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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了這份心思,馮紫英對楊肇基的求援自然要更重視。

陳敬軒雖然有交情,但是卻不是一路人,現在卻突兀地出任宣府總兵,不能不讓他警惕。

那麼現在楊肇基在宣府鎮中如果能脫穎而出,日後也算是自己在宣府鎮中一個臂膀?

既然如此,馮紫英當然要不遺餘力支援楊肇基了。

答應了楊肇基的求援,馮紫英也打算要去找一找張懷昌。

作為兵部尚書,又是遼東人,張懷昌雖然和自己關係不算特別密切,但是有北地人這層關係,而且自己歷來將建州女真視為最大的威脅最兇惡的敵人這個觀點深得張懷昌的認可,就憑著這一點,馮紫英相信自己還是能在張懷昌面前說得起話的。

在兵部公廨,馮紫英遇到了回來繳令的楊鶴楊嗣昌父子。

“鶴公,文弱!”

楊鶴卸任鄖陽巡撫和荊襄鎮總兵,回京擔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算是重回老本行。

“紫英!”見到馮紫英,楊鶴也很高興,楊嗣昌自然不用多說,都是老朋友了。

“一別經年,鶴公沐風櫛雨,風采依舊,今番終於回京,可得好生休整一番了。”馮紫英上前見禮。

楊鶴微微苦笑,“談不上,只可惜未能翦除西南之禍,愧對朝中諸公期望,甚是可惜。”

“鶴公不必自責,若非王子騰包藏禍心,從一開始就在其中作祟,鶴公早就拿下播州了。”馮紫英寬解道。

這也不是虛言,王子騰在其中上下其手,弄得朝廷己方也是配合不成,才會搞成現在這副模樣,現在朝廷讓孫承宗統一排程指揮,那就簡單許多了,便是楊鶴也能看得出來,播州之亂已經不再是問題,現在朝廷需要解決的是王子騰的登萊軍,這才是最大的禍患。

但即便如此,朝廷統一政令之下,便可以發揮集中兵力作戰優勢,登萊軍雖然也不弱,但是湖廣民心卻不在南京方面,朝廷優勢依然明顯,這一戰王子騰勝算不大,加上播州楊應龍部也一樣。

“呵呵,虎父無犬子,紫英若是不走文官路,定能在武事上有所造詣,日後成就不會遜於令尊。”楊鶴由衷地道。

一番寒暄之後,楊鶴父子也才和馮紫英別過,約好日後找時間小坐,馮紫英也才進了兵部公廨。

兵部尚書事務繁忙,便是馮紫英也不是來見就能見到的,馮紫英也是等了許久,才算獲准入見。

張懷昌一見馮紫英,沒等馮紫英說話,就先道:“紫英你來得正好,沈有容給兵部來函,要求在大沽口建設登萊水師的第二母港,說這是日後登萊水師經略遼東和日本朝鮮的必由之路,你覺得呢?”

馮紫英愣了一愣,想了一下才道:“沈大人所謀深遠,大沽口地處京師腹地要害,隨著大周海上貿易日趨興盛,遼東、京東、登萊這一線日益成為北地海貿的主要區域,如果再加上囊括進來的日朝,也需要登萊水師這樣一支力量多點佈局,不過這可能需要朝廷長期經營投入才行。”

“哎,誰說不是呢?”張懷昌長嘆一口氣,“我也知道水師的重要性,從長遠來看,水師地位會隨著大周海貿的發展日益提高,但是從目前來看,朝廷的心腹之患除了南京偽朝外,還是建州女真,所以水師建設仍然要放在後邊,朝廷若是財力豐足也就罷了,但現在的情形,捉襟見肘啊。”

擺了擺手,張懷昌也就不提這個話題了,轉而問道:“紫英來見我為何事?”

直截了當的發問,讓馮紫英也都覺得有點兒不好啟口,不過想了一想,馮紫英便從京畿鋼鐵軍工建材聯合體的軍工作坊生產能力說起,“王紹全來和我說起,兵部訂貨計劃不斷調整,但訂金和後續撥付資金卻沒有跟上,來我這裡打聽情況。”

一說起這個,張懷昌也是搖頭:“紫英,你是知曉的,現在朝廷財力就是如此狀況,這幫山陝商人,眼睛裡就只盯著銀子,毫無報國之心,我現在手裡到處都是要火銃火藥甲冑的,可現在兵工作坊的產量和價格都讓人有些吃不消了,……”

“朝廷肯定需要有所選擇,有所側重,火器營需要訓練,訓練越熟練,上戰場的表現就會越好,……”馮紫英侃侃而談,卻早被張懷昌品出味兒來了,哂笑道:“紫英,怎麼在我面前還打起馬虎眼來了?說吧,又是替誰當說客來了?令尊那邊兵部早有計劃,一直在按照計劃配備,令尊也和我在信裡交流過,不會太急於全數火器化改造。”

知道瞞不過張懷昌這種老江湖,馮紫英也就不再遮掩,介紹了楊肇基的情況,也談到了現在宣府鎮新組建,也需要一兩支能體現戰鬥力擔當的招牌部隊,同時從作為北路軍的預備隊考慮,宣府軍也需要一兩部能夠隨時拖上戰場的精銳之師做預備。

對於宣府軍需要一兩支能打的精銳作為招牌部隊這一點,張懷昌倒是沒什麼異議,但馮紫英提到要作為北路軍的預備隊要能隨時拉得上戰場,以防萬一,就讓張懷昌有些警惕起來。

“紫英,聽你這口氣,似乎你對北路軍的局勢不太看好?”張懷昌皺起眉頭,馮紫英言不輕發,發必有因。

北線戰事即將拉開序幕,山西軍已經東進到了冀州,而薊鎮軍也兵壓景州、吳橋一線,大戰一觸即發,看起來配合也沒什麼問題,但張懷昌卻並不放心。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兵部對西北兩線的大軍都授予了全權,西線自然是馮唐,北線給了尤世祿。

但左侍郎徐大化一直認為西線當以蘇晟度的山西軍為主,因為山西軍兵力高達五萬人,而尤世祿的薊鎮軍才二萬多人,而且蘇晟度是老資格副總兵,而尤世祿才被任命為副總兵,資歷遠不及蘇晟度。

這點兒分歧最終被壓了下來,分管兵部的李三才拍板將主帥位置交給尤世祿。

可以想象得到朝廷內部的分歧肯定會傳遞到薊鎮和山西鎮內部去,蘇晟度內心如何想也預料得到,只是大敵當前,希望兩房勠力同心了。

“大人,北路軍是雙頭並進,配合上需要更高的要求,山西鎮多年未曾打這種進攻戰了,紫英有些擔心他們和薊鎮方未必能配合默契啊。”馮紫英也說不上山西鎮哪裡就不對了,只能這樣泛泛而談。

張懷昌皺眉搖頭,“這一點朝廷也考慮到了,專門給蘇晟度去了信,提醒他顧全大局,服從指揮,否則軍法從事,……”

“大人,這帶過兵的人都懂,臨陣作戰不可能事事請示,那隻會貽誤戰機,帶來更大的危害,換一句話說,如果要找配合不夠默契的藉口,那也隨口就能找出十個八個來,……”馮紫英笑了起來,“而且很多時候即便是都察院事後去查,也肯定查不出什麼來,只能靠根據客觀條件來自行主觀推定了,除非這個將領太蠢,做得太明顯。”

馮紫英老爹就是身經百戰的宿將,馮紫英自小耳濡目染不說,而且也是親自參與過,太知道這裡邊貓膩了。

這也是自前明以來,到現在大周也沿襲的監軍制,為什麼許多時候皇帝要派內侍監軍的緣故,就是要防止這些武將們作祟作妖。

不過永隆帝繼位以來對監軍制不太喜歡,所以對此十分克制,無論是當年寧夏平叛還是西南播州之戰,都沒有派出內侍監軍,現在永隆帝昏迷,自然就更不可能了,但這卻是有歷史的,一旦有土壤,自然又會萌發出來。

“聽你這麼一說,似乎料定北線戰事會出岔子?”張懷昌越發有些不安了,“問題會出在哪裡?”

“大人,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可沒說會出岔子,只是說北線尤世祿和蘇晟度,這種薊鎮山西鎮的雙路配置有隱患,缺乏一個強有力的主帥來統一指揮,容易出問題,但這只是有此可能,並非說一定會出問題。”馮紫英連連擺手,“既然如此,還不如優先考慮預備隊的組建,防患於未然嘛,真要有什麼不測,也能打個補丁,頂上去。”

張懷昌沉吟良久,最終還是同意了馮紫英的看法,左右就是幾千支火銃的事兒,而且新宣府鎮那邊本來也需要配備,不過提前罷了,權當做個應急準備了,真要有事兒,便能拉出來。

見張懷昌同意了自己的建議,馮紫英心中也是一喜。

雖然並不希望見到北路軍出岔子,但是他內心感覺卻覺得這個岔子大機率會出,只是不知道出在哪裡,會演變成什麼樣。

不過他暫時也顧不到這種事兒,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行了,兵部同意了,而且是作為北線預備隊的名義直接點名給了楊肇基部,那麼陳敬軒都不能說什麼,京畿鋼鐵軍工建材聯合體就能迅速將火銃撥發給楊肇基部,讓楊肇基部現在就能操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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