐性比想象的還好,“翠花衚衕那邊有動向了?還是弘慶寺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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