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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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升空,聽春崖安靜沉寂。
燕山青和相無雪來問過好幾次,虞知聆到底想了什麼法子讓鍾離家今年請她去主持靈樂宴。
事實上,虞知聆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子到底有用沒。
她盤腿坐在小院的竹床上,雙手合攏,掌心裡捧了個玉牌。
這是仙盟的玉牌,是三位仙尊的身份象徵,也是他們彼此聯絡的工具,虞知聆從濯玉仙尊的房中找出來的,找到時上面已經落了灰,能看出來許久未曾用過了。
怪不得雲祉和鄔照簷之前讓她去鎮壓四殺境,並未直接聯絡她,而是聯絡了穎山宗掌門燕山青,應該是他們聯絡不上濯玉仙尊。
虞知聆猶猶豫豫,最終還是小心開啟了玉牌。
她先是找到了雲祉的聯絡通道,跟那位照簷仙尊並未見過,但是跟雲祉倒是見了一面,對雲祉倒是熟悉一些,他似乎看起來脾氣不錯。
那邊接得很快,雲祉的聲音從玉牌中傳出來。
“……濯玉?”
尾音上揚,猶猶豫豫,明顯能聽出來困惑和驚詫交加。
虞知聆訥訥回應:“是,是我。”
雲祉那邊沉默了瞬,問:“找我作甚?”
虞知聆道:“我……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虞知聆微抿唇瓣,道:“此次鍾離家靈樂宴開席,可否讓我去?”
那邊又沉默了。
“……雲祉?”
“為何要去?”雲祉忽然開口,聲音溫和:“你知道鍾離家和穎山宗的關係,他們從未請過你去。”
“我知道,但是我有原因……我確實需要去一趟。”虞知聆試圖解釋。
“好。”
虞知聆茫然眨了眨眼,有一瞬間沒緩過神來,待想清楚雲祉的話後,聲音忽然高昂:“你同意了?”
那邊又回了一句:“嗯,你想去,我便推掉靈樂宴,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照簷那邊我來溝通。”
“啊……就答應了?”
“嗯,答應了。”
虞知聆站起身來,捧著玉牌來回走動,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本以為要耗上許多口舌才能說服雲祉,心裡一直沒底,沒想到只說了一句話,雲祉那邊便同意了。
“濯玉。”
雲祉的聲音輕了許多。
虞知聆回應:“啊?我在。”
雲祉頓了瞬,似乎在醞釀話語,在虞知聆安靜的等待中開口:“我們是朋友,你……有空和照簷也聯絡下吧。”
虞知聆訥訥點頭:“……好,好。”
寒暄了幾句,雲祉便率先掛了玉牌。
虞知聆沒想到事情辦的這般簡單,她以為會很麻煩。
雲祉脾氣看起來不錯,似乎與過去的濯玉仙尊關係也很好,後來為何會走到那一步,這中間應當發生了一些旁的事情。
虞知聆捏了捏眉心,沒忍住喊了系統:“系統,我的神魂還是沒和濯玉仙尊的軀殼融合完全嗎?”
涉及到正事,系統終於不再裝聾作啞,程式啟動,用機械的聲音回答:【宿主的魂體尚未和濯玉仙尊的身體融合完全,恢復記憶仍需要時間。】
虞知聆不想理它了,反手就把系統關了進去。
解決了事情,虞知聆心裡最大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時間長了,她越來越好奇自己缺失的記憶,到底都有什麼。
總感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
第二天晚上,燕山青便將請帖帶了過來,是鍾離家寄來的。
虞知聆翻開請帖看了眼,瞧見上面濃墨重筆的字跡後搖了搖頭,“能看出來這鐘離家很不情願了。”
字都寫得格外潦草。
燕山青坐下喝了口茶:“雲祉和照簷先後推了鍾離家的邀約,這三大仙尊便只剩你一個閒人,可不得來請你去嗎?”
虞知聆笑嘻嘻收起請帖,盤腿乖巧坐好:“那是,我就說我有辦法吧。”
燕山青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去磨雲祉和照簷了?”
虞知聆反駁:“我沒死纏爛打好嘛,我就開口提了一下,雲祉就同意了,鄔照簷那邊是雲祉溝通好的。”
燕山青冷哼一聲:“你以前可沒少磨他倆,雲祉小時候膽子小,你拿著野耗子逼他陪你練劍,被你嚇得三月不敢回晉陵。”
虞知聆:“???”
濯玉仙尊小時候這麼幼稚嗎?
“以前你可皮了。”燕山青唇角的笑意牽起,隔著桌子拍了下她的腦袋:“這麼多年過去,小崽子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被他拍得有些疼了,虞知聆捂住腦袋支支吾吾:“大師兄。”
燕山青比她大一百來歲,可以說濯玉比她這幾位師兄師姐都要小上許多,她是由幾個人一起養大的。
可是她不是濯玉,面對燕山青和相無雪他們的保護,總覺得有些鳩佔鵲巢的感覺。
虞知聆低下頭捂住腦袋,面上依舊掛著沒心沒肺的笑,笑容有幾分真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攢夠功德值了,她是要離開的,留在穎山宗,墨燭遲早會殺了她,虞知聆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在墨糰子面前洗白。
虞知聆抬眸看了眼對面的燕山青,他其實生了一張很冷的臉,不笑的時候很兇,但是卻總讓虞知聆有很大的安全感,不僅是他,包括相無雪。
以及她在外的兩個師姐,即使沒有見過面,但好像只要聽到名字,心裡就很有底氣。
不管她做出什麼事情,身後都有人。
虞知聆低聲開口:“師兄,我明天就帶墨燭去鍾離家了。”
燕山青輕笑:“我知道,儘快回來。”
她與他對視,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飾的關心,喉口微微梗塞,握緊了手中的茶杯,小心又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師兄。”
等到燕山青走後,虞知聆脫了鞋襪跳上竹床,難得清閒,墨糰子這個點應該還在練劍,她便放心睡了過去。
直到夜色越來越深,院門被人敲開,剛睡完一覺的虞知聆聽見動靜後抬了抬頭。
墨燭走上前,端了一盤果子:“師尊,三師伯方才派人送來的。”
虞知聆翻身坐起:“是紅苕果嗎?”
“嗯。”
墨燭將果盤放在桌上,虞知聆連鞋也沒穿,竹床就挨著石桌,她盤腿喜滋滋剝開果子。
“墨燭,鍾離家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後日便啟程。”
墨燭眉頭微蹙:“鍾離家……答應了?”
可鍾離家與穎山宗是許多年的世仇了,其中關係複雜,兩大家族幾百年不打交道,如今竟然真邀請虞知聆去主持靈樂宴開席儀式,這件事多少有些詭異。
但虞知聆卻拍著胸脯保證:“當然,師尊出手,什麼都有可能!”
墨燭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但鍾離家只是答應讓她去坐鎮靈花宴開席,至於仙木芽八字還沒一撇,可看虞知聆這樣,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不想去想她到底有什麼法子,準備放下果子離開,視線一瞥瞧見了墨綠衣襬下的瑩白,他反應過來後迅速移開視線,如今五月的天確實會熱了些,她尋常穿著也單薄,在院裡躺著的時候鮮少穿襪。
“墨燭,張嘴。”
思緒方才跑偏了,耳畔傳來聲音的時候,墨燭下意識聽了她的話,唇瓣剛張開便被堵住,一顆剝了皮的甜果便被塞進唇中。
虞知聆笑滋滋問他:“怎麼樣,還不錯吧?”
她還順帶給自己剝了個果子:“好徒弟,你還長身體呢,想吃什麼儘管跟師尊說,師尊有錢!”
虞知聆拍了拍腰間的乾坤袋。
身為穎山宗的長老、仙盟的濯玉仙尊,她的靈石可從未缺過,如今也可以過上看中什麼直接刷卡的好日子了。
墨燭無意識嚼碎唇中的果子,甜膩的果肉爆開,他錯開與虞知聆對視的目光,悶悶回應了聲:“……多謝師尊。”
虞知聆得了他的回應,笑呵呵往他身邊挪了挪,將果盤遞過去。
墨燭與她的距離很近,喉口忽然發梗。
她……還要喂他?
然後就瞧見他這位小師尊癟了癟嘴。
“那好徒弟,幫師尊剝個果子可以嗎?”
墨燭:“……”
墨燭看了眼她掌心的紅痕。
紅芍果的果皮堅實,不用工具只靠一雙手,確實有些難剝了些,需要硬掰開。
虞知聆眨巴眨巴眼睛:“好徒弟,好墨燭,這果子可難開了。”
兩刻鐘後,墨燭冷著臉將一盤剝好的果肉推過去。
“師尊,剝好了。”
虞知聆:“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墨燭拎著師尊給的一袋子炒板栗回了小院。
臨睡前,他翻上房簷看了眼隔壁的小院,她並未在院中,但屋內亮著燭火。
似乎……虞知聆睡覺從來不滅燈,也很少將窗戶關嚴實,總會開一條細縫,夜黑後也從不出自己的小院,陪他修煉的時候也不會去密林最深處。
她好像有些怕黑暗和幽閉的環境。
但過去的濯玉,可從來不怕黑。
更不可能有這般好的食慾,一日三頓頓頓不落,從不挑食,什麼都吃,一點不像個已經辟穀的仙人。
她與他熟悉的濯玉簡直是兩個人。
***
天剛矇矇亮,虞知聆被自己的鐵公雞踹醒,飛快收拾東西穿戴好,出門之時墨燭已經等待在外面了。
“師尊。”
墨燭微微頷首。
虞知聆朝他跑過去:“我們今天啟程去鍾離家,在南都。”
墨燭點了點頭:“嗯,弟子知曉,芥子舟已經準備好。”
這算是師徒倆第一次正兒八經同出遠門,不管是對虞知聆,還是對墨燭。
上一次去四殺境只有一天,而這次去鍾離家則起碼半月,在靈樂宴開啟半月內,虞知聆都要以濯玉仙尊的身份坐鎮。
代步的芥子舟只有一間房舍,鍾離家路途較遠,便是芥子舟也需要飛上整整兩日。
恰逢深夜,軒窗半開,因芥子舟需要漂浮在虛空,夜晚溫度驟降,虞知聆便將在甲板上打坐了一天的墨燭拉了回來。
墨燭一臉淡漠看著對面正在酣睡的女子。
她其實方才是沒睡著的,躺在榻上看話本子,他只不過是冥想了一陣,再睜眼她便睡了過去。
墨燭能感覺到這些天虞知聆對他的戒備越來越少,如今竟然敢在他面前睡著,一絲戒備之心都無。
芥子舟不大,唯一的房間內還放了張用膳的桌案和幾張木椅,留給主榻的空間就更小了,她蜷在上面睡得正香,一手垂在榻邊,整個人岌岌可危,下一秒便能掉下來。
腕間的鐲子她一直戴著,在燭火的映襯下,鐲身中似有流紋。
墨燭起身,悄無聲息來到榻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這麼近的距離,他能聽到她規律細微的呼吸聲,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和濃密的長睫。
一個人忽然變成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人,僅僅只是失憶嗎?
還是說她真的就是另一個人?
她有很多小習慣都和過去的濯玉不一樣。
墨燭眼眸微眯,仔細端詳她的臉,想透過這張中州第一的皮相看到裡面的魂體,到底是不是他那所謂的師尊?
“唔……”
微弱的聲音拽回了他的思緒。
墨燭剛凝神,方才已經滾到榻邊的虞知聆一個翻身,直接從榻上滾了下來。
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她,一手攬在她的腰身上,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她安然無恙躺在了他的懷中。
墨燭呼吸一頓,反應過來後渾身血液一凝,茫然眨了眨眼,彷彿懷裡端了個火藥。
他低頭看她,她……
沒醒。
墨燭氣笑了。
他這位好師尊睡眠質量一向好,一起修煉的那段時間,他有許多次出來密林之時,都瞧見她靠著石頭酣睡,站著坐著躺著都能睡,晚上沒睡夠的覺白天都補了回來。
墨燭忍著腦門上橫跳的青筋,將滾下榻的虞知聆又放了回去。
頓了瞬,又拉過一旁的錦被把她捲了進去。
他告訴自己,不是擔心她冷,而是她若是受寒了定要麻煩他照顧她了,她慣會使喚人。
墨燭坐在主榻對面的木椅上,看她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後,沉沉舒了口氣,再次閉上了眼。
芥子舟在虛空平穩飛行,向著鍾離家駛近。
兩日很快過去。
【叮,男主修得穎山秘法,宿主功德+100,當前功德值630點。】
虞知聆正在啃蘋果,聞言咬下一口蘋果,抬起明亮的眼睛看向船艙門口,黑衣少年練完劍回到船艙,剛進來便對上虞知聆的視線。
墨燭:“……”
她又怎麼了?
她幾乎每天都會用這種目光看他,好像他做了什麼事情讓她很是歡喜,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
墨燭沉默,將劍放在桌上,在虞知聆的對面坐下。
虞知聆急忙放下自己的蘋果,熟練削好一個小蘋果遞過去:“累了吧,吃個蘋果啊。”
墨燭:“……多謝師尊,我不餓,你吃吧。”
虞知聆不死心,揚了揚手:“你吃呀,我剛吃完兩個呢。”
墨燭看了眼桌上擺的兩個果核:“…………”
“……多謝師尊。”
他接過來默默咬下,面無表情味同嚼蠟。
當他將一個蘋果吃完,芥子舟也在此刻到了南都界內。
南都屬鍾離家管轄,而鍾離家是中州出了名的有錢,主城更是華麗,望眼放去盡是明燈和高樓,在其餘城池最多將樓層建到五六層時,朝歌卻到處都是十層的高樓。
虞知聆剎那間還以為回到了現代世界。
“商業化還挺成功,擱我們那裡多少得是個4A景區。”
她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以為墨燭聽不見,卻忘了騰蛇五感出眾。
墨燭看了她許久,也沒挪開視線,自然聽到了她的話,又是這種他聽不太懂的話。
濯玉仙尊明明很少出穎山宗,而他是常年在中州除邪,他都沒聽過這些話,虞知聆為何會知道?
可虞知聆已經轉過身笑道:“走吧,先出去。”
“是,師尊。”
兩人下了芥子舟。
虞知聆叉腰感慨:“終於到了,鍾離家還真遠。”
墨燭抬眸,目光越過虞知聆望向遠處的城池,燈火闌珊,熱鬧又富饒,這是中州數一數二的大城池,是四家之一的鐘離家坐鎮的地方。
也是他早就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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