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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之意,要先南後北?”楊元沉吟著道。
“我是如此想的,但是蒙古人未必會讓我如願,努爾哈赤好不容易挑起這一場戰事,就是瞅準了北直這邊亂局這一機會,才會處心積慮地把蒙古人給挑起來,我都想象不出來努爾哈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居然都把卜石兔和內喀爾喀人都說動了心。”
馮紫英頗為感慨,“單單是憑努爾哈赤下的這番苦功,我覺得他們都不會輕易讓我如願。”
楊元和尤世功心中都是一沉。
這就意味著恐怕這一次蒙古人的入侵力度只怕不會比前一次寇邊時力度小。
那一次的入侵給整個順天府乃至永平府都帶了很大的影響,特別是京營三屯營一戰慘敗,被俘虜擄掠走數萬人,花費了大代價才將這些人贖回來,也在懷柔順義平谷等順天府北部幾個先造成了相當慘烈的損失。
這一次如果又是蒙古各部都要加入進來,那北面壓力就大了,尤其是宣府薊鎮還要抽調兵力應對南邊平叛。
“我是這麼考慮的,宣府和薊鎮的主力,我儘量不抽呼叫於南邊的戰事,但是你們二鎮要各抽到一部精銳作為預備隊供我使用,我暫時考慮將其放在涿州。”馮紫英介紹著自己的想法,“涿州距離適中,距離東西兩側邊牆都不算太遠,而且與保定府這邊更近,一旦有需要可以隨時投入戰鬥。”
一聽得馮紫英不打算呼叫二鎮主力,楊元和尤世功都鬆了一口大氣,至於說抽調部分精銳,那都簡單許多,畢竟二鎮都是接近十萬人馬的邊鎮,真要抽調出一二萬精銳來,也支應得起。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抽調多少精銳作為預備隊?”尤世功沉吟著道。
“宣府鎮調整不久,就一個營,薊鎮那邊雖然要支援遼東,但是登萊鎮助理要過來,世功兄你準備兩個營。”
馮紫英話一出口,讓楊元和尤世功都驚了一跳,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一個營三千來人,對於一個邊鎮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了,這些都是三十個營的大邊鎮,一個邊鎮抽調三五個營也很正常,沒想到總共才三個營。
“大人……”楊元和尤世功都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解。
“我說雖然是三個營,但是我只要騎兵,而且都是精銳,一人三馬,做得到麼?”馮紫英一字一句地道。
二人立即明白,這是要用突騎作為殺手鐧實施致命一擊,這機動性就必須要得到充分保證了。
不過無論如何,這也給兩個邊鎮減輕了巨大壓力,之前他們都是抱定一個鎮要出三到五個營的兵力的,現在只要這麼點人馬,算是撿了大便宜,哪怕一人三馬,但九邊邊鎮,那個邊鎮也不會缺一兩萬匹騾馬,都不在話下。
“大人吩咐,敢不從命?”楊元和尤世功異口同聲地答道。
“好,我雖然抽你們兵少了,而且重心在南面,儘可能在最短時間裡解決南部亂局,但是北面卻關係到我能不能全副身心投入到南邊戰事中去,一旦蒙古人真的入侵像上一次那種局面,恐怕我就沒辦法先南後北,而只能把重心轉移到北面來,那可能南邊的攻勢就會功虧一簣,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幕,所以北面,你們二位要齊心協力,務必幫我穩住局面,我的原則是,以堅守為主,但要講究策略,可以敗,可以退,但是不可以亂,不可以盲目的潰退,而必須要有層次有計劃的退,退之前,要做好後面一層的反擊應對,避免由退變潰,而且要劃定底線,推到底線,就要決戰到底。”
馮紫英預料得到這一場戰事蒙古人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連已經敗退的豐州白蓮都被重新鼓動武裝起來,要再度發動進攻,可見這一次努爾哈赤和草原上這些人決心之大。
但是現在自己又不能先把心思放在北面,必須要先解決南面,否則等到南面打爛,拖到年底,那本身就是旱災,再來兵災,賑濟跟不上,滾滾流民災民轉化為白蓮教最忠實的信徒,那可就真的要成明末那種惡性迴圈的狀態了。
所以他寧肯儘可能少抽宣府薊鎮的兵力,讓其保持較為完好的建制,以便於組織起防禦體系,儘可能為自己這邊贏得時間和機會。
馮紫英為二人劃定的底線就是沿京師城北面一線,西起鎮邊城,沿著白羊口——昌平——順義——三河——寶坻,應該說這一條線相當寬鬆了,這也是馮紫英希望能夠贏得更多的時間來考慮的。
聽得馮紫英如此介紹,楊元和尤世功二人都是拍著胸脯表示願意人頭擔保,保證完成任務。
馮紫英自然不會要他們的人頭,但是還是告誡二人,要做好打硬仗打苦仗的準備,千萬不要小覷這一次蒙古人的魄力決心,他們很清楚,也許這一戰不能得逞,日後只怕就沒什麼機會了,剩下的就該是他們被動挨打了。
從楊元、尤世功開始,馮紫英這幾日裡主要工作就是接見來自各方的武將軍官,其中許多都是自己老部將,自然也是鼓舞勉勵加大氣,讓他們安心準備,為立大功得封賞做好準別。
這自然是讓這幫人喜笑顏開,一個個都是磨拳檫掌,準備好好大戰一場。
和刑部這邊的接洽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
刑部來人接洽的自然是老熟人韓爌,他帶著司務廳司務和四個清吏司的員外郎來對接。
很顯然這一輪白蓮風暴讓刑部受影響不小,否則作為尚書取汁,他這個左侍郎也是承受了很大壓力,雖然他也和劉一燝幾次提及,但是最終未能引起足夠重視,一直演變成現在這份模樣。
“虞臣公,您是我的師長,河北這邊需要刑部的鼎力支援,以期儘快瞭解河北戰局。”馮紫英滿臉誠懇,“您知道河北這邊,除了順天府我還比較熟,其他府州就有些陌生了,特別是南三府還有河南的三府,我都沒太多接觸打交道過,從官員到士紳商賈,都太生疏,但此番白蓮教的暴亂集中在最基層計程車紳、豪強、宗族領袖、遊俠、鹽梟這一類的強人為首領,要迅速開啟局面,我打算一方面要軍事行動,一方面也要採取特殊手段來解決。”
馮紫英的開誠佈公也讓韓爌頗為震驚。
這個傢伙現在越來越有梟雄風範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特殊手段是什麼,無外乎就是摸清規律,一擊必殺,然後再輔之以軍事進攻,徹底打垮白蓮教,但不得不說這種手段可能是最能迅速收到奇效的。
當然作為河北總督,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儘快河北白蓮教亂,其他都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韓爌點點頭:“紫英,汝俊已經和我交代了,刑部全力以赴配合總督衙門行事,需要什麼,我們毫無保留提供支援,今日來考慮到北直和河南地區的複雜性,我把涉及到的幾個清吏司和司務廳的人都帶來了。”
北直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區域,準確的說是一個只屬於中央的地域概念,而非行政區,所以北直地區相關事務,在中央各部也一直延續前明的體制,是由各部某一司代管。
比如北直地區順天、永平、廣平三府的事務是由刑部雲南清吏司代管,保定、河間、真定、順德、保安五個府州事務是由刑部貴州清吏司代管,大名府事務歸刑部四川清吏司代管,還有一個延慶州歸廣東清吏司管,加上河南三府是河南清吏司管,這一區域就分成好幾個清吏司管轄。
韓爌出了延慶州那邊情況穩定沒讓廣東清吏司的人來外,其他幾個清吏司以及司務廳的人都帶來了,不可謂不重視。
馮紫英也大略知曉這一情況,所以也不詫異,徑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情況就是這樣,這些人很多雖然嘯聚成亂,但是大多都還是在本區域活動,亂軍規模不等,從一兩千人到上萬人不等,他們都和家眷親屬、親朋故舊以及一些利益關係人都有著密切聯絡,而且我也不認為他們想象得到我們會從這個角度出手,所以我要求你們立即將你們的線人網動用起來,無論哪一個層級,只要能發揮作用,就要透過他們來掌握這些亂軍首領、智囊等人的活動軌跡和行蹤,為我們下一步行動做好充分準備,……”
幾個清吏司的員外郎們都面面相覷,還是貴州司那一位員外郎首先答話:“馮大人,上峰安排,我等自然從命,只是現在地方上很亂,我們的這些人聯絡需要時間,二來這些人恐怕以前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任務,可能有個過程,三來您需要給我們一個大體名單,我們好來按圖索驥,另外也請大人稍稍多一些耐心,恐怕這類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見對方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馮紫英也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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