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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只有眼眸中流露出微微思索,就好似在回想面前這人是否似曾相識。
“白,拜見玉真公主。”
李白微微躬身,聲音如珠碰玉璧般清靈悅耳。
玉真公主有片刻的怔然,詩美,人更美。
這是,這種美又不僅僅侷限於皮囊美。比之如玉的面龐,挺拔的身材,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種仙人般的氣質。
清冷疏離,卻又有遮不住的瀟灑恣意。
“你當真到了而立之年?”玉真公主輕咳一聲,掩飾失神的尷尬。
這通身的少年氣,讓她一時想不出最恰當的形容。
真有被上天如此厚愛之人嗎?
李白愕然,貴人的問題都如此接地氣嗎?
“回玉真公主的話,白前段時間在揚州城剛過了三十歲生辰。”
他的生辰宴,阿月一手操持,轟動了整個江南。
玉真公主心中喟嘆,見到李太白的這一刻,相比詩詞道法探討,她更想私問下保養秘笈。
“李郎君,這位是元道長,元丹丘。”
“在他口中,你可是隻應天上有的才俊。”
玉真公主淡笑著,將手中的浮塵放在一旁,失意小童添茶。
李白頷首,凝眉。
“白與元道長相識於蜀中,曾數日同遊,今日能在此遇到元道長,也是意料之外。”
李白方才便知曉元丹丘的暗示,自然不會有所紕漏。
見玉真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李白便將自己提前整理準備好的詩稿雙手奉上。
一首《玉真仙人詞》敲開了拜謁玉真公主的大門。
但能否得玉真公主舉薦,就得看他這些年揮筆寫下的佳作。
一頁頁翻過,一篇篇看過,玉真公主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李太白,真乃世間奇才!
如此人才,不該埋沒民間,籍籍無名。
“李郎君大才,本公主甚是佩服。”
“李郎君靜候佳音。”
干謁多年,這是李白距離心想事成最近的一次。
李白叩謝離開,忍不住心潮澎湃。
“成了?”
蓀歌看著神動色飛的李白,心下稍安。
看來,李白此生入仕的貴人依舊是玉真公主和元丹丘。
“靜候佳音。”
“阿月,如果此次真的能成功入仕,便將阿耶阿孃從綿州青蓮接出來吧。”
“阿月覺得可好?”
李白側頭,看向蓀歌。
蓀歌點點頭,開放繁華的長安城,遠不是閉塞的青蓮鄉能夠比擬的。
玉真公主並沒有在華山耽擱太久。
李白的詩集,在大明宮傳閱。
上至帝王,下至文武百官,皆驚歎於李白在詩文上的造詣,大讚其是語言的創造大師。
唐玄宗大喜,連下三次詔令,詔李白入大明宮。
驕陽當空,鋪下滿地金色。
李白意氣風發,玄宗降攆步迎,以七寶床賜食,御手調羹以飯之,極盡禮遇和恩寵。
憑藉著詩文,李白一介商人子弟,成為了大唐陛下的座上賓,這在歷史上,幾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翰林供奉。
聽到李白的官職後,蓀歌凝了凝眉。
玄宗對李白的禮遇,似乎在更大程度上是發現了一個新奇玩意兒的熱情。
是件藝術品,但絕不是經邦濟世的能人。
劇情看似在改變,可實則重大的關節都未曾偏差。
比如,元丹丘舉薦。
比如,翰林供奉。
李白心潮激昂,精神振奮,覺得心頭多年烏雲一掃而空。
用孟郊的那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
此刻的李白,名動長安。
就算這個翰林供奉更大意義上只是個有名無實,愉悅帝王生活的調味品,可能走到李白這一步,足以讓天下文人震撼。
由此,李白之名,逐步傳遍整個大唐。
李白留在翰林院侍奉帝王,蓀歌親自動身,返回了青蓮鄉。
近十年,青蓮鄉似乎沒有太多的變化。
“阿爹,阿孃。”
蓀歌看著鬢角染白的李客夫妻,心中百感交集。
李客滿臉笑意,不住的點頭,嘴上連連說好。
這些年,家書未斷,李客雖深處巴蜀,卻也知,他的一雙兒女名滿天下。
一個是赫赫有名掌握揚州金陵命脈的的明月公子。
一個是被帝王連下三道詔令傳召入宮的謫仙李太白。
有兒女如此,一生還有何求。
“阿爹。”蓀歌坐在李客身側“阿兄初入翰林院,不便遠行。”
“此次回來,我想接阿爹阿孃,還有幼弟離開巴蜀。”
“長安,洛陽,揚州,金陵,都是難得的富庶繁華之地,位置優越,四通八達,不論阿爹阿孃想在哪裡定居都好。”
這些年,跟李白走到哪兒,她的房產就置辦到哪兒。
提及離蜀,李客面露猶豫。
如今,他已到知天命之年,年輕時的壯志雄心早已在年復一年中被磨滅。
“阿月,定居就算了。”
“你阿孃這兩年來身體越發差了,她長於碎葉,嚮往自由,這麼多年來蝸居青蓮,她雖不言苦悶,但為父心知肚明。”
“你與太白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為父打算將帶著你阿孃自巴蜀而出,看看這大唐的秀麗山河。”
“我想帶著你阿孃一路遊歷,最後回到碎葉。”
“阿月,你的幼弟就交由你和太白照顧了。”
蓀歌沉默,想到了二十年前,她初來此間,驚豔了她的異域美人。
如今,美人遲暮,眼窩凹陷,可眼底深處就好似始終有一簇小火苗,多年未熄滅。
“阿爹,我是個江湖閒散客,無拘無束。”
“不如我陪著阿爹阿孃一起吧。”
盛唐的大江南北,她伴著李白幾乎已經走過一遍。
李白被玄宗賞識封翰林供奉,正是春風得意時,短期內應該不會出問題,所以她也不必牽腸掛肚。
李客擺擺手,拒絕道“不用。”
“早年間阿爹經商走南闖北,歷經風霜,你不用擔心。”
“倒是你,阿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阿月,你不僅僅是太白的胞妹,你還是你自己啊。”
這些年來,一封接一封的家書。
李客欣慰的同時,也有些心酸。
出蜀近十年,他的阿月好似從來沒有過自己的生活。
彷彿,阿月為李白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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