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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汝楨則和左光斗站在殿外在一起閒談。
他們是真正的鄉人,同為南直安慶府桐城人。
潘汝楨比左光斗大兩歲,早一科進士,兩人早就是素識。
不過潘汝楨前期仕途卻比左光斗要黯淡得多,從一開始就在陝西那邊地方上打熬,一直到馮紫英出任陝西巡撫時,他的表現落入馮紫英眼中受到看重,潘汝楨才獲得了機會連連晉升。
左光斗就不一樣,他是庶吉士出身,而且觀政結束後便進入都察院浙江道,後又在大理寺丞位置上幹過,然後進了吏部,可以說去的都是要害位置,一直受到朝中大佬的重視。
葉方二人主政期間,葉向高就對左光斗很看重,黃汝良接任後,也一樣青睞,所以哪怕是顧秉謙擔任首輔期間,也沒有敢打壓左光斗。
左光斗性格耿介爽直,所以才會對顧秉謙的許多表現不滿,這種情形也落入很多人眼中,也讓顧秉謙對其有些忌憚。
左光斗與顧秉謙關係很一般,雖然在上一輪投票中投了顧秉謙,並沒有投棄權票,但是無論是官應震還是喬應甲其實都找他溝透過,希望他改投他們二人,但他並沒有接受官喬二人的遊說,依然故我。
“遺直,你怎麼看?”潘汝楨很隨意地道。
“哼,我怎麼看不也就這樣?”左光斗冷笑一聲,“成日裡就琢磨這些勾心鬥角的把戲,盤算這些有意意思麼?我沒棄權是給他面子,官東鮮和喬汝俊也不比他強,朝廷怎麼就成了這樣?”
潘汝楨笑了起來,“到了他們這一步,考慮各方面因素多一些也正常,……”
“鎮璞,這才不正常!朝廷公器大位,豈是用來謀劃門戶私利的?”左光斗憤憤不平地道。
“那遺直你最後不也投了六吉公一票麼?”潘汝楨笑著反問。
“那是因為官東鮮和喬汝俊也不值得我投,而我若是投了棄權票,擔心影響到其他人罷了。”左光斗恨恨地道:“一干庸人,卻還無心正事,可惱可恨!”
見左光斗言語中毫不忌諱,潘汝楨心中也有些數了,“這二輪投票結果恐怕難有多大變化,這般僵局難解,於國無益啊。”
左光斗也是精明之人,似乎聽出了潘汝楨話語裡的一些隱藏之意,訝然問道:“小馮閣老與你們不都投了棄權票麼?這僵局不也和你們有莫大關係麼?”
潘汝楨連連擺手,“遺直,這話不對,就算是小馮閣老和我們這幾票投給六吉公或者汝俊公,一樣如此,這票數清清楚楚擺在那裡。”
“那也未必。”左光斗臉色不豫,“傅試率先投下棄權票,沒準兒就引來了其他人效仿,韋蕃和二黃如此,未必沒有傅試的示範效應。”
“呵呵,你把嶺南和西南士人的心思也未免小瞧了。”潘汝楨搖頭,“他們幾位對朝中忽視嶺南和西南的情況早就不滿了,廣州現在海貿地位已經位居大周之首了,連寧波、泉州都有所不及,佛山鐵產量現在在長江之南也還是位居第一,如果不是北地這邊京畿、鞍山以及徐州這幾年產鐵量大增,佛山獨佔鰲頭地位才被打破,但即便如此,鐵料出口佛山依然位居第一,廣東的賦稅已經排在全國第四,不比北直和浙江遜色多少了,……,雲貴川改土歸流推動緩慢,西南士人很不滿意,認為朝廷太過軟弱,……”
左光斗嘆了一口氣,每個地方計程車人都代表著各自所在地區的利益,朝廷不加以重視,自然會引發他們的不滿,顧官喬幾位心思都沒有在這些事情上邊,也難怪嶺南和西南的重臣堅決不肯支援三位,寧肯棄權也要表明態度。
“都有難處,……”一直語氣尖刻的左光斗難得地解釋了一句,但自己都覺得難以說服自己。
“都有難處,那麼導致的惡果也就莫要埋怨別人。”潘汝楨瞟了一眼左光斗,“這種僵局不應該持續下去,應該尋找辦法打破才是。”
“打破?”左光斗咀嚼著這個詞語,他意識到潘汝楨找到自己恐怕不是簡單閒聊幾句發洩一下情緒那麼簡單了,“鎮璞,看來你話裡有話啊,你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需要遮掩的麼?”
“嗯,若是六吉公不能過半,便只能代理首輔,而且代理時間只怕不會短,北地湖廣士人只怕不會服氣,局面只會越來越僵,……”潘汝楨沉吟著道:“可有破局之策?”
“鎮璞,你有?”左光斗歪著頭看著對方。
“小馮閣老難道不能有此機會麼?”饒是左光斗已經有些心理準備,還是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小馮閣老也有意……?”
“若是他們三位能相互妥協,推出一人來,自不必說,但若是都不肯妥協,便是死局,小馮閣老也許就是大家都勉強能接受的人選,遺直,你覺得呢?”潘汝楨挑明,直視左光斗。
潘汝楨清楚左光斗是江南士人中最不滿顧秉謙的,但卻又是中青年士子中威信最高的,所以他不會像吳道南這種邊緣人直接投棄權票而是仍然投了顧秉謙一票。
但若是在顧秉謙難以實現過半票數之後,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選擇時,究竟什麼樣的局面對國家最有利,潘汝楨認為左光斗應該做出一個公正無私的選擇。
左光斗沉吟不語,良久才抬起頭來,“鎮璞,小馮閣老是早就料到這個局面,所以才讓你們都投棄權票不支援任何人麼?”
潘汝楨搖頭,“我們會支援每個人,但是可惜的是即便是他們獲得我們的支援,他們也不能凝聚其大家的人心,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一個鬆散矛盾重重的內閣是不能推動大周向前發展的,小馮閣老其實完全可以安安穩穩地登上幾年,我們都知道他等得起,但是他卻寧肯承擔風險和罵名,也要站出來,耽擱幾年,於國無益,於民無益,相信遺直你能理解小馮閣老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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