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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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不、不要在廁所……”

“寶貝~放鬆點~我在外面放了提醒牌，不會有人進來打擾我們。”

兩個男人黏膩的對話，伴隨著衣物窸窸窣窣，混合滴滴答答的水流聲，被狹窄閉塞的廁所隔間放大無數倍。

稍有閱歷的人，都能猜到裡面正在搞些什麼。

隔著薄薄一層門板，餘沐梵瞥了眼旁邊的‘正在打掃’提示牌，眼底閃過幾分厭煩。

“裡面兩位。”

清清凌凌的少年音，緊急叫停那對褲子都脫了的野鴛鴛。

聲音尖利的男人‘啊’了一聲，很快被匆忙捂住，生怕被外面人聽出身份。

餘沐梵站得老遠，明顯對廁所裡的情況毫無興趣。

哪怕他們不關門，餘沐梵也懶得多看一眼。

“既然你們要替我打掃，請務必掃乾淨。”

“否則我遭到投訴，一定會把你們捅出去。”

餘沐梵說完，轉身走開幾步。

聽到腳步聲漸遠，野鴛鴛正要鬆口氣，又聽少年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繼續。”

留下宛如惡魔低語的四個字，餘沐梵乾脆利落離開廁所。

至於正在發生的活春.宮——

謝邀。

早就看膩了。

餘沐梵是個穿書者。

來到這個世界以前，他兢兢業業當了十年網路鑑黃師。

每天任勞任怨工作八小時，負責審閱各種影像、圖片、文字，挑出其中嚴重違規的內容進行封禁。

剛開始得到這份工作，大家紛紛羨慕餘沐梵帶薪看片、公費搞黃。

短短几年，他們眼睜睜瞧見這位二十出頭的小同事，三伏天從來不開空調，保溫杯泡人參。

好似已經看破紅塵，脫離了世俗的低階趣味。

昨天，餘沐梵負責審閱一本名為《嬌寵萬人迷男友》的耽美爽文。

處理文字類稽核，餘沐梵標準較為寬鬆。

但凡書中情節合理適度，他都會以‘藝術需要’為由判定透過。

奈何，《嬌寵萬人迷男友》裡面，‘藝術需要’的部分實在太多太多。而且主要集中於男配和反派身上，還涉及囚禁、強制之類的過激情節。

餘沐梵一目十行閱讀這本書，越讀到後面，越覺得怪異。

首先，跟市面上大部分第三人稱小說不同，《嬌養萬人迷男友》是以主角受第一人稱講述的。故事和每個出場角色，全部以主角受個人視角呈現給讀者。

其次，書中跟他同名同姓的配角餘沐梵，從始至終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卻莫名其妙遭到所有人討厭，還被貼上‘惡毒’的標籤。

最後也是最奇怪的一點，故事裡有個反派boss，據說暴戾殘虐權貴滔天，人人提起他都諱莫如深。

餘沐梵本以為，前期鋪墊那麼多，瘋批反派一定會搞個大的。

結果，他只在中後期突然現身，帶走眾叛親離、落魄狼狽的餘沐梵。

然後，劇情就一路走偏，描述他倆如何一夜八次。

餘沐梵坐在螢幕前，眼睜睜看著同名男配被翻來覆去大do特do，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腰有點痛。

請問，這位反派大佬……您體力吃得消嗎？

不知不覺，小說翻到最後一頁。

主角受還在跟幾位舔狗攻極限拉扯，頁尾突然出現‘全文完’幾個字。

“哈？”

餘沐梵發出靈魂質問。

“這就完結了嗎？”

餘沐梵動動手指，又往下翻一頁，瞧見突兀的提示：

[本書崩壞程度95%]

崩壞程度95%？

什麼意思？

餘沐梵定睛細看，螢幕乾乾淨淨，那行提示彷彿從未出現過。

“眼花了吧。”餘沐梵揉揉眉心，順勢按下‘稽核不透過’。

《嬌寵萬人迷男友》三觀扭曲、為肉而肉、結局爛尾。

這坨屎自己吃就夠了，放過正常讀者吧。

瞥了眼時間，18點整，餘沐梵拿起保溫杯準備打卡下班。

關閉文件的瞬間，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再次恢復意識，就發現自己進入《嬌養萬人迷男友》的書中世界，成為書中的同名男配。

——沒錯。

就是那個吸引全世界仇恨值，最後還被瘋批反派囚禁強制，各種play的小可憐！

餘沐梵沉思了短短十秒鐘，很快接受現實。

穿書文他看得多了，接下來套路就是：穿書者努力逃離原本劇情，逆天改命重新做人。

他打量周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金碧輝煌的廁所之中。

回憶匆匆掃過的劇情，應該是故事開始後不久，自卑陰鬱的惡毒男配，因為嫉妒主角受得到那麼多人喜歡，所以拼命模仿他。

出身優渥的主角受勤工儉學，收穫無數讚美和捧場。

惡毒男配心有不甘，也想方設法找到同一份工作，Noctiflorous酒吧服務生。

同為酒吧服務生，待遇卻天差地別。

Noctiflorous恰如其名，每天傍晚開始通宵營業，是A城最奢華、檔次最高的頂級夜店。

常有名流權貴來此打發時間，物色春宵一度的獵物。

Noctiflorous對於服務生的要求極其苛刻，按照業績將他們分為三六九等。

業績最高的服務生，可以進入包廂服務vip客人，拿到提成和小費的機率大大增加。主角受入職以後，就成為酒吧銷冠，小費更是收到手軟。

業績平平那些，只能呆在大堂，服務消費額不高的散客。

更低一級，像餘沐梵這樣業績掛0的賠錢貨，常常因為KPI沒有達標，被懲罰掃廁所。

餘沐梵瞅瞅廁所，再瞅瞅身上的清潔制服，就知道他又雙叒叕被罰了。

患有中重度潔癖的餘沐梵，原本還在糾結，如何忍著反胃完成清掃工作，恰好撞到那對野鴛鴛。

野鴛鴛挺會樂於助人。

做完激烈的活塞運動，還主動幫餘沐梵打掃廁所。

感、天、動、地！

Noctiflorous酒吧極盡奢靡，連廁所都是超豪華版，分為好幾個不同的空間。

餘沐梵彎彎繞繞走出來，雖然沒有碰到廁所裡任何部分，潔癖發作的他還是來到洗手池旁邊，仔細清洗雙手。

外面走進來個醉醺醺的男人，哼著不成調的歌，到洗手池旁邊稍遠的尿池放水。

經過餘沐梵時，他斜了眼鏡中景象，嗤笑聲在安靜的廁所裡特別明顯。

鏡中少年低著頭，過長劉海擋住大半張臉，整個人散發著陰鬱的氣質。

再瞧瞧他身上的清潔工制服。

肯定是因為‘賣相’太差，沒有客戶願意寵幸。

Noctiflorous總共有上千名服務生，清一色漂亮可愛的花季少年。

他們嘴甜又乖巧，一口一個‘哥哥’‘爸爸’，早就把客戶養刁了。

遇到品相稍差的服務生，客戶寧願把酒倒了，也不給服務生衝業績。

瞧著這群殘次品掃廁所，也能刺激客戶的優越感和主導權。

醉漢丟下‘真醜’兩字評價，搖搖晃晃走到尿池前面解褲子拉鍊。

餘沐梵聽見，卻毫不在意。

仔仔細細擦乾淨雙手之後，才拿下手腕上一根皮筋。隨手抓兩把，撩起過長的劉海，全部束到腦後。

鏡子裡映出一張屬於18歲少年的臉，輪廓還帶著沒長開的青澀，那雙桃花眼已經能窺見日後的活色生香。

餘沐梵不禁恍惚。

原文對餘沐梵的刻畫，大多描述他性格多麼多麼討厭，為人處世如何如何惹人煩，從未提過他擁有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

瞧見這張臉，餘沐梵甚至認為，書裡那些人罵他‘狐媚子’是正確的，合理的，客觀的。

他湊近鏡子，又多看兩眼，發現‘餘沐梵’不止跟自己同名同姓，容貌也高度相似。

區別僅在於餘沐梵本人是個社畜，當了十年牛馬，早就磨滅了身上的少年氣。

“才18歲啊。”餘沐梵喃喃。

多麼意氣風發的年紀，本該擁有精彩人生。

結果他卻生活在無邊無盡的惡意中，困於囹圄，性格日漸扭曲，最終千瘡百孔的被關入囚牢。

“嘖。”餘沐梵輕輕咂舌。

照鏡子的時候，腦子裡快速捋了一遍接下來要發生的劇情。

餘沐梵很快意識到：自己想要逃離，其實非常簡單。

只需要向老闆提出辭職，以他的業績，老闆肯定不會挽留。

然後孑然一身走出酒吧，遠離主角團，就能迴歸普通18歲生活，跟那些厭棄自己的人再無交集。

餘沐梵想到這裡，從口袋裡拿出老式手機，正猶豫要不要採納這個方案。

按了兩下鍵盤，螢幕亮起，收件箱靜靜躺著兩條簡訊。

[尊敬的使用者，您的銀行賬戶成功轉出281元，餘額0.26元。]

第二條簡訊，是寵物醫院發過來的。

[咘咘術後恢復情況良好，已經可以正常活動和進食了。它住院十多天，扣除你已經支付的281元，本來還要繳三萬多。考慮到你的經濟情況，檢查和住院費全部免除，你只需要付手術和藥品的5332元，取個整算你5000吧。]

餘沐梵讀完第二條簡訊，能感受到字裡行間的仁至義盡。

咘咘是餘沐梵從老家帶到A城的貓，因為沒有地方養，只能偷偷帶在身邊。

他來A城讀大學，窮得身無分文，每天上課把咘咘藏在書包。

咘咘很乖，知道主人的困境，總是不吵不鬧。

上個月的一堂專業課，餘沐梵搶走了別人給主角受佔的座位。

主角受還沒說話，他身邊早就看餘沐梵不順眼的人，直接拿起書包丟下三樓。

餘沐梵哭著衝下樓，看到書包重重摔在水泥地板，裡面滲出殷紅血跡。

視窗圍觀的學生，見他從包裡掏出一隻幼小的狸花貓，非但不覺得愧疚，反而嬉皮笑臉嘲諷。

‘活該！誰讓你搶許凡的座位？那可是校草特意給許凡佔的，你配嗎！’

‘他懷裡是一隻狸花吧？哈哈，怎麼會有人把土貓當寵物？窮鬼味燻到我了。’

‘餘沐梵那個學人精又想學許凡養貓，可惜買不起名貴的布偶，只能隨便撿一隻唄。’

‘田園貓命賤，死就死了。我給你十塊錢，你去貓肉店再買一隻。’

餘沐梵顧不得那些風言風語，拼命叫咘咘的名字，像平常那樣撫摸它，卻只摸到一手鮮血。

“咘咘！咘咘你堅持住，我只有你了！你不要離開我啊！”餘沐梵無比絕望，後悔自己太廢物，甚至沒能力給它一個小房子。

他咬咬牙，不顧上課鈴聲已經敲響，抱著咘咘跑出學校，衝向附近最大的寵物醫院。

奔跑時，還能聽到那群人起鬨，讓班長記他曠課。

餘沐梵回想起這段過往，虛虛眯了下眼。

如果他沒有記錯，‘餘沐梵’同意成為許凡替身、被那群舔狗攻賣來賣去的初始理由，好像是為了給受傷的土貓看病。

聽見這個理由，所有人都沒當回事。

以為他又在模仿許凡愛護小動物的人設，胡言亂語編出如此拙劣的藉口，給自己加戲。

餘沐梵心下一沉。

仔細想想，‘餘沐梵’給舔狗攻們當公用替身，落下玩弄人心、騙財騙色的汙名。

結果全書從頭到尾，只明確提到他收了5000元包養費。

5000，正好是醫院開出的醫療費。

這小孩。

也太虧了。

餘沐梵抬眼，再次端詳自己能夠禍國殃民的臉。

騙財騙色是吧？

總不能白白捱罵。

既然他做什麼都會被討厭，倒不如把那些罵名落實……

餘沐梵眯起眼，唇角揚起弧度，輕佻地笑了下。

‘嗒、嗒、嗒——’

耳邊傳來液體斷斷續續滴到地上的聲音。

餘沐梵轉過去，瞧見剛才那個醉漢，眼巴巴盯著他的臉，兩顆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極品！

人間絕色！

只要少年願意再笑一下，今天就算傾家蕩產，醉漢也願意為他開個價值十萬的香檳塔。

餘沐梵沒有辜負那張桃花眼，天生會勾人似的。

他太清楚‘擦邊’的界限。

從某種層面上，那個‘邊’正是他親手畫下的。

“你……”

餘沐梵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空氣指向他。

“哎、哎！”醉漢顧不得提褲子，目光跟隨他的手指，狠狠嚥了下口水。

只見餘沐梵手指轉著圈兒往下，緩緩劃過胸腹。

醉漢目光跟隨，落在自己下半身，趕緊用雙手死死捂住，生怕髒了美人的眼睛。

餘沐梵手指突然改變方向，往下壓了壓，指著地上幾滴溼漬。

“瞄不準就去看男科。”

餘沐梵淡聲命令：

“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