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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時時刻刻都在設法攻陷我的心房,每當我起身穿鞋時,就會想起,你跪在我面前,自稱奴,伺候我穿鞋的畫面,每當我吃東西時,就會想到你做的那些,很合胃口的美食,甚至每天都在期待,你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送來……”

“你甚至不惜拿命去賭,我對你的心軟,你這個瘋子。”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一次又一次對你心軟?”

“你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利用我對你的心軟?”

“你會沒命。”

“會死的。”

……

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沒有停過,北苑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潮溼氣息。

四足蓋爐,青煙浮動,燻著芳香燥溼的香藥。

姬如玄盤坐在榻上,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歪脖子杏樹上結滿了黃澄澄的杏子,飽滿又喜人。

倒是可以做蜜杏脯,給姜扶光當零嘴。

不過,改天去打聽打聽,哪家蜜漬杏脯做得好吃,跟著一道學一學。

突然想到不久前,送去長公主府裡的信,嗤笑一聲,或許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姜扶光有多重情,他比誰都清楚。

她書房裡擺了一本北朝編年紀事,記錄了俞氏從北朝第一世家,漸漸走向衰微,被流放素葉城的經過。

那本書就擱在書架上,她觸手可及的地方,書頁有些陳舊,書角處還微微卷起,定是被她時常翻閱。

俞氏同戚氏,有著相似的背景,相同的家世。

她一定很怕戚氏會步上俞氏的後塵,年僅五歲,就被南興帝推到前朝,平衡太尉府與承恩公府的鬥爭。

她經常翻看這本書,時刻提醒自己,要成為太尉府最堅強的後盾。

姜扶光做夢都想扳倒承安侯,暗中蒐集了不少承安侯的罪證。

但這些罪證,並不能徹底讓承安侯倒臺。

姜景璋為嫡,朝中有許多文武大臣支援他,只要不是太嚴重的罪名,多的是大臣為承安侯開脫。

中立派為了平衡朝中局勢,防止她專權,防止太尉府功高震主,也會力保承安侯。

這麼多年來,她只是暗中蟄伏。

胭脂糕事件,

西山遇刺,

行宮遇險。

承安侯三番四次算計她,欲陷她於死地,可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隱忍不發。

是因她手中沒有更有力的罪證,在朝中也沒有信任的大臣,貿然出手,只會引起承安侯的警惕。

這些年,她一定很辛苦。

“親愛的長公主殿下,”姬如玄彎唇笑了下,笑不達眼底,“一個扳倒承安侯的大好機會,就擺在你面前,你會怎麼選呢?”

金寶渾身發顫,只覺得齒冷。

“我真的,”姬如玄笑容越來越深,連嗓音也帶了詭異的笑意,“很期待呢?”

期待什麼?期待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金寶看著自己顫抖的十指,胸口像是壓著千斤巨石,他喉嚨乾澀:“你會死的。”

“嗯哼,”姬如玄不以為然,“也有一半可能,不會死。”

“您憑什麼認為,自己有一半的可能?”金寶笑容帶了點蒼涼,“您覺得,您一個人的份量,足以同整個太尉府,那些支援太尉府的朝臣,及他們的家眷、親朋相抵嗎?她可是護國長公主,您覺得她會為了你心軟嗎?”

姬如玄默了一下:“我爛命一條,早在十五年前,就該同楊太史他們一同死去。”

“素葉城中的俞氏族人,”金寶眼中含淚,聲音一片哽咽,“那些因您而流放素葉城的大臣及家眷呢?您要放棄他們嗎?”

姬如玄眉目安然,顯得面容溫潤,連眉鋒間那一點崢嶸,也隱藏了,不帶一點攻擊性。

“承安侯倒臺了,她定能借機清除朝中舊派黨羽,掃除南朝弊患,戚老將軍身體大好,戚家軍一改往日積弱不振,姜扶光運籌帷幄,戚凜風驍勇善戰,戚家軍士氣凌雲,定能橫掃南越,重振太尉府威名。”

金寶覺得,眼前這人,是他二十一年人生之中,最正常的一刻,由內至外的平靜。

金寶心中有一種不詳之感。

“姜扶光是個重信之人,我助她扳倒了承安侯,”他笑了笑,“她定會完成,我未完成的使命,統一南北,救出素葉城中那些因我流放的人。”

承安侯一系倒了,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撓她。

太尉府就是她手中最尖利的矛。

戚老將軍用兵如神。

戚凜風天生將星。

戚在淵驍勇。

戚言淮詭道。

姬如玄從懷中拿出一塊印鑑:“在我的安排之下,北朝不堪一擊。”

金寶看著那塊印璽氣脈內蘊,是最頂級的青田凍,這世間很難再尋到第二塊。

也是曾經俞氏的象徵。

印石是天然形成的石頭,這世上沒有一塊石頭是完全相同的,同一個礦坑裡出產的石頭,還有質地、紋理上的差別。

印石在雕刻的過程中,會產生裂紋,印石表面會呈現出天然的斷茬,形成自然的肌理,根本沒有辦法摹刻,仿刻。

這世間也不存在一模一樣的刻印。

誰擁有這塊印璽,就能號令俞家軍舊部。

令那些隱藏在朝廷內部,忠心俞氏,忠心皇太子的舊黨臣服。

他是真的賭上了一條命。

“她有濟世天下之仁心,更有為國為民的胸懷,這樣看來,”姬如玄面無表情,“姜扶光才更像預言中的大天命。”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廝匆忙走進廡廊:“公子不好了,長公主方才進宮了。”

公子的信封,才送到長公主府,長公主就要進宮。

金寶鼻尖一酸,猛然落下了眼淚。

寒意一點一點浸上來,他站在昏暗的廡廊下,玄色的身影,浸在昏色的暗影中,默默把湧到喉頭的腥甜之意壓了下去。

“可是陛下召見?”他沉聲問,聲音嘶啞。

新安縣大雨不歇,徽港潮訊,陛下許是召她緊急議事也不一定。

小廝啞著聲音:“不曾。”

廊外風聲淒厲,雨聲淅瀝,大風挾著溼雨,一起刮進了廡廊處,姬如玄身上的玄色衣衫都吹得鼓脹了。

金寶看著他,心中溢滿了酸楚與擔心,昨日公子在午門外淋了雨,身上都溼透了,之後又冒雨回了北苑,一身溼衣直到現在都沒有換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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