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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夜辭巴蜀,朝至江陵的美夢最終還是沒實。
兩岸風景看在蓀歌眼中大同小異,可李白確實異彩連連。
彷彿這位謫仙人真的擁有一雙比常人更容易發現美的眼睛。
蓀歌躺在小船上,雙手交叉枕於腦後,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吹著沁人的涼風,半眯著眼睛百無聊賴看著天空上大朵大朵的白雲。
時而哼著小曲兒,喝著小酒,倒也算愜意。
除卻活動空間狹小,對於這次江上漫遊,蓀歌還是很愜意舒坦的。
“阿兄,以後我要建一艘大遊船。”
蓀歌扭頭看向李白,信誓旦旦的說道。
李白慣愛遊歷,那她就為李白造最大的船,最軟的馬車,養一日千里的神駒。
自己選擇的養成系,自然要笑著面對。
此時的李白划著船槳置身於水霧迷漫的江面,清風吹拂衣衫,衣袂翩翩,恍若仙神執槳在雲霧中前行。
似紗,似煙,宛如仙境。
李白的這種仙風道骨,飄逸出塵的氣質也許真的是與生俱來,深深的刻在骨子裡。
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在做何事,李白的舉止氣度像是白雲深處的仙人們一般羽化飄飄。
就連額頭上的薄汗,都顯得晶瑩剔透。
這種美感,讓蓀歌深深覺得她是在欣賞一幅絕佳的水墨畫。
嗚嗚嗚,越看越眼饞。
(╥﹏╥)
盛唐仙氣最盛,獨佔半壁光華的李白,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兄長。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痛苦的事情!
甚至,比她身為趙高看得著吃不著還要抓心撓肝。
過於驚豔,總會讓人忍不住側目。
“大遊船?”李白頓了頓,凝凝眉“孤舟有孤舟的風雅,遊船有遊船的曼妙。”
在李白心中,並無高下之分,他自怡然。
“不過,你若是喜歡的話,阿兄將錢分你一半。”
“只能一半。”
李白鄭重其事的重複道。
蓀歌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仙氣縹緲的李白可愛起來,也不遑多讓啊。
“阿兄自己留著便好。”
“我有,並且我還會賺更多更多的錢。”
就算是勵志要做聲名鶴立的江湖俠客,那也得是最滋潤最豪氣的。
明月公子……
如此詩意美好的稱謂,總不能是風裡來雨裡去變成糙漢子吧?
有質感的精緻,都是要靠經濟基礎堆砌的。
這一世,窮困潦倒四個字,哪一個都莫挨老子。
……
經巴蜀,出三峽,抵達江陵,暫時停下了江上漂泊的生活。
天台山,玉霄峰。
司馬承禎居天台山,曾先後被武則天,唐睿宗,唐玄宗五次徵至京城,乃名動大唐的上清宗師。
有尋仙問道之心的李白聽聞司馬承禎返回天台山,親自前往拜訪,蓀歌並不意外。
後世有人戲稱,李白這一生就幹了五件事,寫詩、喝酒、尋仙、入贅、等榜一大哥打賞。
詩酒仙,在李白心中同等重要。
長年之光景,日月不滅之山川,天台山是道士心中的洞天福地。
出發之前,李白特意沐浴更衣焚香,鄭重其事。
蓀歌見狀,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態。
司馬承禎年近八十,鶴髮雞皮,飄逸的白鬍須,褶皺的面板,歲月給予了司馬承禎滄桑的同時,也饋贈他仙風道骨逍遙灑脫。
道袍在身,手拿拂塵,廣袖無風而起,氣質凌然出塵。
只一眼,蓀歌便知,司馬承禎非沽名釣譽之輩。
踱步而來,身姿仍見挺拔,頗有些老當益壯的意味。
蓀歌恭謹地跟在李白身後,學著李白的模樣對著司馬承禎行禮。
德高望重的司馬承禎並沒有半分自傲和敷衍,看向她和李白的眼神和煦平靜“小友無需多禮,坐。”
李白與司馬承禎面對而坐,清茶嫋嫋,四壁生香。
幾句寒暄,表露心意後,李白將自己的詩詞雙手捧給了司馬承禎。
詩詞之中,充滿了浪漫的幻想和宏偉的抱負,司馬承禎細細品讀,眼神中的驚豔越發強烈。
“小友有仙風道骨焉,可與神遊八極之表。”司馬承禎喟嘆道。
“才高八斗,後生可畏。”
這樣的評價,不可謂不高。
在李白筆下,長江是“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瀑布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一字一句,就好似李白天生便站在仙人造物主的角度,新奇浪漫,言天地外,氣勢恢弘,小小的凡塵似是裝不下。
惜才心切的司馬承禎邀李白暫留玉霄峰論道講經,儼然似忘年交。
蓀歌很是識趣的離開石臺,開始漫無目的漫步在玉霄峰,見識了道家口中的洞天福地。
求仙問道?
說實話,她心中無半點嚮往。
她不願做那天宮之上清冷孤傲,斷絕七情六慾,斬斷一切俗世糾葛的仙人。
要麼似主神一般言出法隨,要麼就似如今這般不斷在紅塵俗世之中沉溺輪迴。
她不懼凡塵,不懼輪迴。
仙人?
世間凡人皆求仙,獨她願妖魔恣意。
蓀歌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將本就被秋風吹拂搖搖欲墜的花瓣攥在手心,粉粉嫩嫩的汁液順著掌心的紋路緩緩流淌,越發顯得那隻手盈盈如玉。
若是讓李白知曉,她對他推崇之至的仙家如此避之唯恐不及,也不知李白會作何感想。
“呵。”蓀歌輕嗤一聲,將破爛不堪的花瓣仍在腳下,嫌惡的擦乾手上的汁液,尋了條小路朝著更高處登去。
司馬承禎似是略有所感,餘光輕掃,若有所思,只是一瞬便繼續面不改色的與李白論道。
這對兄妹,還真是有趣!
一個心思極致天真純淨,想象遼闊恢弘,心中繁花似錦滿是美好。
另一個呢?
他看不透啊。
“道長,我賠。”
時時刻刻都分出一縷心神注意著蓀歌的李白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幕。
他的阿月,一切失禮之處皆由他負責。
司馬承禎一愣,握著拂塵的手微微一僵,失笑道“令弟乃是真性情,何錯之有。”
司馬承禎並沒有戳破蓀歌的身份,接著道“水中月,天上月,都不及身邊月。”
“小友,有弟如此,何須群山奔波求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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