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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總而言之,這一次參觀大家的感觸極深,震動很大,我感覺得到,虞臣公和伯輔公都有些坐不住了,經常在一起嘀咕,……”賀逢聖含笑道:“可能他們還有些不太甘心,但是卻也覺察到了其他人態度的轉變,所以很著忙著急,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辦法來應對。”
實際上對馮紫英來說,江南和湖廣士人這邊反而不是問題,真正有問題的就是北地士人這邊。
江南士人已經散了,或者說不少人已經傾向於接受自己的很多觀點和想法,其中江南商人在裡邊居功至偉,當然這一波參觀不過是加深了他們的印象。
湖廣士人服從性更強,在官應震和柴恪與自己達成了合作協議之後,這些士人雖然可能或多或少還有些不太理解,但是還是願意合作,或者說先配合合作,內心態度觀望居多,但是隻要看到真正的變化,相信他們會慢慢接受,而這一次參觀也對他們觸動很大。
難以處理的反而是北地士人中的頑固派保守派。
崔景榮和王永光這種中立派更願意以一種開明的態度來支援自己,但是像韓孫為首的保守派卻不肯接受,甚至還覺得馮紫英作為北地士人青年領袖現在成為了首輔,反而全盤接受了江南商賈很多觀點,加以攻訐。
但這一次的參觀對這幫人觸動很大,即便是保守派中很多人看到了京畿和永平府以及榆關港的巨大變化,也是觸動很深。
都是北地士人,對永平府和遵化、榆關這些地方十年前是什麼境況十分清楚。
連兵部設立在遵化的鐵廠幾年前都舉步維艱瀕於倒閉,但是一旦轉換機制之後,就煥然一新。
榆關港的繁忙更是讓人覺得北地也有了可以和江南那邊寧波、泉州媲美的商業大港,進出的貨物那車水馬龍景象讓人難以置信。
尤其是鐵軌率先出現在北地而非江南,這也極大地增添了北地士人的自信和自尊。
在他們了看來,並非北地發展不起來,而只是沒有選擇準合適的方向與領域罷了,北地一樣可以繁榮起來,不亞於江南。
“克繇,其實我能理解虞臣公和伯輔公他們現在的心情,這麼些年來一直固有的思維和觀念被顛覆了,很多他們一直視為天條正朔的想法不可行了,需要改變了,覺得難以接受和適應,就如同前宋的王安石變法一般,祖宗之法不可變,但是世界是在變化發展的,老是抱著舊有的那一套,也不管還適應不適應當下的社會發展,那隻能是最終成為阻擋社會前進的絆腳石,……”
馮紫英也不無感慨地嘆息道:“明日就是大朝會正會開始,我會首先就未來五年我們大周要朝著一個什麼樣的方向一個什麼樣的目標前進進行一個相對客觀可行的描述,這前面的參觀其實就是一個預演,讓大家能明白我的預期目標是什麼,並不是說每個地方都有條件變成永平府或者遵化縣那樣,因地制宜,作為地方官員,你要根據自身實際情況來指定發展的規劃,宜農則農,宜牧則牧,宜工則工,宜商則商,挖掘各府州縣自身的潛力,不能就這麼養尊處優地坐在衙門裡混日子,這也是日後吏部和都察院根據考成法要對各省府州縣考評的最重要依據,……”
馮紫英的這些觀點和想法不僅僅是和賀逢聖談了,這一段時間裡,也就是在官員們陸陸續續抵京這一段時間裡,除了這些同學外,更多的馮紫英還是根據練國事、崔景榮、柴恪的引薦推薦,主動與這些來自各省的官員進行談話。
這些很多自己從未打過交道,或者只聞其名,甚至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官員,只要是有著主動進取和思想開明的官員,馮紫英都很願意和他們溝通交流一番,這樣可以更廣泛聽取來自各地的意見,同時也能接觸到更多自己原來不熟悉的官員群體中。
這麼粗淺的一談,未必就能讓人家心悅誠服納頭就拜,但是溝通始終比不接觸好,談話中總能把找到共同的切入點和認同點,而馮紫英的名望和身份也更容易讓對方接受一些在他們原來看起來還有些疑慮和擔心的觀點,至於說真的分歧太大,也可以求同存異。
即便是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三月三十這一夜,馮紫英還是有些罕見的失眠了。
來到這個時空,馮紫英發現自己適應速度很快,在臨清時,他基本上就已經讓自己徹底沉浸在了馮紫英這個人中了,所以在還是小丫頭片子的林黛玉才讓他們那麼意動,而後在發現了賈家存在之後,自己也才開始走上了坐擁千紅萬豔為目標的道路。
而後越來越深地陷入了這個時代中,或者說享受著這個時代美好的一面,然後漸進融入其中,併為之奮鬥。
中進士,庶吉士,觀政,小馮修撰,最後成為一地父母官,然後看著一個地方在自己手底下發生變化,這種收穫感很讓人滿足。
一直走到現在,宰輔之位,大周江山盡在手中。
他不是不清楚劉東暘、曹文詔、賀人龍和毛文龍這些人的心思,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不是沒泛起過,但是馮紫英很清楚現在條件並不成熟,或許自己在武人那裡已經贏得了他們真正的認可,尤其是有二劉曹賀毛等人的由衷擁戴,黃得功、左良玉、王成虎、鄺天庚這一批年輕武人正在崛起,一樣對自己忠心耿耿,這方面他有十足把握,但是士林文臣這邊呢?
商人們好說,誰能為他們帶來豐厚的利益,他們就會堅決支援,甚至他們也能影響到一批士人,但士人中總還是有那麼一批抱著老心思不放的。
自己現在並沒又能真正意義上的贏得這些人的心,他們或礙於情面,或沒有方向,或無所適從,但一旦自己被樹立成一個靶子,那他們也不會吝於發起攻擊。
所以自己還需要等一等,熬一熬,天下歸心不是簡單一句話,要讓張氏天下壽終正寢,自己“被迫”取而代之,還要慢慢等待條件成熟,而這一切都要從明日的大朝會自己的表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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