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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兒意思,六吉公居然來找您,讓您舉薦他入閣,他不該去找葉方二人麼?」馮紫英笑了起來,越發覺得這朝裡鬥而不破的局面太有意思了。

「葉方二位對他可沒好感,不可能舉薦他的。」齊永泰也覺得很有意思。

顧秉謙來找自己,自己憑什麼不舉薦官應震、張懷昌或者崔景榮而舉薦他?當然前三位都不可能得到葉方二人的同意,但自己舉薦了也是一種態度。

「那您舉薦他又有什麼好處呢?他怎麼說?」馮紫英笑著道。

「他說他可以成為像道甫(李三才)那樣的人。」齊永泰悠悠地道:「這倒是讓我有點兒意動了。」

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這個說法不妥,應該是出身江南,但是偏向北地?

馮紫英也陷入了沉思。

他對顧秉謙這個人最初的瞭解是來自於前世記憶,這個傢伙身為首輔卻阿附魏忠賢,可謂極盡奴顏媚骨之態性格上應該屬於那種偏軟,依附強者的心態。

現在內閣四人中,葉向高中正淳和,方從哲細膩專注,齊永泰剛硬穩重,李三才圓滑世故。

應該說葉向高當首輔是合適的,但是方從哲當次輔就有些不合適了。

在馮紫英看來方從哲其實就是一個尚書之材,入閣都勉強,當次輔更不勝任。

齊永泰更適合次輔如果齊永泰要當首輔的話,其太過強硬的性格則還需要一個更為圓滑善於協調的次輔來配合。

顧秉謙應該就是一個慕強型人格?如果是這樣,那齊永泰的風格也許還真的很投顧秉謙的性子。

「文師、六志公會不會像道甫公一樣,我覺得不是他嘴說,而要在於行動,不過他原來是皇上欣賞的人物,如果說他要入閣的話首先都察院那邊肯定不會反對,景秋公也是皇上欣賞的人嘛。」馮紫英字斟句酌的分析,「而且他畢竟是出身江南,根正苗紅嘛,葉方二位或許有些看不慣他原來太過於遵從帝意,但時過境遷,現在皇上都這樣了,或許六吉公會回心轉意了呢?」

「我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我本來更主張舉薦東鮮,但葉方不贊同,他們也知道要讓存之、明起、季晦他們三人中一個入閣,我不會答應,所以才一直僵持,所以這麼一看好像六吉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葉方那邊如果意識到這一點,也許會妥協。」齊永泰平靜地道。

「齊師,六吉公這個人性格軟了一些,但他更傾向於支援比較強勢的尊者,所以我倒是覺得這不失為一個選擇項。」馮紫英思索著道:「但如果朝廷要和義忠親王那邊達成妥協,在皇權範圍上要做限制不肯讓步的話,我估摸著義忠親王肯定要提出現在江南那幫人入閣的問題,比如湯賓尹和繆昌期,……」

齊永泰欣賞地看了自己這個得意弟子一眼,能考慮到這一點,相當不簡單了,皇權和相權,相權中還夾雜這江南士人內部分屬兩邊計程車人,利益交織,相當複雜。

而且弟子也在話語裡流露出了意思,那就是自己剛硬不屈的性格可能是顧秉謙選擇自己的原故,這也讓他很得意。

「嗯,有此可能,湯賓尹和繆昌期做夢都想成為閣臣,要不怎麼會被葉方二位壓著爬不起來,還不趁此機會要價?」齊永泰眯縫起眼睛,看著花園裡日漸凋落的槐樹,「只是難有兩全之策啊。」

「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五個閣臣增加一名六個也可以嘛,甚至七個也未必不行,拘泥舊制也需要看情況而定。」馮紫英淡淡地道:「六吉公,官師也好,湯謬二人也好,增補一二人,二三人,徐徐圖之嘛。」「這會行麼?

「時移世易,拘泥古法只會落入窠臼,就像原來都是刀槍劍戟打仗,現在卻

逐漸以火器為主,還不是要因時而變?」馮紫英慨然道。

齊永泰默默點頭。

馮紫英正在逐漸習慣於中樞機關的這份工作,準點到公廨,聽取彙報,分析判,然後商談計議,最後提出見解,提交兵部三主官來定奪,類似

於部務會議,如果在部務會議達成一致,需要提交內閣的交內閣,不需要的則直接作出決定下達執行。

當然,這其中肯定還有很多需要和諸如吏部、戶部、通政司、五軍都督府打交道的,甚至也還要和都察院、龍禁尉這些機構溝通聯絡,馮紫英的感覺,和後世的國家部委事務可能差不多吧,不過在效率上要拖沓許多。

但無論如何,都要比在陝西生活有規律許多,而且也比在順天府當府丞時事務更單純。

下朝就回家,馮紫英也已經很自然地享受這種日子帶來的悠閒,哪怕事務仍然很多,但是畢竟可以有條不紊地開展起走,有些事情你急也急不來,忙也無濟於事,所以還得學會養氣,從容淡定。

還沒出門,楊嗣昌便疾步趕過來:「建州女真聲東擊西,在新城堡一線虛晃一槍,現在查明其主力已經西移,對葉赫部發起了進攻,好在曹文詔部有所準備,予以果斷反擊,葉赫部從側翼和正面也打得十分頑強,建州女真未能得手,……」「科爾沁人呢?」馮紫英站住腳步,葉赫部有

曹文詔和賀人龍兩部協助,他不信建州女真還能吞了葉赫部,而且烏拉部這一年多也在葉赫部協助下恢復了一些元氣,但是科爾沁人卻是一個大隱患,一旦科爾沁人從另一側給葉赫部來一擊,那葉赫部就危險了。

「正要說這事兒,內喀爾喀五部三萬多騎兵突然進入科爾沁牧地,橫掃了科爾沁西部,一直打到了東部腹心地區,迫使明安、莽古斯和洪果爾向宰賽求和,表示願意遵從蒙古人的規矩,……」

楊嗣昌神色有些複雜他知道這一戰是馮紫英一手操縱的。

內喀爾喀人盡起大軍突襲科爾沁可謂開了東蒙古草原上蒙古人內戰先河。

以往東蒙古草原,乃至蒙古左翼基本上是察哈爾人說了算,內喀爾喀人也好,外喀爾喀人也好,科爾沁人也好,都基本上居於從屬地位,要聽從林丹巴圖爾的號令,更不可能自行開戰,但這一次內喀爾喀人卻開了先例,直接對科爾沁人動了手,迫使科爾沁人求和。

「察哈爾人沒有反應?」馮紫英嘴角帶笑,這個時候林丹巴圖爾大概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的大軍都已經開始襲擾宣府和薊鎮了,哪裡會想到內喀爾喀人會突然翻臉,對科爾沁人大打出手?

「現在還沒有得到訊息,但是應該沒有什麼反應,察哈爾人大軍查明已經都到了灤河一線,遠的更在湯河、滿套兒一帶了,宣府鎮那邊麻承勳剛走馬上任親自帶兵駐守在龍門衛一線,就是擔心松樹堡到獨石堡出事,現在察哈爾人的騎兵已經在邊牆外出現了,估計這幾日就會有訊息傳來。」

楊嗣昌進一步道:「北線軍團童仲揆已經入駐喜峰口到冷口一線,薊鎮軍可以更關注西部一線。」

「我不擔心察哈爾人,林丹巴圖爾志大才疏,對於察哈爾人控制力這幾年並沒有因為其日漸長大而增強,前兩年的偷襲得逞讓他有些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了,就算是打破一二座城池關隘,也不影響大局,二線佈置的衛軍都足以讓他們嘗夠堅壁清野關門打狗的滋味。」

馮紫英很有信心,他只擔心遼東。

只要曹文詔和賀人龍能牢牢把握主動,把建州

女真意圖消滅葉赫部的想法打破,建州女真就無法全力對付瀋陽一線。

這一戰縱然可能要丟失遼海衛、鐵嶺衛,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他也沒辦法,保住瀋陽中衛,那就是勝利,日後

就還有足夠的餘地來反擊。

但一旦丟失了瀋陽,那遼東局面就極為危險了。

瀋陽一丟,意味著從遼河套到三岔河口都會丟失,整個遼東半島都淪入敵手了,遼東鎮就只能退守遼西廣寧一線,那就處於一個被動挨打的局面,甚至很難扭轉了。

可以說這一戰的關鍵還是在於內喀爾喀人,他們給科爾沁人以致命一擊,讓建州女真失去了從西面夾擊葉赫部的希望,再加上曹文詔和賀人龍的支援,建州女真無法如願以償。

「但我還是有些擔心宣府那邊,麻承勳才接手,連下邊都還不熟悉,關鍵是宣府軍的組建非常緩慢,新宣府軍的戰鬥力,我在武選司時候去看過,非常不樂觀。」楊嗣昌忍不住道:「察哈爾人可以任意選擇從高山衛到四海治這一線發起進攻,

以現在宣府鎮的戰鬥力,很難全線守住。」「那就讓一讓,有選擇地讓察哈爾人進來,不能讓察哈爾人選擇突破路線,而應該主動放開更適合我們的路徑,這一點我和麻承勳交代過,就看他做得如何了。」馮紫英毫不客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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