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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循序漸進的道理,她懂。
她總要在岳飛面前證明她的價值,在岳飛心中種下一顆此人有大才有大智的種子,她的話才具備參考的分量。
似她這般月黑風高潛入營帳胡言亂語一通,岳飛沒把她直接梟首示眾,都算有大豪情了。
許是蓀歌的語氣過於肯定,岳飛的神情變的凝重,狐疑的上下打量著蓀歌“你莫不是與臨安的達官貴人有了勾結?”
蓀歌:……
有這腦回路很正常,但大可不必。
“嶽將軍,我雖身處淪陷地為一家老小生計不得不為虜官,但我心清正,只尋志同道合者。”
“我可不似禽獸,飢不擇食。”
“偷香竊玉,我也只心動似嶽將軍這般的絕香美玉。”
“我坦白至此,誠心還不足嗎?”
岳飛一時語塞,只覺得營帳內的氣氛奇怪的很。
現在的虜官,都是這般口出狂言嗎?
見岳飛沉默,蓀歌趁熱打鐵再次追問“嶽將軍能否紆尊降貴跟我賭一把?”
“可。”斟酌片刻後,岳飛開口了。
實在是,岳飛心中也起了好奇之心。
蓀歌面露欣喜“那我可就放心的睡覺了,不打擾嶽將軍思慮軍情了。”
隨手撿起被自己踢了一腳的劍抱在懷裡,心安理得的躺在了營帳內唯一一張略顯簡陋的榻上,心神放鬆眉頭舒展,快速入睡。
岳飛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一刻,岳飛是真的有點兒相信面前這個奇奇怪怪的長者對他無殺意了。
不過,重點是他睡哪兒?
“往裡挪挪!”岳飛推了推蓀歌的胳膊,蓀歌不耐煩的翻了個身。
岳飛:……
這嫌棄,還真是明明白白,不加掩飾。
翌日,天邊的朝陽也只是微微露頭,營帳裡仍是一片昏暗時,蓀歌就被此起彼伏的操練聲吵醒。
整齊劃一的滔天聲勢,是軍營裡數萬士卒的報國熱忱。
蓀歌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坐起來。
“醒了?”
岳飛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換上盔甲,你暫時以親兵的身份留在我身邊。”
“事實會證明,收復失地是大宋上下一心。”
蓀歌挑挑眉,側眸看了一眼永遠剛烈赤誠的岳飛,將憐憫深埋在眼底。
剛烈赤誠之人,並非是所謂的有勇無謀。
若真是有勇無謀,就絕無可能成為常勝將軍。
只是這類人,更願意以同樣的冰心玉壺衡量旁人。
“但願如此。”
蓀歌並沒有與岳飛爭辯。
反而略上了些許真心,意味深長“如果臨安朝堂真與將軍一心,那我歸入將軍麾下,為將軍效力也未嘗不可。”
岳飛表示,這句話更加不中聽了“岳家軍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蓀歌一邊披甲,一邊皺眉反問“我有膽有識還武藝超群,你有何理由不收我?”
“難不成怕我強大英勇,動搖了將軍的主帥之位?”
“不應該啊,嶽將軍不像是這種容不下人的性格啊?”
“按理說,咱倆志趣相投,應該一見鍾情,相見恨晚,成莫逆之交才對啊。”
岳飛別過頭去,嘴角抽搐,滿頭黑線。
老天爺是覺得他的對金之戰打得太所向披靡了,這才將辛贊送來給他增加難度嗎?
“因為你太碎嘴子了。”
蓀歌整理盔甲的手一頓,莫名覺得有些尷尬。
碎嘴子?
她在岳飛心中的形象竟然是個碎嘴子?
“辛贊,岳家軍前哨的五百背嵬鐵騎日出前就已離營,不出多時便可抵達朱仙鎮,出其不意的再挫完顏兀朮率領的金軍。”
“完顏兀朮接連受挫,戰心已損。”
“他堅持不了太久了,渡黃河逃離已成定局。”
“如此大好的形式,臨安的君臣不會看不出來。”
岳飛站在沙盤前,銳氣逼人。
蓀歌轉身“嶽將軍的話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自己?”
岳飛:不僅是個碎嘴子,說話還難聽。
相顧無言,岳飛帶著蓀歌走出了帳篷。
朝陽攀升,越發明亮。
士卒們的精氣神兒,令蓀歌詫異又敬佩。
“這群熱血對兒郎還真是可愛的人。”
岳飛沉聲“是,所以,我一直都相信熱血兒郎,難涼熱血,失地,必會被收服。”
軍營中,不少人對蓀歌這個突然出現的親兵好奇。
蓀歌笑的一臉和善,絕口不答,將問題全部丟給了岳飛。
朱仙鎮的戰報來的很快,背嵬軍與金軍在朱仙鎮的第一次交鋒,金軍潰散不成軍。
岳飛只留給了完顏兀朮一條路,那就是徹底放棄開封府,渡黃河,以圖來日。
收到戰報的岳飛,心氣大震,大手一揮,就要整軍,全軍進發朱仙鎮。
可,意外來的猝不及防。
岳飛收到了來自臨安的班師詔。
岳飛端坐在營帳內,眉頭緊鎖,雙手緊緊的捏著班師詔,面色深沉如山雨欲來,那雙眸子卻依舊不服輸,不願就此放棄十數年難得一遇的大好局勢,提筆上書爭辯,想要勸說遠在臨安的宋高宗趙構改變心意,再給他和大軍一些時間。
上書,八百里加急送往了臨安。
“這場賭局,先生怕是要贏了。”
這是岳飛第一次尊稱蓀歌為先生。
蓀歌心中沒有半分喜意,只有無盡的唏噓,只覺得無邊的可笑。
岳飛的上書,是岳飛不信邪不甘心的掙扎。
“嶽將軍是否要在此靜候臨安回信?”
岳飛果斷的搖頭“不,時間緊迫。”
“計劃不變,大軍繼續進發朱仙鎮。”
“萬一,萬一陛下只是一時想岔了,被矇蔽,見到我言辭懇切的上書,興許會改變心意。”
蓀歌冷聲道“倘若他就是君心似鐵呢?”
“你此番出兵,就是罔顧上意,會為自己埋下禍根。”
岳飛搖搖頭,失笑“個人生死榮辱哪裡抵得過朝廷北望,克服中原。”
“萬一的可能,也得再試試。”
“除非……”
未竟之語,弦外之音,蓀歌懂。
大軍盡抵朱仙鎮,岳飛那顆高高懸起的心未有片刻安寧,就在一日之間接到十二道用金字牌發的班師詔。
詔書上書,即刻二字是那麼的晃眼。
並明令岳飛親赴臨安朝見天子。
遠在臨安的宋高宗,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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