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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讓他日日都不得安心,甚至會生執念。
就像伍封所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萬一呢。
萬一,蔡墨當真有幾把刷子,預言成真,那他就是亡國之君,他還有什麼臉去九泉之下面對先王,面對列祖列宗。
這一刻,夫差只覺得自己的內心就好似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著,也好似被熊熊烈火炙烤著,掙扎,猶豫,徘徊。
蔡墨……
晉國的太史,預言晉國的國運就行了,怎麼就有那麼大的閒心還操心吳越紛爭。
預言什麼不好,非預言四十年,越必滅吳。
夫差恨恨地冷哼一聲,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順帶,夫差還剜了蓀歌一眼。
真會勸啊!
前面說的那麼漂亮,讓他心中忍不住贊同。
到最後,還藏著這麼一把厲害的殺手鐧。
蓀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功成身退。
什麼是有效勸說,這就是。
在這個信奉天命,崇尚皇權神授的時代,沒有任何一個君王都做不到對預言和占卜星象之說視若無睹嗤之以鼻。
嗯,但凡有一絲猶疑,那就是她的機會。
兩百年多後,阿基米德會說出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撬動整個地球。
現在,給她一個契機,她就能扭轉如今的局勢。
勾踐,命大,死不了,那就不死。
這個世上,從來都不是隻有一條路。
“伍封,本質上,你還是在力勸寡人殺勾踐!”
吳王夫差後知後覺。
蓀歌波浪式搖頭,她不是,她沒有。
她從一開始就看清了局勢,明白了夫差心中的取捨。
所以,她只是另闢蹊徑。
“王上,臣真的沒有!”
“臣既已知曉王上的野心,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晚上的苦心佈局付諸東流呢?”
“臣對王上忠心耿耿,絕不會行這等不忠之事。”
夫差:……
夫差覺得他自己越來越難伺候了。
嗯,他又想挑刺了。
“那萬一預言成真,誰來做這個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這罪名,一般人可戴不上。
蓀歌低眉順眼“王上可以想一個迂迴的法子,一舉兩得。”
“王上,如今主動權捏在我吳國手中,越王勾踐是死是活,全看王上的一念之間。”
“但對越王勾踐來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聽說越國陣營傳出風聲,只要王上不殺越王勾踐,勾踐願入越為奴僕,侍奉王上。”
“那王上不妨成全勾踐。”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窮,那王上就將越王勾踐關在眼皮底子底下三十年。”
“三十年,也過了晉國史官蔡墨所預言的時間。”
“此舉,一石二鳥,一舉兩得。”
“既不讓吳國擔上血腥好戰之名,又能讓越國始終處於屈辱之中。”
“同時,越王勾踐尚存於世,越國大夫們也不能明目張膽再立新君,就算再立,那越國分裂,就近在眼前。”
“到時候,再豎起勾踐這杆大旗,攻伐越國,就是匡扶正義,助越王剿佞。”
“王上,意下如何?”
歷史上,越王勾踐入吳國,為奴僕三載,范蠡同行,而文種則是被留在了越國,替越王勾踐治國理政鎮守國家。
三載,和三十載。
足以,量變引起質變。
文種能敏銳的察覺到吳國的政局變話,意識到吳王夫差即位後,扶持太宰伯嚭打壓伍子胥,而後憑此設下毒計,為勾踐謀求一線生機。
那她為何不能順勢而為,將錯就錯。
勾踐活一日,就是越國名正言順的王。
哪怕戰敗入吳為奴,那也是越國的王。
吳王夫差神情複雜“你是吃蛇羹長大的吧?”
“真毒!”
蓀歌臉黑,愛聽不聽。
“那王上當臣沒說?”
夫差一噎“寡人覺得,卿的主意甚妙。”
“只是,三十年,越王勾踐恐會拒絕。”
“王上,越國此時已經無路可走。”
“生死存亡之際,勾踐麾下已有人生了投降之意,勸說勾踐準備厚禮,向您乞求和談。”
“甚至還有人進言,若您拒絕和談,便舉國降吳,一生追隨。”
“亡國和三十年入吳為質,越國人知道該怎麼選。”
於是,就這樣,在伯嚭還在觀望,待價而沽時,吳王夫差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而伯嚭,也再無法達到人生的巔峰。
一日受伍子胥恩惠,那就一生待在伍子胥之下。
……
“父親,王上已決定不殺越王勾踐。”
伍子胥憤怒的一拍桌子“糊塗!”
“王上糊塗!”
“放虎歸山,養虎為患,越國危矣。”
“不,為父絕不能看著先王的基業毀於一旦。”
說話間,伍子胥便要氣勢洶洶的去質問。
蓀歌嘆息一聲,拉住伍子胥“父親,您是臣子,他是王上。”
“臣子可進言,但絕不該以這般氣勢。”
“但凡君王心胸不夠開闊,那就是在自尋死路。”
“您稍安勿躁,請聽孩兒說完。”
伍子胥停住腳步,不滿的吹鬍子瞪眼。
“父親,王上對勾踐留而不殺,最大的原因是想讓天下各國看到的他的仁慈。”
“他想北上稱霸,甚至有野心想要效法前人,行齊桓、晉文之事,做天下的霸主!”
“他在經營自己和吳國的名聲。”
“先王的仇恨,父親的勸說,在王上心中都無法與他的野心相媲美。”
“父親,再勸也沒用。”
“他已經認定了,越國已不足為患。”
聞言,伍子胥頹敗不已。
“還得向父親坦白一件事情,勸說王上最終做出決定的是孩兒。”
伍子胥:!?(_;?
伍子胥無語至極,這又是哪門子的昏招。
蓀歌生怕伍子胥一個大比兜教她做人,連忙將她跟夫差的對話複述出來。
伍子胥蠢蠢欲動的手,逐漸歸於平靜。
緊緊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我兒通透且智慧。”
蓀歌:就是說,就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她站得高見的多,還有一種可能手握劇本。
“是父親教的好。”蓀歌一本正經的謙虛道。
伍子胥擺擺手“我這跟直腸子,沒有九曲十八彎。”
“對了,蔡墨的預言,你又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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