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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珣出身琅琊簡氏的旁支。
琅琊簡氏,歷經數朝,八百年間共出過七位公侯,四位皇后,三位駙馬,十一位宰相,乃當世第一簪纓望族。
他的父親官至太常寺正四品少卿,如若在世,現今少說也有正三品了。
父親去世那年,簡珣還不滿九歲,跟隨母親離開京師遷往澤禾老家。
在這裡,認識了鄰家黃時雨。
黃時雨家的田莊僅有簡珣家五分之一大,也是緊緊相挨。
在澤禾這個小地方,家道中落的簡珣竟成了大地主,黃時雨家算小富。
那日初見,簡珣將將十歲,立在田埂,一目金色麥浪,身後小廝為他擎傘。
黃時雨摟著一捆麥子路過,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
簡珣長相出眾,受人注目習以為常,可黃時雨的眼睛發直,已經算是失禮了。
他蹙眉望向她,原來她盯著的是他手裡的冰碗。
吃了僅剩一半。
他問:“你要?”
“嗯。”黃時雨是個老實人。
簡珣見她嘴唇乾得裂口子,下意識舀了一勺喂她。
她張開嘴吃了。
他又喂一勺。
直到半碗冰鎮葡萄西瓜全進她肚裡。
簡珣看著她發笑。
黃時雨小聲道了句謝,紅著臉跑走。
小廝咕噥一句:“哪來的野小子,少爺您也不嫌髒……”
簡珣一愣,喂“他”時沒想太多,喂完了深覺不妥。
他將碗勺賞給小廝,以為黃時雨是佃農家的小兒,轉過頭也就拋諸腦後。
不意黃時雨深深記著了,記著夏天冰碗的滋味。
還挺好吃。
鄉下長大的孩子,沒那麼講究,渾不在意那是簡珣吃剩的。
黃太太對新鄰居的興趣與日俱增,多番打聽,一心想去攀個親,都被黃秀才攔下:“簡夫人乃京師官家嫡小姐出身,喪夫不足一年,正是悲慟閉門謝客之際,你休要用鄉野婦人那套叨擾。”
沒成想簡夫人搬來的第二年,竟主動遣人送來拜帖,原是看上了黃秀才的學問,央他坐館。
黃秀才曾惹過一場口舌官司,導致多年未開館。簡家初來乍到,許是不通內情,才擇了他。
黃太太唯恐有變,連忙笑眯眯應下。
兩家敲定坐館之日,簡夫人的陪房邀鄉里幾位有威望的老者,借黃秀才家正廳設宴,熱熱鬧鬧吃酒。
連里正也親自登門,拱手大笑:“黃秀才,了不起啊!”
黃秀才是個老實人,揣著手吶吶道:“哪裡哪裡,難得還有人能看得上我。”
宴中,簡夫人的陪房領著一名小童邁進來。
小童正是簡珣。
只見他雙手捧著贄見(注:指在學費以外,學生給老師的見面禮)進廳給黃秀才行三叩首之禮,跪獻贄見和投師帖。
十歲的小子,仙姿神骨,舉止不疾不徐,往那裡一跪,宛若仙童拜壽。
直看得一群大人驚豔滿目。
與之相比,自家幾個七長八短的娃兒,形如歪瓜裂棗。
“老師,請受學生一拜。”簡珣童音明快。
短暫沉默,黃秀才笑呵呵將他扶起,眾人舉杯預賀,有說男娃貴人之相,有說將來定能中舉,黃秀才功不可沒。
黃秀才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某不過一介布衣秀才,這孩子將來有什麼造化也是命該如此。”
眾人只覺得他過謙,又是敬酒又是罰酒。
簡夫人的陪房含笑領著少爺離開。
走了一段路,陪房才蹲身擦拭簡珣跪髒的膝蓋。
黃秀才家很髒,鋪了磚的地面一層積灰。
下人拍灰的當口,簡珣又瞧見了討冰碗吃的小子,這回坐榆樹底下擇菜,兩廂對視,立時朝自己揮起手,笑盈盈的。
簡珣偏著頭,不由跟著笑。
原來“他”是老師家的小廝。
年幼的黃時雨天真且明媚,跑過來送簡珣禮物,“給你。”
一隻嶄新的邵西陶瓷不倒翁。
簡珣的眼睛清澈如泉,露出一絲疑惑,黃時雨眉眼彎彎,對他道:“你家的冰碗很好吃,我的好東西也分你。”
她以為簡珣吃剩的半碗冰是好東西。
陶瓷小人兒的腦袋左搖右晃,簡珣悅然之色溢位眼底,“那我讓福生再端一碗來。”
黃時雨婉拒,“這是我的謝禮,哪有謝禮之後再要回禮的。”
謝禮旨在“謝”,不是來討冰碗的。
老師家的小廝雖饞但極有禮數,簡珣在心裡道,眼睛卻倏然鮮亮,他發現黃時雨左手還有一隻陶瓷小人。
原來這是一套十二生肖擬人娃娃,她手裡的是老虎。
他的竟是狗。
簡夫人的陪房慈祥道:“二小姐,我家少爺還要回去讀書,就不陪你玩了。”
“好哦。”
簡珣一愣,抬眸怔然望向黃時雨。
十歲的他尚且比她還矮一寸。
簡夫人的陪房來自等級森嚴、規矩繁多的京師,講究男女七歲大防,並不想讓少爺同黃時雨玩,雖然簡珣看起來很想。
雙方點頭擦肩過去了。
簡珣木木的,走了十幾步才嗡聲問:“方才,你叫她什麼?”
“二小姐。”陪房吐字清晰,自覺補全少爺缺失的資訊,“她叫黃時雨,乃黃秀才原配所生,家中排行老二。”
陪房望著小少爺呆呆的臉頰,“怎麼了少爺?”
簡珣僵硬地搖了搖頭。
自從黃家大小姐嫁到縣裡,年幼的二小姐黃時雨一直自己梳頭,挽道童髻,穿布衣褂褲,活像個假小子。
而她的貼身丫鬟早被黃太太召去上房服侍,終日見不到影子,偶爾回來一趟,就要被黃太太罵上半晌。
這丫鬟有和沒有區別不大。
為此黃秀才也不是沒數落過黃太太:“梅娘還小,好歹等丫鬟給她梳個頭你再支使吧。”
黃時雨乳名梅娘,取自梅子黃時雨。
黃太太眼一瞪,立即抹淚哭訴:“我每天要操持你們一大家子,累得活像個牲畜,怎麼使喚一下你原配嫡女的丫鬟還犯了天條!”
那淚意止不住洶湧而出。
黃秀才就不說話了。
這日宴畢,送走各家長者,黃秀才同內人商議外院闢一處房間做學堂。
“我嫁妝裡有副新桌椅,挪過去,那可是少爺,別埋汰了人家。”黃太太不放心。
“娘子賢惠。”黃秀才恭維道。
黃太太忙不迭開啟簡珣的贄見,只見兩錠雪花銀元寶端端正正列在匣中,粗略估計二十兩!
這只是贄見,此外還約定了每年三十兩的束脩。
她兩眼放光。
靠著簡家贄見束脩,再加上積蓄,黃秀才置辦了數十畝地,且在鹿錦書院附近盤了個甜水鋪子,賺得不少筆墨紙硯錢,日子越發紅火。
好日子不免引來好事者口舌。
一人道:“說大話的黃秀才又發跡咯。”
眾人鬨笑。
黃秀才看著老實,實則虛偽愛吹牛,曾吹噓夢見紅日高懸,金光墜地,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狀元朝他磕頭。
“狀元朝他磕頭,難不成他是皇帝老子。”
“許是幻夢自己是狀元的爹吧。”
“連兒子都沒有,怎麼做狀元爹哈哈哈哈。”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笑話黃秀才的都是吳舉人朋黨。吳舉人與黃秀才有私人恩怨,鄉民畏懼舉人勢力,不敢送子侄前來唸書,這才導致黃秀才的館經營不下去。
而今不僅重開,還是給簡家坐館,如何不令人嫉羨。
黃秀才分外珍惜唯一的學生。
簡珣為人勤敏,七竅玲瓏,凡事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又寫的一手端正館閣體,每每批閱,黃秀才心潮澎湃。
父親在世時,簡珣偷懶,大人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嬌慣他;父親去世後,也沒人給他講大道理,他就懂事了。
關於簡珣的培養,簡夫人從不將他拘在家中苦讀,常使他體驗民俗百態,學習人情世故。
一晃兩年而過,正逢澤禾杏花爛漫的二月。
十二歲的簡珣第一次參加縣試,就拿了縣案首,驚動里正,連縣老爺聽聞也讚道:“不得了不得了,小小年紀。”
兩個月後的府試,他又拿了府案首!按照大康慣例,參加縣試、府試、院試,皆名列第一者,為小三元。
但實際上,府案首若無重大犯科,後面的院試一般無須再考,等同小三元,直接進學,獲取秀才功名。
歷年來也不是沒出過小三元,但年紀這麼小的卻是史無前例。
於是知府親自面試了這位寶天府澤禾縣的神童,特批簡珣不必再參加兩年後的院試,又賜表字允璋。
簡允璋初露鋒芒,作為澤禾唯一的廩生,獲縣學資格,入鹿錦書院讀書。
黃時雨也在這一年被攆去鹿錦書院附近的甜水鋪子,終日做工。
關於年少讀書時的那段回憶,最令簡珣刻骨銘心的從來都不是被迫匆忙成親,而是他的梅娘呀。
他對她的思念撩亂逐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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