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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爾卓德沒有通用的專屬貨幣,小規模交易都是以物易物,大規模交易則是在以物易物的基礎上,用貴金屬補差價。
但是,只要稍微想想,艾希就會明白鑄幣是有利瀾的,在她看來,如果由福斯拜羅鑄造雙方交易的貨幣,那就是純虧。
然而,面對著艾希的疑慮,尹諾卻提出了一個讓她完全沒想到的建議:雙方聯合鑄幣。
“這樣比較公平嘛!”說到了聯合鑄幣,尹諾攤開雙手,“用臻冰和黃金,製造專門用以補差價的貨幣,這樣對我們彼此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聽起來可以。”艾希先是點點頭,隨即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但我們為什麼不直接用黃金彌補差價、一定要加上一個浪費時間的環節呢?”
“黃金很珍貴,但卻是誰都有的,價格也很不穩定。”尹諾顯然明白艾希為什麼堅持用黃金交易,“而且,據我所知,弗雷爾卓德的黃金儲量,應該不足以支撐我們之間的交易。”
“這怎麼可能!”對於尹諾的說法,艾希第一個表示不相信,“阿瓦羅薩也會小規模地同其他部族進行貿易,在這些貿易之中,我們積累了大量的黃金儲備!”
“那是弗雷爾卓德式的大量。”對於艾希缺乏具體資料的模湖描述,尹諾非常直接地給出了評價,“福斯拜羅的商隊穿越數百哩的風雪來到這裡、給阿瓦羅薩帶來亟需的物資,總不能價格比在我們本地出售還低吧?”
“這是自然。”艾希雖然很樂於開展貿易,但顯而易見的,她對於物品價格,尤其是德瑪西亞的物價,是完全沒有概念的,“雖然關於價格的問題,還沒有開始討論,但阿瓦羅薩一定是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那就是問題所在了。”尹諾點了點頭,“我聽說阿瓦羅薩曾經向海象之牙購買過一批燕麥,價格和等重的肉類是一致的?”
“是有過這回是。”在部族內政上,艾希簡直博聞強記,一筆數月之前的交易,她甚至記得細節,“等重的交易,大概有十個人那麼重用來餵食幾頭斷奶之後過於瘦弱的厄紐克。”
“那麼,如果用黃金的話,這些燕麥要多少黃金呢?”尹諾問道,“按照弗雷爾卓德的一般情況。”
一般情況?
雖然正常情況下,買點燕麥是不需要動用黃金的,但在思忖片刻之後,艾希還是給出了答桉。
“大概是,一隻手那麼重的黃金?”
尹諾揉了揉眉心,缺乏精準度量衡的弗雷爾卓德,在描述重量的時候,總喜歡用這些奇奇怪怪的單位。
“所以,你願意用一百隻手那麼重的黃金,來購買燕麥嗎?”尹諾在稍微計算了一番之後,給出了一個讓艾希陷入了沉默的答桉,“還有很多其他的貨物,福斯拜羅都很充足,但如果僅僅是使用黃金的話,恐怕阿瓦羅薩並沒有足夠的黃金。”
聽尹諾這麼說,阿瓦羅薩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那恐怕己方的黃金儲備並不充足!
“阿瓦羅薩也是有可以用以交換的貨物。”思忖了片刻,艾希終於繞了出來,“只要差價不會大到這種地步,那不就沒有問題了嗎?”
“從福斯拜羅到阿瓦羅薩,這條路並不好走。”尹諾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地說道,“阿瓦羅薩在冬天需要糧食,但毛皮卻是在夏天的品質最好,我們之間的貿易,恐怕並不能在同一時間同時完成。”
“……”
這個問題艾希完全沒想過——或者說,在弗雷爾卓德,這種跨越了時間的交易,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了。
兩個部族的交易,從來都是一手交貨,另一手也交貨,頂多補一點黃金,幾乎沒有過“春天你給我什麼,冬天我給你什麼”的情況,很多部族今年冬天有沒有都不好說!
“所以,我們需要一種貨幣,一種由雙方製造的、對雙方都有價值的貨幣。”看著陷入思考、走到了思維盲區的艾希,尹諾笑眯眯地繼續道,“用黃金鑄幣,包裹臻冰,這是我給出的建議。”
“但要怎麼做呢?”這裡面的問題稍微有點複雜,艾希第一時間並不能反應過來,“各自派遣一部分工匠?”
“為了表示誠意,在第一次的貿易之中,我們會接受小塊的、對你們來說連箭頭都做不成的臻冰,作為差價的補充。”尹諾繼續講述著自己的解決辦法,“然後用這些臻冰,我們會鑄造一批貨幣出來,在第二次貿易的時候帶來。”
艾希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她的身後,幾個談判的助手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疑惑——不就是代表交易過程中,虧錢了多少的標記麼?為什麼尹諾要搞得這麼複雜?
戰母閣下也是,明明按照對方的意思,自家不用的細碎臻冰也可以被利用起來、換來標記,明顯是好事,為什麼她看起來還那麼遲疑?
“你們有辦法處理臻冰?”沉默了有一會的艾希,終於抬起頭來,“能夠加工臻冰的,只有臻冰。”
“我可以使用臻冰。”尹諾將一柄匕首拿在了手裡,手指毫無壓力地捏著匕首的背面,“雖然並不經常使用。”
艾希點了點頭,再思考了一會之後,又提出了關於貨幣價格評估的問題。
“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在第二次進行貿易的時候再交涉。”尹諾面帶微笑,“到時候有了兩次的貿易經驗,對於這些貨幣的具體價值,我們就能開誠佈公地給出建議了。”
艾希點點頭,又一次陷入思考,然後,再次提出了關於貨幣規格的問題。
之後是貨幣最小价值的問題、貨幣的使用範圍……
然而,無論她問什麼,只要尹諾聽明白了,就總能回答得滴水不漏。
顯然,貨幣的相關問題,尹諾有一個非常詳細的計劃,而且,這個計劃完全符合阿瓦羅薩的需求,同時看起來也很公平。
但這個計劃越是沒有問題,艾希就越是感覺奇怪——直覺告訴她,這種看起來雙方都不吃虧,而且似乎是循序漸進的鑄幣,背後肯定會隱藏著某些秘密。
這個自始至終面帶微笑的德瑪西亞人,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準備一個關於聯合鑄幣的計劃,其背後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偏偏艾希找不道這個目的。
如此情況,讓向來喜歡思考的艾希相當不適應,不過,在經過了一番詢問,發現這個計劃對阿瓦羅薩沒有什麼問題之後,她就只能無奈地承認,恐怕對方提出聯合鑄幣,應該和德瑪西亞自己的情況有關係了。
很可惜,這些德瑪西亞人一路穿越風雪而來,對弗雷爾卓德已經有了不少了解;但在德瑪西亞,高聳的城牆阻止了弗雷爾卓德人的腳步,艾希完全不瞭解德瑪西亞的內部情況。
好在艾希也不是一個疑神疑鬼的人,再加上尹諾的態度一直很坦率,她也不至於因噎廢食,因為自己弄不清聯合鑄幣背後的內容和邏輯乾脆拒絕貿易——正如尹諾說的,在雙方還沒有建立起信任、而且貿易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情況下,這種聯合鑄幣就是瀾滑貿易最好的辦法了。
至於說對方要用這種沾了臻冰的特殊貨幣去幹什麼……
那就讓他們自己去好了。
那麼,尹諾為什麼要堅持聯合鑄幣呢?
主要的理由有三個。
第一,北境的貿易的確需要貨幣,正如她說的,由於福斯拜羅出貨和弗雷爾卓德出貨的時間對不上,想要瀾滑這場交易,貨幣是必然需要的——而聯合鑄幣,就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條件。
第二,福斯拜羅需要牢牢地把控住福斯拜羅這邊的貿易出入口,同時將這份貿易所帶來的利瀾必要時作為政治資本用出去。
貿易可以帶來利瀾、促進福斯拜羅的發展,但如果有聯合鑄幣這個渠道,相較於直接的金錢,福斯拜羅將會有更廣闊的的操作空間。
第三,卡爾亞需要收集臻冰——或者說,臻冰這種菁純元素,對於御法者們進一步掌握魔法,有著相當大的好處。
艾希以為尹諾會親自去花時間加工臻冰,但實際上,卡爾亞已經想好了將第一批得到的細碎臻冰的加工處理,作為後續御法者學習和考核的主要內容了。
沒錯,非寒冰血脈是不可能直接接觸臻冰的,那樣會出現嚴重的凍傷,超凡者都不可避免。
但如果透過魔法,臻冰是可以被間接接觸、小心加工的。
加工臻冰的過程,就是一種非常好的、不透過戰鬥的學習魔法手段!
別看模擬訓練效果很好,但那是真正的“一對一王牌輔導”,如今福斯拜羅的御法者數量有九百多,想要搞模擬訓練,把卡爾亞和拉克絲都榨乾了都支撐不起!
而且,御法者學習魔法的目的也並不都是為了戰鬥,雖然在未來的福斯拜羅,御法者之中的一部分人將會加入軍隊,組建福斯拜羅法師團,但其中更多的部分,則是會成為魔法工程師甚至魔法理論家,從事更為和平的工作。
前者可以使用模擬訓練進行練習,但後者想要有所提升,那難度就很大了。
在恕瑞瑪帝國時期,恕瑞瑪大學在恕瑞瑪的城外佔據了超過十萬頃的沙地,而且還有大量的空間延展和扭曲,才堪堪支撐起恕瑞瑪大學的魔法理論研究和魔法技術進步。
就算是初入學的學生,也需要進行一些列複雜的魔法實驗和聯絡——除了理論之外,魔法也需要實踐!
福斯拜羅的人工湖工程只是最初級的魔法實踐,如果想要讓御法者這些天賦卓絕的法師成為德瑪西亞魔法文明的種子,那就必須給予這些種子充分的澆灌才行。
對於下一個階段的御法者來說,沒有什麼比“透過魔法加工臻冰”更好的實踐內容了!
……………………
在說好了關於聯合鑄幣的問題之後,後續的談判都變得非常順利。
畢竟無論是福斯拜羅,還是阿瓦羅薩,都真的很需要這一條互通有無的貿易通道,而且都對於和平的發展和交流抱有希望。
再加上第一次的貿易本就是帶有接觸和試探性的,雙方的心理預期都不高,在構建了貿易的框架之後,後續談判的速度只能用飛快來形容。
就這樣,在勇士宴會之後的第五天,尹諾和艾希就真正意義上敲定了北境第一次商貿交流行動的具體內容和流程。
然後,就在艾希宣佈了要宣誓血盟的前一天,她和尹諾這個“全權特使”在一張粗糲的厄紐克皮上,記錄下了這次談判的結果,並割破了自己的食指,在最後印下了血手印。
經過了特殊處理的厄紐克皮在接觸到了寒冰血脈的血液之後,呈現出了發黑的顏色,隨後有專業的皮匠,將這張皮剖開,雙方各執一片,正是立下了誓約。
婉拒了艾希見證血盟盟誓的邀請,在當天的晚上,尹諾就帶著四十個冰法師,踏上了返回福斯拜羅的道路——和在鉑瑞爾港一樣,七個人組成的情報小隊被留在了凝霜港。
他們會留在這進一步收集凝霜港甚至弗雷爾卓德的資訊,同時也作為福斯拜羅留在這的聯絡人,必要的時候可以透過尹瓦來進行通訊。
在留下足夠的、用以記錄資訊的紙張和炭筆之後,尹諾告別了這幾個經過自己精挑細選的冰元素法師,帶著其他人,終於踏上了返回福斯拜羅的歸途。
狂風依舊在呼嘯,大雪也已然厚重。
大部分的冰元素法師這一路上,都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對於情報工作,他們並沒有和魔法一般過人的天賦。
但當他們回過頭思索的時候就會發現,哪怕他們所做的工作痕跡如雪原上的腳印一般迅速消失在了風雪之中,但當他們再次看向了這片茫茫雪原之時,心中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畏懼。
有些事情,只有真正經歷過、做過才會知道。
也許,這就是實踐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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