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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蔫辦完了退休手續,待在家裡沒事做,他先做好晚飯,又特意去學校,接兒子放學回家。

他坐在學校對面的馬路牙子上,捲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來。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連跑帶顛地湧出校門,田老蔫遲遲不見兒子的身影。

校門口聚集了幾個流動商販。他們斜挎大書包,手裡拿著口香糖或瓜子,還有的商販舉著彩色筆,看見有學生出來,便開始叫賣起來。

當時不允許小商小販,一旦被棒子隊抓住,沒收商品是小事,挨一頓打太不值了。所以,他們只能把商品裝進書包裡,做賊一樣守在學校門口,看見棒子隊來了,便急忙溜掉。

學生們陸陸續續走出學校,田老蔫遲遲不見兒子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小黑才走出校門,身邊還跟著幾個歪戴帽,斜瞪眼,走起路來直晃膀子的男學生。

這就是田麗說的那幫渾蛋棍棒吧。

田老蔫穩坐在馬路牙子上,緊盯著這幫壞孩子,想知道為啥兒子要跟這幫壞孩子在一起。

小黑笑在臉上,他旁若無人,徑直往前走。

“站住。”一個小子大吼一聲,其他人都站住了,只有小黑仍笑在臉上,不管不顧往前走。

這小子掏出一毛錢,從小販手裡買了一小杯瓜子,裝進兜裡,一路小跑追上小黑,抓出一把瓜子,塞給小黑說:“回家這麼早幹啥,咱出去玩一會兒。”

“你們去吧,家裡等我吃飯吶。”小黑嗑著瓜子,一路走開。

“生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搭理他幹啥呀。”另一個小子,攔住生子,流露出不滿情緒。

“你以為我愛搭理他呢。”生子歪脖瞪眼,看著遠去的小黑說:“這小子挺邪性,咱惹不起。”

“還想著你掉進廁所那件事吧。”一個小子湊過來,想跟生子要瓜子吃,不想被生子踢上一腳說:“多嘴,你知道個屁呀。”

幾個壞小子一路議論著走開了。

田老蔫不緊不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邁著四方步回家了。

田麗回到家,見飯菜已經做好了。她拿過飯桌放到炕上,盛好飯菜,等家人到齊了,正式開飯。

小黑回到家,放下書包就要吃飯,被田麗攔在飯桌前說:“洗手去。”

小黑笑吟吟看著田麗,看得田麗一臉的莫名其妙說:“你瞅我幹啥。”

小黑也不搭腔,去廚房洗手。

這時,田老蔫回來了。

他走進家門,劈頭便問小黑說:“生子憑啥給你吃瓜子。”

“肯定是他以前沒少給人家花錢。”田麗嘴欠,搶在小黑回答前,給小黑奏上一本。

錢對於田老蔫老說,比眼珠子還要珍貴。

他聽說兒子把錢給別人花了,甭管花多錢,他肯定要一問到底,田麗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你給他花啥錢了。”田老蔫果然按著田麗的話,對小黑開啟審問模式。

“我哪有錢給他花呀。”小黑撇了一眼田麗說:“誰像她呀,把買菜錢都私吞了。”

“你瞎說。”田麗是個驢脾氣,話不順就要動手,她揮手要打小黑。

田老蔫立刻瞪起眼睛,就要對田麗發脾氣。

結果沒想到,田麗舉起的巴掌,猛地抽在自己的臉上,“啪”的一聲,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黑既不幸災樂禍,也不得勢張揚,好像眼前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一樣,他脫鞋上炕,開始吃飯。

不知道田麗這邊有多鬱悶,田老蔫突然打起精神,他挨著兒子坐下來,面帶微笑說:“兒子,你咋讓生子掉進廁所的。”

“我在廁所拉屎,他進來就踢我一腳。”小黑飯吃得津津有味,話也說得有頭有尾。他說:“我躲開了,他就掉進糞坑裡,吃了一嘴屎。”

田麗聽了連連作嘔,引得田老蔫哈哈大笑,追問道:“那他能輕饒了你嗎。”

“我來不及擦屁股,提上褲子就跑了。”小黑的話,直接讓田麗把胃裡沒消化的,連同剛吃進嘴裡的東西,都吐出來了,氣得田老蔫把她一頓臭罵。

生子是學校的大棍棒,很多男生都得經常給他上供。就是把僅有的幾毛錢零花錢,通通給他,才能避免被他打。

他以前經常花小黑的錢。五毛一塊不等,小黑每週都得主動給他錢,給晚了都會捱打。

自從小黑受傷後,就像忘了這件事,乾脆一分沒有,一毛不拔。

那天,生子帶幾人,去廁所堵小黑。那裡沒有老師,就有幾個同學在,他們看見這種情形,一個個都溜走了。

生子想要在氣勢上,把小黑製得服服帖帖,讓他知道怕。

生子不容分說,衝上去就是一腳。

他這一腳踢下去,小黑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感覺腳踢到一根鐵棍子上,鑽心地疼,他人還沒等站穩,就好像被啥東西推了一把,整個人大頭朝下扎進糞坑裡,把小黑剛拉的一坨屎,嗆進嘴裡。

小黑突然憑空消失了。

在場的人,誰也沒看見小黑,是怎麼走出廁所的。

這幫小混混以為,生子絕對不能輕饒了小黑。生子再次看見小黑,就感覺嘴裡含著一泡屎,想吐又吐不出來,噁心至極。

他跑到校門口,買了一塊口香糖,還沒等把口香糖含進嘴裡,耳邊就傳來小黑的聲音:“我也要吃口香糖。”

生子不信邪,強行嚼了一塊口香糖,結果,他越嚼口香糖,嘴裡的屎味越重。

無奈之下,他揪著小黑的衣領,來到校門口,把一塊口香糖塞進小黑嘴裡,然後他再吃口香糖,臭味沒了。

小黑嬉笑著伏在他耳邊低聲說:“以後花自己錢買東西吃,我保你吃啥都香。”

生子有三個哥,兩個哥是收容所的常客。

因此,學校沒有敢欺負他的人,高年級學生都懼怕他三分,連老師都不敢批評他。

就這麼個橫行霸道的大棍棒,被小黑一泡屎,給製得畢恭畢敬。

他每天放學,必須跟小黑一起出校門,買一份零食,先讓小黑吃,然後他才敢吃。

可能有人會說,小黑也不能保證,生子每次都花自己的錢買東西吃。

眼不見,心為靜。

從邪惡一詞出現那天起,就有人相對的提出懲惡揚善一說。

所謂的懲治,就是在相對的環境中加以抑制,誰也不能誇下海口,徹底清除邪惡勢力。

聽到小黑輕描淡寫的一番述說,田老蔫對眼前這位不速之客肅然起敬。

“吃完飯,爸領你去車輛段洗澡。”田老蔫有些話,不能在女兒面前說,他找了一個去洗澡的藉口,要跟小黑談徐建的事。

人家已經把錢還給咱了,就該放他一馬了。

爺兒倆吃過晚飯,去車輛段水暖班洗澡,只有這裡的小浴池,全天二十四小時有熱水。

田老蔫像往常一樣,給兒子搓澡,搓著搓著,他停了下來。

一個奇怪的現象,引起田老蔫的注意。

小黑從小到大,都是他領兒子來洗澡,給兒子搓澡自然不在話下。

今天他注意到,兒子的小雀雀起了變化,長度超過以往兩倍之多,而且還黑黢黢的。

他有心問上一句,這是怎麼搞的。

小黑的笑臉,因父親奇異的目光,注視他的雀雀,而變得十分尷尬。

“去撒泡尿。”田老蔫很善解人意,這是孩子成長的標記,可能是被尿憋的。

小黑去撒尿了,結果也不像田老蔫想的那樣,還是出奇的長。

田老蔫已經不記得,自己人之初的性C動是幾歲。他也不會想到,小黑才十四歲,就能擁有這種感受。

只有萬能的神靈,能夠洞察秋毫,卻又愛莫能助。只能任由其生命的陀螺,按自然規律旋轉,成敗聽天由命。

小黑本命犯桃花運。

他從出生那天起,就是靠吃百家奶得以活命。那些新生兒的母親,可憐這個沒孃的孩子,每人從自己孩子嘴裡,省下幾口奶,滋養他的生命。

那襁褓中的記憶,成為肉眼凡胎的嬰兒,一種生命力的堆積。他用了十二年的歲月磨礪,昇華到今天,又被新的生靈所啟用,形成了百姓常說的早熟。

他每天和姐姐們生活在一起,吃一鍋飯,睡一鋪炕。也曾或多或少地,對姐姐們的身體器官,產生過莫名的新奇感。

這些都不足以激起他對異性的興致,唯有與徐英的那次同床共眠,讓他真正地感受到了異性所帶來的衝動。

得知黃姨和大哥回家來住,英姐再不需要他去陪睡了,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徐英對他一如既往的好。

她每次從醫院回來,都特意給他帶回幾個水果,有時候偷偷塞進他的書包裡,有時候乾脆把他叫回家裡,削了果皮給他吃。

可能在徐英的眼裡,小黑還是個孩子,對他的關愛,多半出於他機靈懂事,且善解人意。

可在小黑的心裡,徐英每一次對他的關愛,都會激發他的一份感動。

充滿靈性的小黑,遭遇了一份尷尬。

他可以用意念讓生子吃屎,讓父親滿足他的需求,就是不能毫無約束的,向英姐抒發他的親情。

幾次失敗,他讀懂了這是自己的命運使然。

他後悔自己搭乘國老的順風車,欲過海成仙,卻被一張驢皮束縛了神通。

他甚至能夠覺察出,違反天條所要承受的懲罰,只能在清規戒律的約束下,時常湧動一絲雜念,攪擾前世未曾體驗過的渴望。

田老蔫幫兒子洗完澡,他也草草洗了一下,父子倆穿戴好,走在回家的路上。

“兒子,徐建已經遭到報應了,他接下來還要辦有啥事。”田老蔫故意不看小黑,儘量擺出貌似無意中的一句閒聊。

小黑笑了。

“爸跟你說正經事吶。”田老蔫知道鬥不過兒子的心力,只能實話實說:“讓人三分不算短,凡事見好就收吧。”

“不知道您在說啥。”小黑一臉的稚氣,拉著田老蔫的手說:“等我初中畢業了,就去做買賣,掙大錢,讓爸好好享清福。”

小黑這句話,差不點把田老蔫的眼淚勾下來。

改革開放已經有幾年了,鐵路這一片已經出了幾個萬元戶。有的人靠賣水果致富了,有的開起了小飯店,還有幾個老孃們兒,不知道從哪獲得的靈感,坐火車去廣州,來回倒賣服裝,據說那是一筆暴力的買賣。

田麗曾經田老蔫商量過,想去廣州倒騰服裝,被田老蔫攔住了。

人家那些老孃們兒,啥都能豁的出去,田麗一個黃嘴丫子還沒退盡的小丫頭片子,哪有這個本事呀。

這會兒小黑說要發大財,田老蔫深信不疑。

他不是凡人,肯定擁有這個超能力,田老蔫心情十分激動,他發自內心的,對小黑寄予厚望。

高興之餘,他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我和你黃姨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好在她已經把給你治病的錢換回來了,咱就放過你三哥吧。”

“爸,那是他的命,跟咱沒關係。”小黑十分認真的一句話,讓田老蔫剛有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到低谷,不解道:“你還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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