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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漢安帝劉祜,是清河王劉慶的兒子。
百天殤帝劉隆夭折,鄧綏寧願過繼清河王劉慶的兒子,都沒有選擇劉肇名正言順的長子劉勝。
在劉祜繼位的第二年,不足三十歲的清河王劉慶突然重病撒手人寰。
這其中,當真沒有半分貓膩嗎?
蓀歌的眼神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審視。
對鄧綏,劉肇是欣賞加愛慕。
對劉慶,劉肇是看重加信任。
那鄧綏,劉慶二人對劉肇又是何種心情呢。
對鄧綏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得為其野心讓路。
而劉慶心中,對劉肇沒有怨恨和嫉妒嗎?
他的母妃死在劉肇的養母竇太后手中,他的太子之位也落在劉肇頭上。
這種堪比不共戴天的仇恨,劉慶竟能摒棄前嫌?
劉慶是人,不是聖人。
蓀歌只覺得一陣兒頭大。
鄧綏會搞死她嗎?
蓀歌看著嘴角含笑,眼睛彎彎發著光努力好學的鄧綏,心中沉甸甸的。
這實在是容不得她不多想啊。
太多太多的細節,讓她細思極恐。
包括,殤帝劉隆的死。
在民間都能活百天,登上皇位被那麼多人精心養著反而死了。
想要活著,真難啊,皇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屠龍戰士。
蓀歌忍不住嘆了口氣。
劉肇伸手在蓀歌腦袋上輕輕一拍“莫走神。”
蓀歌嘿嘿一笑,默默鑽進了劉肇和鄧綏之間,順帶還蹭了蹭鄧綏的袖子。
手下留情啊。
鄧綏心中一軟,她從沒想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拖下陰皇后,登上皇后之位後會是這樣柔軟溫馨的場面。
其實,這樣也不錯。
鄧綏心中似有念頭劃過。
哪怕自己沒有親子,但勝兒乖巧貼心,也算是彌補了遺憾。
三人心中,各有藏的極深的思緒,看聚在一起,又是一家人的其樂融融。
接下來的日子,不止是策論,劉肇偶爾也會帶著群臣的上奏詢問鄧綏的意見,然後剝絲抽繭,一點點指出鄧綏在施政上的不足,逐漸完善。
若鄧綏想法中有閃光點,劉肇也會及時的給予肯定。
而蓀歌則是在繼續習字讀書,言傳身教接受為君之道。
畢竟,在所有人眼中,她只是個孩童。
她最多能表現的比尋常孩童接受能力好些,記憶能力強些,但也只能如此了。
鄧綏不會允許一個天才神童的存在。
又是一個初春,深冬的寒意將散未散,乍暖還寒。
春雨忽至,淅淅瀝瀝,似是依舊裹挾著冬天未盡的寒涼,整個都城籠罩在春寒之下。
雨滴落在那點初初冒頭的嫩芽小草上,東倒西歪,頗有種任意飄零的可憐。
這是蓀歌來到這個時空,經歷的第四個初春。
這一年,她七歲了,勉勉強強可以被人稱呼一句小少年。
這三年來,皇宮之中陸陸續續仍有子嗣誕生,但仍然沒有能成功活下來的皇子。
她依舊是漢和帝劉肇唯一的繼承人。
鄧綏不可避免的遭到了一些質疑和惡意。
但劉肇自己反倒是想開了,對生死,對子嗣,劉肇都隨緣了。
蓀歌裹著狐裘,站在廊下,手伸出,雨水一滴滴跳落在她的掌心,沁著寒意。
在一點點的刻意恢復下,她已經很久沒有染病臥床了,就連自孃胎降生就伴隨的咳疾也很久沒有復發了。
反倒是劉肇,在去歲末,寒冬,大病了一場,整個人快速的消瘦下來。
冬去春來,劉肇才堪堪康復。
這也讓劉肇越發的急切想要將他所知道,所會的灌輸給她和鄧綏。
劉肇有意立她為名正言順的皇太子,但卻被不少朝臣以她身有顧忌為由上奏勸諫。
就連鄧綏為證清白都替她婉拒了。
說什麼陛下正值壯年春秋正盛,而勝兒福薄,此時立為太子恐怕會折損了福氣,影響健康。
對此,蓀歌不欲多做爭辯。
一日太子都不做又如何,這大漢的天子之位必定只會落在她頭上。
她本就是來完成劉勝的心願。
鄧綏有鄧綏的野心,而她也有她的目的。
“殿下。”秋霜此刻越發沉穩大氣,再不復當年的天真無知。
“安排下去了?”
蓀歌收回手,接過秋霜遞來的帕子,淡淡問道。
秋霜低下頭“皆如往年。”
蓀歌想到自明年年中就會開始的連續十數年的天災,忍不住皺眉。
天災面前,人力渺小。
她能做的便是派出人手,鼓勵耕種,悄悄屯糧。
專掌天時星曆,歲終奏新年曆,國祭、喪、娶奏良日及時節禁忌,有瑞應災異則記之的太史令都未曾一言。
她總不能自己跳出去不管不顧的說自一零六年五月壬辰,河東郡垣山發生山崩拉開了東漢連續十數年的災難吧。
沒人信她,深信巫蠱鬼神之說的時代,她只會被當作妖言惑眾,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說。
陳糧也總比天崩地裂洪水乾旱不斷時餓殍遍野易子而食要強。
在兩年前,她就開始偷偷摸摸的屯糧了。
“那便好。”蓀歌淡淡道。
“章德殿有訊息傳出陛下和皇后娘娘似是發生了口角。”
秋霜低著頭,小聲說道。
既是章德殿的訊息,那必然是鄛鄉侯鄭眾命人傳遞給她的。
鄛鄉侯鄭眾是漢和帝劉肇最寵信的宦官。
後漢書記載宦官用權,自鄭眾開始。
可以說,鄭眾是鮮少的一路順風順水,以太監之身被封鄉侯,又得了善終的宦官。
且,鄉侯之位,還由其養子承繼。
一生受劉肇信任,有爵位,還收養了兒子,延續了香火,也算得上是人生贏家吧。
“有位美人兒有了身孕,陛下想將其送往民間養胎生子。”
秋霜接著解釋道。
蓀歌抿嘴,劉肇有這個想法不足為奇。
死了這麼多孩子,劉肇心中隱隱覺得許是宦官后妃有意謀害。
這個即將在民間誕生的孩子就是漢殤帝劉隆。
“皇后娘娘不允嗎?”
這不像是鄧綏的作風啊。
不論心中有怎樣的私心,鄧綏表現出來的都是時時刻刻為劉肇著想。
“皇后娘娘允了。”
“但皇后娘娘說若此子安康,就勿要驚擾殿下養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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