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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監國並立?!”馮紫英的建議讓眾人大譁,這如何能行?
齊永泰和李三才都是皺眉沉思,喬應甲和韓爌則是捋須凝神對視,其他幾人也都是面色迥異,或相顧搖頭,或竊竊私語,連練國事都覺得這有些別出心裁了。
倒是孫居相有些按捺不住,沉聲問道:“從無設立左右監國的先例,若是二人意見不一,如何能行?”
馮紫英笑了起來,“伯孝公說笑了,壽王和祿王的意見很重要麼?還能左右內閣七部都察院的意見不成?”
馮紫英有些刻薄旳話語讓孫居相一時語塞。
是啊,什麼時候還需要徵求他們的意見了,這監國本來就是一個應對南京和民意的擺設,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再說了,意見不一不是更好麼?朝廷擇其善者而從之,嗯,朝廷的意見才是善,二位監國還是應當先學著熟悉熟悉朝務,日後還要為儲君乃至登基做好準備不是,表現優異者賢為君的可能性更大嘛。”馮紫英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若是表現不佳,不是還有幾位皇子麼?都可以換一換來試一試嘛,其實以學生本意,五位皇子都給一些機會,比如此番壽王和祿王為監國,一年為期,一年表現不佳者,可以換福王禮王甚至恭王來一試嘛,若是兩人盡皆不佳,都換下來也不是不可以嘛。”
這,這怎麼可以?
眾人目光都落在了馮紫英身上,這個傢伙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難道這監國一職就如同兒戲麼?
孫居相本欲駁斥,但是卻突然意識到似乎周圍同僚們都沒有做聲,略感訝異地睃了一眼,似乎大家都若有所思,一驚之後沉下心來,仔細思索,好像這裡邊還有一些別樣味道。
“若是皇上不幸,……”孫居相想了一想才又道。
“若是那樣,那就只能在壽王和祿王之中選擇囉,反正就目前來說,他們似乎比那三位更符合大家意願嘛。”馮紫英無可無不可地道。
殿內一時間都是沉寂無聲,馮紫英似乎還不滿足,又道:“諸公,當下局面艱險,須得要上下勠力同心,監國一職其實並不那麼重要,更需要一個和朝廷保持高度一致的方向,所以……”
所以就是不和朝廷保持高度一致的,要鬧彆扭別出心裁的,太有主見的,便換掉就好?在座眾人中不少心裡都忍不住浮起這般心思。
但不得不說,這可能是最合適的,南方大敵當前,稍不留意大家夥兒都要被掃地出門各自回家,最不濟都要灰頭土臉再無現在的風光,哪裡還有精力去鬧內訌,打贏眼前一仗,平息南方叛亂才是最重要的。。
齊永泰和李三才相對而視,都看到對方眼底的首肯。
如果按照馮紫英提議的這種模式,那監國的意義就被無限淡化了,太子也好,儲君也好,那就要看諸位皇子的表現來定,這也給了大家更多的選擇餘地,這不是壞事。
本來大家就對壽王不滿意,但如果以立“賢”的名義接受皇上傾向的祿王,又覺得不合規矩,畢竟這個“賢”似乎就是皇上一人的觀點罷了,現在用這種方式來選“賢”,似乎才是最公平的,但這背後潛藏的意思就是誰能最符合朝廷乃至內閣的心思,那就是最“賢”的。
喬應甲、王永光、韓爌和崔景榮等人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還是相互交頭接耳來探討這一安排的可能性,而齊永泰和李三才也都覺得馮紫英這個提議雖然有些標新立異,但是卻很符合眾人的意圖,而且估計葉向高和方從哲也很難拒絕這個建議,便是幾位皇子也說不出個什麼來,畢竟可以給你們大家每一個人展示機會,當然,前提是皇上一直這樣人事不省。
從現在皇上的情形來看,已經可服用參湯和稀粥這一類流質食物,也有了一些意識,但是神志並未恢復,這種局面會維繫多久,會持續好轉還是突然惡化,太醫們也都眾說紛紜,不一而終,但大家的意見都是有可能往好轉的方向走,但估計要恢復到原來正常狀態不太可能了,弄不好就是這樣一直癱瘓在床。
太上皇也來看過了皇上,只是叮囑太醫好好醫治,葉向高和方從哲也專門就南京之事作了通報,但是太上皇卻以他已經遜位,不對朝務發表意見,一切由內閣安排決定為由,什麼都沒說,便回了仁壽宮。
這種情形下其實就是把所有擔子和責任都推到了朝中諸公肩頭上,如果不能做好,那麼一切責任就是朝中諸公的罪過了。
馮紫英倒是能理解元熙帝的做法,這個時候他能表什麼態?
支援義忠親王,萬一突然永隆帝醒過來了呢?朝中群臣顯然絕大多數都是支援永隆帝這一脈的,永隆帝再怎麼也還有五個兒子呢。
支援永隆帝,那是理所當然的,不用說,至於永隆帝如果醒不過來,支援哪一個孫子?那就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了。
幾個皇子都不是善茬兒,元熙帝在仁壽宮裡也能知曉一二,內閣也許早就有傾向,何必在這種事情上去插嘴,所以關心一下永隆帝就夠了,其餘的就交給內閣這幫人吧,有些事情也輪不到他去管了。
一陣討論之後,齊永泰和李三才也就初步認可了馮紫英的這個建議,左右監國,另外可以根據情況隨時調換,以便給更多皇子機會,以便於觀察皇子們的表現。
眾人也都接受了這個意見,當然最後還要看與葉方那邊的交涉結果,但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意見是應該可以得到大家支援的。
接下來的話題就是軍事部署和錢糧問題了。
如果說設立監國這是應對南京方面的正統大義問題,屬於樹立旗幟,確定方向,那麼接下來軍事應對和錢糧保障就是要落實正統大義真正實現的具體執行操作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大家的討論也是格外激烈,主要是在馮唐的西北軍使用上,山東和湖廣問題的解決上,都相當棘手,分歧也很大。
雖然大家都意識到山陝可能要出亂子,但是畢竟現在還沒有出,而山東淪陷,那京畿必定動盪,這關係到人心向背。
而湖廣則關係到糧食和湖廣士人的支援度問題,也是必須要解決,哪怕播州之亂都可以暫時放下,首先要保證湖廣必須要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而擊退王子騰的登萊軍就成了當務之急。
“西北四鎮臨時抽調進行整訓的大軍在五到七萬人之間,……”張懷昌介紹道:“根據前期自唐傳來的訊息,已經完成了第一輪的整訓,大概人數在四萬人左右,第二輪的整訓大概還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結束,人數在二至三萬人,另外還有兩萬人正在路途上,估計要完成整訓起碼要到年後去了。”
“如果是這樣,可以先讓自唐抽出五萬人東進,剩餘四萬人完成整訓後留駐慶陽,……”李三才建議道。
“恐怕不行。”張懷昌搖頭:“湖廣單靠荊襄軍恐怕很難打贏登萊軍,起碼還要增兵三萬以上,荊襄軍戰鬥力不盡人意,遠不及登萊軍,如果要儘快解決,最好增兵五萬,……”
張懷昌的話引來眾人的一陣爭論。
“五萬?糧草補給如何保障?”
“只要進入湖廣就好辦,就地徵集,……”
“哪有那麼簡單?王子騰在湖廣已經呆了兩年,你以為他真的是在打楊應龍麼?只怕早就在作盤踞湖廣的準備了,否則不可能如此作態!”
“哪又怎樣?湖廣士紳不可能支援南京方面,我們這邊安排一二人,如子舒(柴恪)、景會(畢自嚴)他們巡撫湖廣,加上修齡(楊鶴)也還在湖廣,足以撫攬民心,……”
“軍事上修齡還是差了一些,須得要一員大將……”
“稚繩(孫承宗)堪當大任,……”
“堪當大任?那他在四川兩年,為何卻是未見戰績?”立即有人反對。
“那是因為軍令未統一,各行其是,加上王子騰有意牽制,如何能打仗?”
“楊應龍一介土司,都打得如此艱難,只怕未必是軍令未統一的緣故,王子騰遠在東面湖廣,若是能一舉而克,如何能牽制?”
“飛白(熊廷弼)如何?”韓爌沉聲問道。
“飛白臨時去,只怕熟悉都要時間啊。”崔景榮遲疑著道。
“總勝過這樣拖延阻滯,再拖下去戶部也受不了了。”王永光接上話道。
馮紫英聽得他們爭論,有心想要插言,但是也覺得熊廷弼既是湖廣人,又頗有軍略,若是他能去,積極性更高,也能聯絡地方,未必不是壞事,讓孫承宗騰出手來應對西北可能發生的局面,亦無不可。
而且他也感覺在座諸公對孫承宗的評價似乎並不高,自己諫言,未必會被接受,若是老爹能和孫承宗攜手,也許更合適,所以也就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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