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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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

幼兒園的教室裡，一張張稚嫩的臉龐搖頭晃腦地吊著書袋。

他們快速長大，身高抽量，面貌成熟，每一個人的嘴角掛上得體的笑容，又在燈紅酒綠之下迥異。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道德的法庭上，法官面向書海，一字一句地宣判：

“人性是最有趣的書，一生一世看不完。”

——你是個怎樣的人？

叮。

晚八點整。

【真是服了這個破節目了，都三季了，能不能有點新意？片頭就不能換一個？】

【搞快點搞快點！我要殺了孫老狗，為什麼不官宣！為什麼不官宣！讓我看看今年是哪幾個孤（倒）勇（黴）者（蛋）來了！】

【為什麼不官宣？退出去看看熱度就知道了，別的節目是人抬熱度，咱們“做人”是熱度抬人好嗎？】

【聽說現在圈內都沒人敢來，咱們“做人”每年熱度蓋過當年所有熱播綜藝劇目，這潑天的流量，居然沒人敢接】

【建議上面把咱們“做人”節目組列為組織欄目，每個藝人都得來，不來的預設心裡有鬼、人品差，滾出娛樂圈】

【不是，樓上你有病吧？這破節目每個季度給安的人設不公平到了極點，哪裡看出來考驗人性了？】

《你是個怎樣的人？》，作為一檔主題探索人性的綜藝節目，兩年前橫空出世，大火爆火一騎絕塵。

被觀眾愛稱“做人”。

誠如片頭。

節目組最初的初心，是想釐清，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這個千古辯題。

沒有人能從剛出生的嬰兒嘴中找尋答案。

但是如果，有一群人，被初始設定了“人設”，有惡有善，人心迥異。

那麼，他們面對生存危機、面對人性誘惑之時，都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因此，“做人”節目組藉助高科技，構建虛擬世界，人為地編造一段身世經歷、或是固定的性格人設植入參加綜藝的嘉賓腦中。

處於虛擬世界中的嘉賓忘卻前塵，只記得一段與本人或相近或相反的人設。

好戲，開場。

第一季時，被贊演技出神入化、人品絕佳的頂流影帝，被植入的人設是真誠、實話實說。

結果，他在綜藝裡目中無人、出口成髒、虐待動物、貶低女性，甚至政治立場錯誤。

暴露真實人品後，節目結束，頂流影帝涼了個徹底。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某位黑料纏身的過氣天王，深陷抄襲風波，被植入了“欺軟怕硬”的負面人設。

結果，在面對生存危機時，他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

選擇執劍向更強者，保護更弱者。

如此反差，引起輿論譁然。

全網自發考古，過氣天王被還清白，如今熱度可比超一線。

在《你是怎樣的人》節目組重新“做人”的明星們，幾乎都迎來了人生鉅變。

演軍旅片出名的硬漢男星貪生怕死、將所有功夫最先對準隊友。

遺世獨立、人淡如菊的女明星為了金錢背信棄義、陷害他人。

穩立單身人設的愛豆在節目中，放飛自我，男女通吃。

高學歷明星在智商考驗中寸步難行……

當然，也有幸運分子透過重新“做人”爆火翻身。

以囂張跋扈出名的二代千金其實是個笨蛋美人、踩了螞蟻都要說聲對不起。

名不見經傳的武替俠肝義膽，憑藉武力值，carry全場，被國際大導選中，一躍出演好萊塢。

……

總而言之，情況複雜。

富貴在天，生死就在重新“做人”幾個月。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這一季是誰來重新“做人”啊？】

【導演到底有沒有看見我們的萬人血書的推薦人選？！】

【網傳的那幾個是真的嗎？】

短短的一分鐘片頭，長長的兩分鐘廣告植入之後。

導演孫新平死死地盯著滿屏爆炸的彈幕：“小李，線上觀看資料有了嗎？”

一片嘈雜聲中，工作人員打探情報、鎖定資料、檢查鏡頭、和各部門對接直播馬上開始，忙得不亦樂乎。

終於，興奮的尖叫響起。

“初始直播觀看人數達到了五千萬！而且還在漲！”

“我天，這麼高？”旁邊的工作人員被嚇了一跳。

前段時間收官的選秀節目，成團夜直播人數不過四千多萬啊。

孫新平從方才一直狠狠攥著的拳頭捏得更緊，面上露出喜色：“繼續觀察，等下嘉賓都露面之後，熱度應該還能漲一波！”

“翻一倍的話，咱們今天結束就擺慶功宴！”

小李興奮地點頭，只是一瞬之後，面色卻有些猶豫。

“導演，我們的人設真的定了？會不會被罵？”

“沈靳風那個…”

孫新平看都沒看他：“我們給了機會，給最多的鏡頭，最好的人設，他如果表現不好怪誰？”

“你要想，沈靳風如果在這樣的人設下有所作為，想不火都不可能。”

小李噤了聲。

心裡卻有些犯嘀咕：那麼變態的人設，怎麼可能有人立得住？還有所作為？

有這樣的人上天去好了。

“行了，去給我看資料去。”孫新平拿著話筒敲在小李頭上。

“技術組全神貫注，保證場景構造不穿幫，合理化所有設定！”

“宣發組注意了，過半個小時，熱搜就可以上了。”

“剪輯組盯緊鏡頭，務必保證高光鏡頭一個不落！”

三，二，一！

開始！

工作間內，巨大無比幾乎佔了整面牆的高畫質螢幕終於唸完了廣告。

黑屏之後重新亮起畫面。

藍天白雲，烈日高懸，荒無人煙。

好像連空氣中都透著焦灼的熱浪。

沙灘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幾個人。

不遠處的海面上，一陣巨浪襲來，將本就支離破碎的船隻徹底衝了散架。

船隻零件隨著海浪搖搖晃晃地飄遠，好像一副悠揚浩蕩的畫卷。

風景無限好，只是，對那幾個躺在地上的人來說，大概約等於，失去了逃離這座孤島的唯一希望。

虛擬世界的構造，沒有攝影師，但對於觀看直播的人來說，卻無異於看電影。

畫面的焦點緩緩集中在一個人的臉上。

【來了，來了！讓我來看看第一個勇士是誰！】

【我已磨刀霍霍等不及！】

【兄臺且慢，按照節目組的尿性，第一個出場的嘉賓一般都是“好人”。】

沒錯，前兩季第一個出場的嘉賓拿的都是好人設。

至少，比起那些故意被安排了不太道德的壞人設的好多了。

初始人設是好的，長歪的可能性總比人設是壞的要小。

高畫質鏡頭的中心，男生緩緩睜開眼睫，水珠從眼角滑向鬢邊，襯得那雙眼睛近乎澄澈見底。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待那雙眼睛懵懵懂懂地睜開，恢復清明之後。

男生昏迷時有些乖巧的樣子，好像瞬間蒙上了層雪山似的冷。

他的五官無可挑剔，靜靜躺著，周身都帶了點淡淡的懶倦。

幾秒之後，他才緩緩起身，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圈周圍，沒有動作。

彈幕被短暫地硬控了幾秒。

【我天，我老公剛睡醒的樣子太迷人了！】

【dbq，這哥們兒誰啊？娛樂圈還有這麼一號帥哥？演過啥啊？】

【不是，樓上，幾毛錢一條啊？沈靳風天天住熱搜上，你不認識？】

【沈靳風居然還有粉絲？】

【我去，這是沈靳風？完全不像啊！】

【有一說一，沈靳風的臉是真不錯，不然也不至於現在還在娛樂圈混著了】

【不是，有病吧，節目組給沈靳風安排的好人人設？】

【眾所周知，黑紅也是紅。但大部分明星黑紅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沈靳風那麼多實錘黑料還在圈裡混不就是仗著家裡有礦？

但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做人”把他放在第一個，明顯給他安排了好人人設，意味著什麼不用我多說了吧？

只是好人人設也得分在誰身上，我賭一個沈靳風絕對把好人設爛在手上，身體力行人之初性本惡。輸了我倒立吃shi】

【呵呵我真是笑了，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我對沈靳風本人怎麼樣不評價。我只知道愛打賭的人最後都輸了（微笑）】

【就是，話也別說那麼早，前幾期又不是沒有一身黑料被證明是莫須有的】

【莫須有？誰逼著他說演員只是工作，工作不認真很正常？拿著208還義正言辭地曠班、拍戲時念12345？】

【恕我直言，好歹前幾季翻紅的都有一技之長，沈靳風有什麼？有好吃懶做、有耍大牌、有片場打人、有忘恩負義、有演技差、有人品低劣？】

孫新平盯著滿屏亂吵的彈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怕觀眾吵，就怕觀眾不愛看。

果然，一個最近憑黑料鬧得滿城風雨的花瓶，被安上“好”人設，怎麼能不讓人跳腳又期待呢？

罵吧罵吧。

現在罵得越兇，沈靳風頂著好人設，表現越爛，輿論越大，正好印證節目主題。

如果萬一沈靳風，駕馭好了人設…那反哺的流量也越大。

只不過，萬一萬一，這個可能性大概是萬中無一。

因為，他給沈靳風安排的人設，實在是“好”到逆天了。

想到這兒，孫新平嘴角的弧度越發得意。

“宣發組的人呢？可以準備把沈靳風人設放出去了。”

宣發組組長連忙應是：“好嘞！沈靳風一動我就放。”

“不對，這小子怎麼不動？”

“他不餓？”

虛擬世界中，嘉賓們醒來後，設定的身體初始狀態應該是虛弱、餓、無力到了極點啊。

不同於其他綜藝有劇本，或是拍攝途中也能人為干預。

《你是怎樣的人》，是真正踐行了絕對真實的。

植入人設，設定嘉賓的身體初始狀態，已經是節目組能動的最大的手腳了。

而根據設定，沈靳風現在的身體狀態，比擬的是餓了三天。

而他手邊，就有一壺水，兩片面包，三塊壓縮餅乾。

小李皺著眉頭看螢幕：“六個人只有這麼點吃的。”

“其他人醒來後如果發現最後的口糧都被沈靳風吃了，肯定會起衝突。”

孫新平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不起衝突怎麼有看點？”

“但是，這小子怎麼不動啊？醒來不第一時間想著吃東西，在發呆？”

觀看直播的觀眾也納悶。

沈靳風睜開眼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分鐘，怎麼還沒有動作。

【我居然看著他一動不動看了兩分鐘（居然沒覺得不耐煩）】

【他在幹嘛？傻了？】

【普通人面對這種求生困境都會害怕吧，需要緩一緩也正常】

【我服了，沈靳風不動，能不能先讓我看看其他人！】

【旁邊那幾具“屍體”怎麼還不醒！】

渾然不知自己所作所為身處全民直播的沈靳風緩緩打量著周圍，在和腦海中的老夥計告別。

【叮！恭喜1587號宿主沈靳風圓滿完成999個小世界任務！】

【叮！根據宿主意願載入養老世界！】

【叮！載入成功！】

沈靳風記不清大概是多久之前，被系統888選中加入快穿任務局，從此兢兢業業地做任務。

直到剛剛，他從第999個快穿小世界脫離。

系統告訴他，他自由了。

現在在按約定給他投放到養老世界裡。

“888，你給我挑了一個什麼身份？”他語氣輕鬆地在心中問。

【宿主，總部在緊急呼喚我，我下個宿主快死了，我要馬上過去和他繫結！】888語氣有些急迫。

沈靳風：“……行，把記憶傳送給我。”

888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將剛剛接收的世界和身份資訊點選傳送。

【嗚嗚，宿主，你是我最愛的宿主！我捨不得你！】

它語氣快速地念著臺詞，表達不捨：【宿主，後會有期，我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放心吧，宿主！你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我都按照你要求滿足了！年輕、多金、帥氣、無父無母無牽掛。】

888迅速瀏覽著資訊，語氣突然頓了一下【還有其他的驚喜等待宿主你自己發掘！】

【不行了，我來不及了，先走了！】

【勿忘我啊！】

沈靳風看著跟了自己999個世界仍是風風火火的888，無奈地笑了笑。

888完成那麼多工，現在也是大系統了，卻還像初出茅廬的新系統一樣。

把繫結宿主這個新手任務做出了趕場子的感覺。

他不知道的是，趕場子的888瀏覽資訊只瀏覽了一半。

傳送記憶的進度條，因為888的匆忙離去，同樣卡在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