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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依童愣了估計有一分鐘。

不,應該不止一分鐘。

她緊緊盯著這兩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連呼吸都慢了半拍,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要知道,到目前為止,她發給餘戈的所有訊息全部都石沉大海。本來今晚這幾條,她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是心底還存了點僥倖,如果他能看到的話...肯定不會不還她傘吧?

當然,也就是這麼想想。

誰知道,誰知道...

徐依童看著手機發呆,心砰砰亂跳。回神後,第一件事,便是截圖發到閨蜜群裡,讓群友出謀劃策。

開心珍珍:【[圖片]怎麼回怎麼回!教教我!】

開心珍珍:【受不了了,你們能快點嘛,很急,我現在頭好暈,頭好暈!!!】

種蔡的:【。。。】

種蔡的:【被拼多多砍到頭了?】

開心珍珍:【?】

CC:【就倆字,隨便回唄,沒跟男人說過話?】

媽的。

徐依童決定自力更生。

她一會坐在床頭,一會趴在床腳,來來去去換了好幾個姿勢。好不容易等內心稍微平靜下來,她慎重地想了許久,終於把訊息發出去:

【我看了下日子,你們下週四跟TG是不是有場比賽?我到時候應該會去看,你順便給我把傘帶上,好不?】

三分鐘後。

小魚:【可以】

啊啊啊啊啊!

第二條回覆,她又看了四五六七八遍。

徐依童興奮地在床上打滾,抱著小熊親了幾口,幸福地要暈厥了。

*

一場雨後,上海連著好幾日天空熾白,熱浪滾滾。

為了下次見面做準備,徐依童特地挑了個親子日,把老媽老爸一起約出來逛街。她和陳柏蘭一路買買買,徐明義跟在後面給母女倆刷卡。

找了家餐廳吃晚飯的時候,陳柏蘭問起:“珍珍,你最近忙什麼呢?一個月都不回一次家看爸爸媽媽。”

徐依童停下手中筷子,興致勃勃地說:“媽,你還記得之前CC開的那個手工店嗎?”

“記得呀,怎麼了?”

“她那個店生意還蠻好的,最近都準備開分店了。我閒著也是閒著,手裡不是還有點錢麼,打算入股跟她當合夥人了。”

“喲,合夥人。”徐明義意味不明笑了聲。

徐依童惱道,“你笑什麼,就是合夥人呀!”

陳柏蘭瞪了老公一眼,捏捏徐依童的臉,“哎呀,別理你爸爸,寶寶你繼續說,這個手工店是幹什麼的呀?”

清清嗓子,徐依童格外認真地做介紹:“就是年輕人約會的地方,手工區可以做戒指,做吊墜,畫油畫啊之類的,然後休息區能喝咖啡吃點心這種,現在很火的,之前還有戀綜去她們那借場地搞拍攝呢。”

“那很不錯呀!”陳柏蘭表示贊同。

媽媽一支援,徐依童更加堅定信心了,振振有詞:“我這次開店一定可以賺錢的!”

之前被開倒閉的陶藝工作室、服裝店、咖啡店等等,肯定都是意外。

“這次的店準備開在哪呢?要媽媽支援一點嗎?”

徐依童沉思:“還沒徹底定下來,我和CC還在看位置呢,肯定得選個好地方...要再想想。”

徐明義淡淡點評:“小徐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再次被打斷,徐依童心虛中夾帶著點惱火,“你就等著吧,徐明義,我賺到錢也不給你養老了!”

“少敗點我的錢,我自己給自己養老。”

還沒等徐依童反駁出聲,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接起來,語氣不佳:“喂?!”

“童童,我靠,你猜我看到誰了?”茉莉壓低的聲音神秘兮兮。

徐依童隨口道:“趙本山?”

“神經吧你。”茉莉無語。

“那是誰啊?”徐依童壓根沒心情猜,“你喜歡的人不就是趙本山嗎。”

茉莉默了幾秒,“是你喜歡的人。”

“宋丹丹?”

……

掛下電話,徐依童急急忙忙站起來。抓起車鑰匙跑出去幾米,才發現包忘拿了,又折返,差點和服務生撞上。

陳柏蘭急得誒了聲,“怎麼怎麼了,你小心點看路,去哪啊?飯都不吃了?”

徐依童邊跑邊揮手,倉促回了句:“媽你們先吃,我朋友突然出了點事,我去看看。”

陳柏蘭喊:“你路上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徐依童頭也不回。

*

剛過七點,正是上海晚高峰時期。市區內路段擁堵,十幾公里的路,開了一個多小時。

趕到茉莉說的醫院,匆匆停好車,徐依童連電梯都沒工夫等,一口氣爬上了四樓。

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徐依童腳步一滯。

這一層怎麼是...兒科?

護士坐在諮詢臺後,看到有人來,站起來問:“你找誰?”

“我...”徐依童喘著氣,四處環顧。

“這裡!這裡!”茉莉在不遠處揮手。

徐依童忙迎上去:“怎麼了?餘戈呢?沒事吧?”

“小點聲。”茉莉扯了扯她,“你別急呀,餘戈人沒事,先過來,我慢慢跟你說。”

“那你在電話裡說的這麼嚇人幹什麼?”徐依童也是服了。

“是很嚇人呀!”茉莉帶著她穿過一條走廊,“今天我小侄子發燒,我哥出差去了,我閒著沒事就陪我嫂子來醫院,你猜怎麼著。”

徐依童站定,驚恐:“發現餘戈有私生子了?”

茉莉翻了個白眼。

她拽著徐依童來到拐角處,鬼祟地蹲在大盆栽後面,給她指了指:“你看。”

徐依童順著望過去。

走廊的另一端,好一堆人,卻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在他們中間,有個發福的中年男人煩躁地不停踱步。

左邊是位傷心欲絕的中年婦女,要不是被人扶著,估計得就地暈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個小孩在裡頭哭聲尖銳,喊著疼。

右邊,一個穿黑裙子的女人安靜地坐在長椅上,臉色慘淡薄弱,餘戈穿著黑色的襯衫長褲,就在她身旁,兩人都是一言不發。

徐依童細看了幾眼,“那個小姑娘好像是餘諾誒。”

“你弟女朋友?”

“對啊!”徐依童本來想發訊息給陳逾徵,但是開啟微信,發現上次給他發的訊息,他隔了四五天竟然還沒回,她又不想理他了。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

就在兩人交頭接耳時,遠處的事態忽然失控。

中年婦女爆發出嘶啞的氣音,指著餘諾,吼道:“不小心?你不小心?你看他摘照片,不能好好跟他說話嗎?他才幾歲?他懂什麼?”

因為聲音大,隔得老遠,徐依童也能聽到個大概。這段罵街裡,普通話和本地方言輪番上陣,間或夾雜著‘小綜桑’(小畜生)、‘有娘桑麼娘養額小亞總’、‘夕果鬥(賤骨頭)’等等戳脊梁骨的髒話。

徐依童聽得火冒三丈,傾身,忍不住也用方言吼了回去:“老她卜儂子步立項切吾拉?慕了噶內廷。”

茉莉嚇得趕緊拽住她,“你別衝動,別衝動。”

她從小在北京長大,又去國外讀的大學,因此聽不太懂上海話,“你這是在說啥呢?”

徐依童罵罵咧咧重新蹲下,氣道:“我說這大媽嘴裡是吃屎了嗎,罵的這麼難聽!”

茉莉安撫:“哎呀,人家的家事!”

鬧得太兇,醫生護士都上去勸。

混亂中,餘戈獨自走上前,隔開一群人,將餘諾擋在身後。

孫爾嵐發了瘋般,歇斯底里地指著餘諾:“我兒子要是真的出什麼事,你這輩子也別想好過。”

餘戈好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動了動嘴角,很輕地嗤笑了聲,“有意思。”

孫爾嵐顫了下,盯著餘戈,伸手去推,他卻一動不動。

“你兒子要是出什麼事,也是被你自己咒的。”餘戈語氣過於平靜,反倒讓女人愣了愣。

他護在餘諾前面,很慢,又很清晰地說:“讓我妹妹這輩子別想好過,你有這個本事嗎?”

這話讓孫爾嵐又是憤怒,又是吃驚,揚起手想甩餘戈一個巴掌。

餘戈冷著臉,反手甩開,並未任她打罵,“我勸你別對我發神經,我脾氣也不好。”

僵持了會,餘將看不下去,扶住孫爾嵐:“你還把我這個爸爸放眼裡嗎?你怎麼跟你阿姨說話的?她好歹也是你長輩,別動手動腳。”

聞言,餘戈冷笑:“她也配?”

“天啊...他們居然是一家人。”茉莉差點驚掉下巴。

徐依童也有點懵。

她愣愣地看著餘戈。

在這樣慌亂又嘈雜的場景裡,餘戈跟自己的親人,像仇人一般對峙。可他始終冷靜,和平時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諷刺的是,從最開始,就有很多人告訴過徐依童,餘戈是很受歡迎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她和那些人一樣,認為他一直都被偏愛著,才養成了自矜冷淡的性格。

可今天徐依童才發現,好像並不是這樣。

*

這天晚上,上海又迎來了一場雨。

徐依童獨自從醫院出來,坐上車,慢吞吞繫好安全帶,又發了會兒呆。

這場鬧劇結束之時,她和茉莉依舊蹲在角落,目送著兄妹倆離開。徐依童知道自己跟餘戈尚且不熟,沒有立場,也不合適上前安慰任何。

思考了很久,徐依童最後還是給陳逾徵發了條訊息,告訴他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

回到家,徐依童徹夜難眠了。

明明已經很困很累,躺在床上就是全無睡意,大腦清醒得很。她輾轉反側,在微信提示音響起時,立刻就把手機拿起來了。

眯著眼睛適應強光,解鎖螢幕,沒想到是陳逾徵姍姍來遲的一條回覆:

Conquer:【我陪著她呢。】

徐依童睜大眼,確認了幾遍現在的時間。

是早上6:45分沒錯。

這是陪了一整夜?

徐依童憂心忡忡...陳逾徵才19歲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她忍下說教的慾望,問:【發生什麼事了?】

Conquer:【她奶奶去世了】

這條訊息讓徐依童怔了怔。

外面的雨下了一整晚,厚重的窗簾隔絕之下,房間內還是一片漆黑。她重新躺下,望著天花板,徹底睡不著了。

冷不丁的,便利店旁那道孤單的側影,又緩緩浮現在腦海。

她後知後覺。

那個時候,餘戈是為了家裡的事在偷偷難過吧?

徐依童悶悶地想。

換做是自己,哪怕是遇到一點難過的事,一點委屈困難,都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她知道自己擁有很多很多的愛,所以無論遇到什麼事,她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用這些愛來治癒自己的不開心。

如果是傷心的話,餘戈為什麼要一個人待著呢?

他明明也不缺人愛的。

徐依童忽然有點心酸。

她第一次覺得。

也許,小魚是一條很孤單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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