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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沒錯,就是並肩同行。

鄧綏也不知自己為何改變了想法。

許是真正在經歷生離死別,人心容易柔軟。

也許是,她親理朝政,知曉了天大地大,諸事繁雜,非她一人能周全。

嗯,她絕不承認是所謂的可笑的母子情在作祟。

若劉勝礙事,她還是會除了劉勝的。

鄧綏在心中,默默說道。

蓀歌一笑,天塌了,鄧綏的嘴都是硬的。

是誰規定一心搞事業的大女主就不能有內心柔軟的時刻。

“我死了,還請母后派人多多燒紙。”

蓀歌再一次強調道。

悽悽慘慘如劉勝,總得在另一個世界財大氣粗,心想事成吧。

萬一,還真就用冥幣堆出的大帝國呢。

鄧綏沒好氣的瞪了蓀歌一眼“勝兒,要懂得避讖。”

她還沒惡毒到日夜祈禱盼著一個不足八歲的孩童去死。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蓀歌點了點頭,又蹭了蹭鄧綏的袖子。

相依為命,也算是並肩同行吧。

她會和鄧綏一起掃清魑魅魍魎,也會和鄧綏一起在即將到來的天災人禍中努力護佑大漢的子民。

天災不斷,漫天神佛不會垂簾。

生而為人,弱小也強大,可以自救!

就算是鹹魚,也會偶爾翻個身的。

總有一天,這份塑膠的母慈子孝,會變成鋼筋混凝土。

……

劉肇的身子,日漸衰敗,而這個冬天也彷彿格外的長,格外的寒冷,看不到春天的氣息。

來年二月,依舊冷的徹骨。

劉肇無法下床了。

窗外的那棵樹,依舊光禿禿的,就好似這個漫長的冬天也扼殺了它的生機。

病床上,劉肇幾乎一整天都在昏睡,只有偶爾的清醒。

蓀歌和鄧綏守在劉肇床前,生怕稍有不注意,劉肇就在悄無聲息間離開了。

燭火搖曳,冷風呼嘯,樹枝映在了窗上。

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清醒的劉肇,艱難又痛苦的要求鄧綏攙扶著他坐起來。

一隻手牽著鄧綏,一隻手牽著蓀歌。

這兩個人,是他的至親,是他的不捨,是他生命的延續,也是大漢的未來。

劉肇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了,這一瞬間,他似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握著兩隻手。

只是,力氣用盡,也是松噠噠的。

蓀歌和鄧綏對視一眼,回握住了劉肇的手。

劉肇虛弱的笑著,目光緊緊的望著鄧綏“綏兒,莫要讓外戚擅權。”

“答應寡人。”

外戚擅權,苦百姓,也苦江山。

鄧綏的眼眶中有灼灼熱淚,大滴大滴的滑落,滴落在劉肇手背上。

“臣妾起誓,此生必嚴格約束鄧家子弟,不擅權,不害民。”

劉肇似是安心一般,喘著幾口粗氣,斷斷續續道“權力,權力之上定要有百姓福祉。”

“莫忘,莫忘。”

劉肇僵硬而又困難的看向了蓀歌“勝兒,切記,善待你的母后。”

“她這一生,也不易。”

他和鄧綏之間,早已不是簡簡單單的夫妻情分了。

他死了,鄧綏會代替他繼續活下去。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聽過一句話,帝王,已經不能似尋常人那般簡單的稱之為一個人了。

他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同樣也擔負著整個天下。

這條看似榮耀無限高高在上的路,以後就要交給綏兒和勝兒來走了。

他願信綏兒的野心和抱負之外,依然良知赤誠不滅,願意為這天下的百姓謀取福祉。

“莫哭了,莫哭了。”

劉肇想要抬手給鄧綏擦擦滾落的淚水,卻沒有力氣。

劉肇看向黑漆漆的窗戶,窗戶上隱隱隱隱約約還有樹枝椏的倒影。

終歸還是看不到了!

這棵他親手種下的樹。

劉肇的心中有說不出的不捨和遺憾,他才二十七歲啊。

他還有太多太多想做卻還沒有來得及的事情。

可,他有滿是欣慰。

他的兒子,會如他一般,做一個明君。

而他的妻子,也會遠遠比父皇的妻子更英明,更睿智。

劉肇的頭漸漸無力垂了下去,眼角似是還掛著一滴渾濁的淚水。

也不知,這滴淚水,是不捨,還是遺憾。

“陛下。”

鄧綏淒厲出聲,頓時泣不成聲。

蓀歌輕輕的嘆息,垂下眼瞼,心中酸楚。

其實,劉肇在鄧綏心中的地位,遠比鄧綏自以為的要多很多。

而劉肇,若按尋常人家的夫妻關係,劉肇算不得上一個良人。

但,劉肇是帝王。

如今這般,已經很是不易了。

“陛下駕崩了。”

公元106年2月13日,漢和帝劉肇病逝於章德殿,終年二十七歲。

諡號為孝和皇帝。廟號穆宗,葬於慎陵。

是以黎元寧康,萬國協和,史稱永元之隆。

蓀歌以東宮皇太子的身份登基稱帝,年僅八歲。

鄧綏晉升為皇太后,臨朝聽政。

蓀歌已經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出現在朝堂上了。

只是,她以前坐在鄧綏那個位置。

朝堂好似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但那個會給她在大樹下講故事的年輕帝王此刻已經葬在了慎陵。

對於鄧綏的臨朝聽政,官員們並無太大的反應。

皇子年幼,皇太后聽政,在大漢屢見不鮮。

就連先帝爺和竇太后不也經歷了四年這樣的日子嗎?

但,日漸年長的先帝爺要親政,而竇氏一黨橫行無忌,竇太后攬權不放,到最後不也是互相廝殺嗎?

只是不知,新帝和鄧太后又能維持幾年的和平。

到時候,陛下還能容忍時時刻刻壓在他頭頂,事事被桎梏的鄧太后嗎?

總感覺,這好似一種無限的迴圈。

每一次皇權和外戚的爭鬥,都會一定程度上削弱大漢的國力,可偏偏又都是無可奈何。

權力啊,誰看了不眼紅。

一旦捏在手裡,就沒有人能在放開。

蓀歌:她能!

她和鄧綏註定就是要母慈子孝的,別在心裡詛咒她。

新帝繼位,藩王也該前往封國就位。

清河王劉慶、濟北王劉壽、河間王劉開、常山王劉章。

除卻常山王劉章,其餘三王都是劉肇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史書上,漢桓帝以後的東漢皇帝均為河間王劉開的後代。

其餘還好說,直接就國。

鄧綏猶豫的清河王劉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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