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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可能還在!保護張爺!”
“槍手在那幢樓快去抓人!”
“先扶上車送醫院!再等下去人就死了。”
“往哪拉?哪家醫院?今天醫院全滿了,艹!”
“我他媽哪知道,拉啊,先抬到醫院再說!”
賭場門口,現場一片混亂。
陪伴吃喝玩樂的飯桶和負責方方面面生意的青幫大將是兩撥人,而眼下在場上的全是張笑林的保鏢,出了事,一個主心骨都沒有。
他們先是警惕的拔槍看著周圍,生怕殺手再出來射擊,隨後發現似乎是無用功,馬上就嚷了開來。
一人一個主意,面對地上躺著的奄奄一息的張笑林,肚子上全是血,地上也是血,一邊喊著救人,一邊卻沒人敢動,這老頭子鬧不好就脆弱的被自己人弄死。
還是賭場內部的領班聽到槍聲跑了出來,能在181號賭場大廳當領班,總算是個靠腦子吃飯的人物。
馬上指揮了起來。
“快把張爺扶上車,去公濟醫院,別管有沒有位子,先給我拉過去,我馬上找人找關係。”
說完他對著賭場的保鏢一指:“你們幾個衝進樓裡去抓人,死活不論。”
最後,他對著一旁等待接客的黃包車伕一指:“你們也別閒著,一人十塊錢全部給我跑起來,所有的醫院一家一家給我找,有位子馬上打電話過來,誰找到了獎勵100塊。”
“快!”
事情一下子有條不紊,所有人都有了能幹的事情,抬人的抬人,衝進去搜的衝了過去,黃包車伕也跑動了起來。
在租界混,黃包車伕幾乎都是青幫的人。
特別還有十塊錢的現金獎勵,這隻要跑起來,穩賺不賠,一時間,幾十輛黃包車同時衝了出去,場面煞是整齊。
領班也沒閒著,馬上入內,找到了二樓正在放貸的九爺,王重九。
“九爺,張爺被刺殺了。”
“什麼?”
王重九面色瞬變,馬上站了起來:“怎麼回事?張爺怎麼樣了?”
“受傷很重,送醫院了,但是今天醫院可能沒位置,怎麼辦?”
“媽的,真趕巧了,我來想辦法。”
王重九大步出門,輾轉撥通了杜月生家裡的電話。
“杜爺,張爺被刺殺了,對,就在賭場門口,我讓人拉去醫院了,但是今天租界內的醫院,全是日本人,恐怕他們不會賣我面子,還得您出面.對對對,行,行行,謝謝杜爺,我也馬上過去。”
兩人匆匆出門,領班一問門口的保鏢:“刺客抓到了麼?”
“他們還沒出來。”
“動作真慢,還能飛了不成?”
“別管了,先去醫院。”
兩人上車,車子飛快駛離。
在他們開車走的時候,周清和都在兩條街以外了。
提前踩點,這要是還能被幾個混混抓到,那他自掛東南枝算了。
二十米的距離,兩槍腹部,輕而易舉,開完槍出門關門,沿著走廊走到頭,在護欄上一撐,翻身到牆外,一鬆手,二樓落到一樓,落地點已經是大樓的背面。
叫上一輛黃包車,不著急的慢慢往租界邊界趕,到了以後尋個小巷子,扯掉外套,露出裡面的西裝,換雙皮鞋,重新出來打上一輛車,前往國際酒店。
接下來就是等電話了。
作為醫生,診所門口自然留了聯絡電話,那是聯絡馬青青的急診電話,只要找到馬青青也就找到了他。
只不過劇本設計了,事情是不是會按照設想來發展,那就得看緣分了。
他自己也可以毛遂自薦,比如在跳下樓的時候,轉頭就朝著賭場過去,那樣差不多能在保鏢搬運張笑林的時候趕到。
時間肯定夠,開完槍就走,跳下樓,不過是過一條弄堂而已,了不起衝刺緊跑兩步,邊跑邊換裝,總共時間不會超過一分鐘,這絕對能做到。
但是身為一個貴价醫生,毛遂自薦太掉逼格,要喊不起價的。
真要是緣分不夠,那就下次,子彈多的是。
再者說,不還有兩個大佬麼?
青幫三人組,都可以安排。
醫院。
運送張笑林的保鏢車,先行趕到。
毫無意外,一間空餘的手術室都沒有。
下午的亂戰事發到現在才四個小時,別說讓張笑林做手術了,就是門口等著的日本人都還排著隊呢。
第一批進去接受手術的這幫黑龍會成員傷的最重,不是傷在肺部沒死,就是全身多處中槍。
他們這幫人能在12點前出來,已經算他命大,鬧不好做上一個通宵的手術都有可能。
而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情況稍好一點,但也是危重急需手術的日本人,等著等著就已經等死在醫院的走廊上。
沒有手術室,沒有外科醫生,你就是再有錢,再有勢力,那也沒有任何辦法。
持槍的日本憲兵站在這裡,黑龍會的人紅著眼,青幫的人算個屁。
保鏢是徹底沒用了,後續趕到的王重九和賭場領班也是一樣,日本人根本不可能賣他面子。
稍微多說兩句,那就是一句‘八嘎呀路’的怒吼,槍當場就掏了出來。
“伱滴,什麼滴的意思?讓我們日本人死,讓你的人活?”
日本人虎視眈眈,拿餓狼撲食的眼神瞪著兩人,是威懾,也是警告。
“滾!”
王重九和賭場領班根本不敢多嘴,省的這幫日本兵一言不合就開槍,退到一邊,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只有護士幫忙暫時止了血的張笑林乾著急。
直到等來了杜月生。
“杜爺。”
“杜爺。”
杜月生四十多,將近五十,他來了主心骨也到了。
瞭解了情況,他沒有和日本兵糾纏,直接打電話聯絡了日本駐滬大使,長谷仁川。
“長谷先生,張笑林急需手術,能否請你協調一間手術室出來。”
長谷仁川無限惋惜的回覆:“杜先生,現在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子民在做手術,你難道讓我把他們現在拉出來麼?那我馬上會受到彈劾,恐怕我明天就得回國。
呵呵,杜先生,這恐怕不妥吧?
不過你的忙我當然要幫,這樣,我幫你問問,只要有房間,我一定幫你空出來。”
“那就謝謝了,等你的好訊息。”
杜月生當然知道這是一句屁話,意思就是不可能了。
等,等到什麼時候?
他馬上轉頭問自己的手下和王重九等人。
“所有醫院都問了麼?”
“都問了,一樣的,現在就不可能有手術室給我們用,這個殺手一定找準了這個時機,突然下殺手,這個王八蛋,找出來我剁碎了他。”王重九恨聲道。
“先不說這個。”杜月生一揚手打斷,繼續問道:“法租界的醫院聯絡了麼?”
“那邊的情況比這裡還嚴重,我們公共租界起碼有兩家大醫院,法租界只有一家聖瑪麗,排隊做手術的人能排到後天去,死了都輪不上,醫生都得被累死。”
杜月生聞言都感覺有些悲涼,堂堂青幫大佬,這麼大的權勢,居然連一間手術室都輪不上。
這他媽的。
哪天這事情要是到他身上,豈不是也只有等死的份?
杜月生看了眼病床上氣息越來越弱的張笑林,瞬間決斷。
“不行就送租界外的醫院,不能等在這裡,在這裡等只能等死。”
“給我發英雄帖,只要能救笑林的命,要什麼給什麼。”
“當年我搶地盤被人砍傷,笑林為了救我的命,傾家蕩產散盡家財,今天我也是如此,走,去外面的醫院,我就不信了,還找不到一個外科醫生。”
話說的豪氣如雲,義薄雲天。
只是很快被自己的手下打斷。
“杜爺,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他應該可以。”
杜月生馬上轉身:“誰?”
手上馬上說道:“杜爺有沒有看報紙,記不記得前幾天的報紙上有個中國醫生,力壓聖瑪麗醫院的外科醫生,這個外科醫生還被解僱了。
其實這兩人都可以,只要我們找到任意一個,然後在租界外面的醫院做手術,這沒有手術室沒有醫生的問題不就解決了?”
“對對對,兩個醫生,這兩個都可以,聖瑪麗那個十有八九醫院有聯絡方式。”
“而那個中國醫生有診所,一定能聯絡上。”
其他的手下瞬間想了起來這件事,兩個醫生,這一下子選擇就多了。
杜月生點頭:“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件事,快,直接去診所,就要這個我們自己國家的醫生。”
既然中國醫生好,沒理由要外國的,而且找這個中國醫生,人家自己有診所,肯定也有護士,不需要去租界外面,便利的很。
“安排救護車,馬上去,你早他媽幹嘛去了,現在才說?”
“是是是。”
“另外聯絡聖瑪麗,把那個解僱的也給我找過來,重酬。”
“是。”
青幫不愧是第一大幫,在租界的人脈也不少,救護車還沒到周清和的診所,就已經有商業街的其他老闆憑藉診所上面的電話,聯絡到了馬青青。
隨後,周清和就接到了電話。
“知道了,我現在出發。”
到底還算順利,總共就三家大醫院,就那麼點手術室,那麼點外科醫生,填滿了,真的沒的選。
周清和拿起自己專用的手術箱,出門叫了輛黃包車,前往法租界的診所。
等他到的時候,診所已經被青幫的人包圍了。
“讓一下。”周清和推了下圍著的人。
“你誰啊?”一個混混回頭兇喝。
“救命的人,你說我誰啊?”周清和看了他一眼。
混混馬上矮了一輩,興高采烈的朝裡面喊:“杜爺,醫生來了,醫生來了。”
立馬一條通道讓開。
周清和走到房間裡看見了杜月生,看見了馬青青他們。
杜月生看到來的醫生居然這麼年輕,心裡訝異。
不過到他這閱歷,也不會有什麼歧視年輕人的想法,再說也沒的選,起身笑著伸出手:“先生,裡面的人是我的手足兄弟,拜託了。”
周清和似笑非笑的伸出手,簡單的和他握了握手,就看向了床上躺著的病人。
他開的槍,自然避開了緊要器官,但是時間拖了這麼久,胃部被打穿,情況是肯定差的不行。
先檢查了一下情況,周清和走回來看著杜月生說道:“你們是青幫的人對吧?”
“這是我們杜爺。”旁邊有小弟報名。
“先生有何指教,如果沒有什麼急事的話,先救人,我們可以待會再聊。”杜月生耐著性子。
周清和輕笑了聲:“作為醫生,自然當救人,但是,前兩天還有你們青幫的人來我這裡搗亂砸我場子,你現在大半夜找上門來要我救人,你說我為什麼要救青幫的人。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杜先生以為呢?”
“有這種事?”杜月生沉著臉很訝異的神情,轉頭就問向手下:“誰幹的,怎麼回事?”
“杜爺。”有聰明的手下大概猜出了來龍去脈,輕聲說了幾句,聲音很輕,但是周清和耳力可不差。
“我猜大概就是聖瑪麗那件事,法國人自己不方便出面,找了底下的人乾的。”
“以後少幹這種蠢事,我們混江湖的,怎麼能得罪醫生?
你們自己想想今天的事情,不管誰遇到,沒有醫生,你們再有錢,那也只能等死。
寧得罪警察,莫得罪醫生。
都回去告訴自己的手下,以後不管誰得罪醫生,輕則直接逐出青幫,永不錄用,重者當場打死,到時候可別來喊冤。”
“是!”
“瞎了眼的狗。”
杜月生喝罵了句,馬上就歉意的看向周清和:“實在不好意思,我回去就查一下,一定把搗亂的人找出來,親自帶上門,賠禮道歉,並且保證以後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說的?”
“我說的。”
“好。”
人家也賠禮道歉了,周清和也就點到為止,杜月生的面子肯定得給。
但是不妨礙再涮一次。
“那我就要說第二件事了。”
“還有什麼事?先生你說。”杜月生都皺眉了,哪個混蛋專門找醫生的茬,這不腦子有病麼?
周清和頗為無奈的笑笑:“我這診所還沒開門呢,出去旅遊了一趟,等我回來,所有東西全被偷了,不知道是誰幹的。”
“我一定給先生一個交代。”
杜月生沉著臉也不解釋了。
雖然沒說是青幫,但租界不是青幫還能是誰?
“好。”周清和點頭。
“沒了吧?”
“沒了。”
周清和笑笑:“看在杜先生這麼爽快的份上,這手術我做,不過他情況很不好,送來太晚了,能不能活我可不保證。”
“我懂的,請您盡心。”杜月生都用上了敬語。
“先生,只要你能救活裡面的人,今後,你就是青幫的朋友,我杜某人的朋友,赴湯蹈火,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句話,在所不辭。”
“嗯,我必定盡力,不過我這裡生意差,沒存什麼血漿,需要你去協調一下,杜先生你應該有辦法吧?”
“沒問題。”
“好,知道里面的人什麼血型就調血型血,不知道就要O型血,去吧,先去拿點過來,現在可以出去了。”
周清和直接趕人,一拉隔簾,手術開始。
大門一關,誰都不讓進,杜月生馬上安排起了調資源的事宜。
當然還有那兩件事。
“你去查一下,剛才醫生說的兩件蠢事誰幹的,搗亂的背後是誰指使的,偷的東西又值多少錢,全部查個一清二楚,然後把人給我帶過來。”
“是。”手下馬上應聲。
過了一會兒功夫,馬德也被找了過來,這周清和倒是沒拒絕,直接讓馬德進來當助手。
馬德看見周清和,表情上有些複雜。
挑釁是他挑釁,賠錢是他賠錢,解僱也是他被解僱。
論起慘他肯定比沒有生意被封殺的周清和慘,但是他的緣由是他自己,被拋棄了,只能說自找的。
而周清和,算是被他連累的。
但周清和記得當初馬德願意還錢的事宜,不管是不是真心退錢,論跡不論心,調侃道;“馬德,你要是沒工作,來我這裡上班好了。”
“你這診所有生意麼?”
“現在不就有一個?”
“也就一個而已,跟著你,我不如去租界外的醫院,你以為我還會找不到工作。”
馬德翻了個白眼,安心做手術。
這個中國醫生的手術能力是真不錯,真要是來,好像也不錯啊,還不用出租界,
不過能有生意麼?
周清和撇嘴,馬德就是嘴臭,這嘴是真犟。
門外,一幫青幫弟子安安靜靜的站著,絕對沒有人敢吵鬧。
畢竟,裡面被做手術的是個大佬,而在門口站著的,也是一個大佬。
今天裡面那位大佬要是死了,那青幫可得變天了。
安安靜靜,各有心思。
這一幕對於法租界的人來說,也是個樂事。
今天看的樂子是真不少,先是日本人被殺,接著是青幫的人站崗,瞧,這就是法租界的優越感,戰火燒不到這裡來,而且還得來求這裡的醫生治病。
法租界就是好。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深夜,等到凌晨。
商業街的燈光越來越少,而診所門口站的人物卻越來越多。
張笑林自己的手下大將接到訊息紛紛趕來,每個人帶著幾個手下,十幾號大將一到場,立馬就是百多號人物,烏泱泱一片。
位置更低的手下也需要表現的機會,表表忠心,聽到風聲接著趕來,又是好幾百號人到場朝拜。
而杜月生在這裡,他的手下大將也來了一些。
接著還有法租界的巡捕,怕青幫的人鬧事,也趕來維持秩序。
看熱鬧的人群,等待散場的黃包車伕,越來越多的人聚集。
一時間,法租界最繁華的一條街,圍繞著診所這個中心點,站滿了各色各樣的人。
起碼上千人。
都在等著診所那扇緊閉的大門開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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