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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北坊、白紙坊、宜南坊這三片正好是外城西部,正對著右安門,如果要出城,從右安門可能性最大。

“右安門怎麼了?”馮紫英問題出口才反應過來,“五軍營有問題?”

“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仇士本的神樞營就有很多問題,他把神樞營的主力帶到了五軍營充當骨幹,重建五軍營,結果是良莠不齊,大量從京畿周邊的衛軍中進人,本身神樞營就有問題,進的人又不加選擇,就問題更多,現在看來,恐怕就是五軍營問題最嚴重,……”

接上話的是盧嵩,語氣有些陰沉:“但仇士本相當護犢子,若是沒有確切證據,要動五軍營的人,只怕就要起紛爭,連蕭如薰都壓不住他。”

“土文秀呢?”馮紫英皺眉,這仇士本還真的又成了第二個陳繼先?土文秀不是五軍營指揮同知麼?

“土文秀只能抓住他自己帶過去組建起來的兩部人馬,楊肇基和賀虎臣部還算保持中立,但是主力仍然還是仇士本和其心腹控制著。”

盧嵩搖頭。

五軍營共計十二部,每部三千餘人。

土文秀從西北帶過去的組建起了兩部,加上賀虎臣和楊肇基兩部,也只佔到三分之一,其餘三分之二的八部仍然牢牢掌握在仇士本手中。

不過土文秀加賀虎臣、楊肇基已經勉強能牽制住仇士本了,但要從兵力上來說,仍然還是相差甚遠。

“不應該啊,難道白蓮教對京營滲透如此厲害了?之前不是說有滲透,但還算可控麼?”馮紫英摩挲著下頜,不解地問道。

“之前可能有些輕視了,白蓮教比我們想象的更隱秘,像張翠花我們雖然掌握了,但是周印的行蹤以及起在京中的一些佈置始終沒有搞清楚,而京營這邊的一些跡象我們懷疑就是周印的下線,但張翠花對周印這些方面的佈置就一無所知,……”

盧嵩介紹道。

“也就是說,張翠花更像是明面上的首領,而周印則是暗中操盤隱藏在水下?”馮紫英沉吟著道。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張翠花在京中根基更深,鋪排更大,風頭太大,但是也早就被我們盯上了,而周印這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露過幾次面,但是都倏來倏去,沒能抓住他的行蹤,而他佈置的人也比張翠花那邊更低調,所以我們始終沒能把這條線挖出來,可能也和對方專門在軍中發展有一定關係。”

盧嵩的分析還是有一定道理。

周印名聲遠不及張翠花,所以在京中發展可能也要顧及張翠花的態度,暗中秘密發展更為符合情理,但這廝居然選擇了京營作為重點發展目標,

不過單單是今日韓爌和張瑾所說這些,似乎用不著深更半夜把自己叫來,馮紫英看了一眼韓爌,“虞臣公,王好禮跑了,想辦法抓就是了,張翠花已經被抓住了,正好突審,進而開啟缺口,一網成擒,你們擔心什麼?”

“我們擔心恐怕白蓮教會趁機生亂。”韓爌臉色陰沉,“周印在京營中有佈置,另外根據情報只想,他的老巢是在真定,而據我們瞭解,仇士本從神樞營到五軍營後,相當大一部分兵力增補都是來自真定的神武右衛,所以我們很擔心五軍營要出事。”

這一下子可真的就把馮紫英驚了一跳,“仇士本怎麼會選神武右衛作為主要補充兵力?”

京師城周圍的衛軍很多,本身就是用作補充宣府、薊鎮以及京營的,但是這麼些年來,在三屯營一戰之前,京營基本上就是自我迴圈,子承父業,所以未曾從外邊兒補充過,所以這些衛軍一方面是地方衛軍負責地方治安,另一方面主要是作為宣府和薊鎮軍的補充兵源。

神武右衛遠在真定,遠不及京城周圍的天津三衛、涿鹿三衛、營州諸衛、興州諸衛、延慶諸衛、萬全諸衛捱得近便,所以薊鎮和宣府增補的時候都基本上選擇的是挨著北邊更近的諸衛來補充,神武右衛靠得最南面兒,所以基本上沒有從神武右衛抽調過。

“仇士本本人就是藁城人。”盧嵩補充道。

馮紫英更是吃驚,內心擔心更甚:“盧大人,仇士本本人可有異常?”

韓爌也嚇了一跳,“紫英,你懷疑仇士本本人也和白蓮教有染?”

“不太好說。”馮紫英臉色凝重,“真定本來就是白蓮教最猖獗最氾濫的地方,我對那邊地方官府一直不太放心,若是仇士本真的也是白蓮教的人,這樁事兒可就真的麻煩了。”

盧嵩緩緩搖頭:“仇士本本人應該不至於,他離開老家很早,從其刻意結交和聯姻的情況來看,似乎也不太像,不過他手下的幾大金剛,卻不好說,也都是來自真定府,熊經漸是真定趙州人,鹿鳴松是真定贊皇人,肖克夏是真定無極人,雷祥坤是真定藁城人,曲同盛是真定深州人,葉少凡和趙劍秋雖然不是真定人,但是卻都是挨著真定不遠的保定人,一個是深澤人,一個是束鹿人,這些人裡邊有沒有問題,就不好說了。”

“事情恐怕要往最壞的地方想,仇士本或者其主要心腹如果有問題,那五軍營就要亂,關鍵是現在我們似乎還沒有證據指向仇士本,要動他的話,還有些麻煩,沒準兒反而要把他給逼反了。”馮紫英沉吟著:“但我們有些事情不做在前面不行,否則一旦生亂,打我們一個猝不及防,那更危險。”

“這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韓爌點頭,“我也覺得仇士本和白蓮教有染可能性不大,但他手底下人不好說,而且甚至可能比我們估計的更嚴重,可仇士本相當護犢子,而且道甫對其很看重,在沒有其他證據之前,還真不好辦,……”

韓爌提出來的問題也是相當具體現實的。

仇士本固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說一點兒可能沒有,但他手底下人可能性就相當大,但周印和王好禮逃脫,找不到突破的線索,就讓這邊陷入僵局了。

或許仇士本是隱約知曉一些,但裝作不知道,刑部和龍禁尉這邊要調查,那就又要引起風波。

馮紫英思索了一下,“現在京營的情況比較複雜,忠惠王基本不怎麼管事了,蕭如薰是節度副使,可他壓不住仇士本,神樞營的馬進寶沒問題,神機營這邊也問題不大,但五軍營實力遠勝於神樞營和神機營,一旦五軍營出事,神樞營和神機營未必能壓制得住五軍營,更何況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以及上三親軍多多少少也都牽連得有白蓮教徒在裡邊。”

“那紫英你意如何?”韓爌也覺得棘手。

“不行的話,還是得想辦法先把仇士本解決了。”馮紫英考慮再三,還是覺得如果繼續放任下去,恐怕在城中出事,後果不堪設想,“可以讓道甫公和仇士本打招呼,將京營調出城外,另外讓宣府軍和薊鎮軍做好準備,這邊土文秀和楊肇基賀虎臣部也要防患於未然,包括神樞營和神機營,……”

韓爌遲疑了,“紫英,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仇士本並未捲入,就是他下邊人呢?”

“那他也有失察的責任,現在只是讓他帶兵到城外,這難道有什麼問題?”馮紫英冷冷地道:“如果兵部下令,他作為五軍營大將都可以抗命不遵,那本身就說明問題了,若是事後查明他沒有問題,讓其兼任節度副使也不是不可以。”

韓爌為之意動,點點頭,正欲說話,就聽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幾個人衝了進來,臉色驚恐不安,“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馮紫英一眼看到對方汗出如漿面如土色的模樣,就知道只怕又有什麼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站起身來:“什麼事兒?”

“五軍營的人出軍營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佔領了阜成門!”

馮紫英和韓爌以及盧嵩都是為之色變。

按照慣例,紫禁城的諸門均由上三親軍把守,但是京師城門則是由京營三軍把守,其中外城諸門包括永定門、右安門、左安門、廣渠門、廣寧門、東便門、西便門,均由五軍營控制,另外內城的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也由五軍營控制。

但是阜成門則不在其中。

阜成門、西直門、德勝門是由神樞營控制的,安定門、東直門、朝陽門則是由神機營控制的。

五軍營造反了?!

或者是要和萬統帝一道來一個清君側?!

在馮紫英看來只怕後者可能性更大一些才對。

這是馮紫英和韓爌他們的第一念頭,但他們控制阜成門做什麼?

不該是首先攻打東華門和西華門,要不就沿著承天門和午門打進皇宮去麼?

馮紫英思路急轉,站起身來,一邊思索一邊問道:“五軍營那邊是誰人帶隊攻佔的阜成門?是哪一部?神樞營難道就放任他們攻佔阜成門沒有任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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