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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瑤回頭,卻發現是虞經理。

眾人看到是虞經理後,都紛紛站起來,恭敬道:“虞經理……”

“不用不用,吃你們的,現在是下班時間。”

說完,他又說:“《山丘》是一支需要人生閱歷才能聽懂的歌,這首歌很棒。”

說完,他看著眾人,似乎想得到回應。

結果,沒人回應他。

於是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就那樣走了。

他走後,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他怎麼突然說這個啊?”

“剛才他在聽我們討論嗎?”

“他也才30不到吧……”

李夢瑤沒有跟著他們討論。

她突然想到——虞經理的本名,好像叫虞生來著?

那不是跟昨天,她加上的那個網友名字一樣嗎?

而且,他好像……也住在他們小區?

……

下班後,李夢瑤還是翻閱著有關江心海新歌的評論。

這已經成了她固定的休閒娛樂。

不過,之前她什麼評論都看,現在看的重點,卻放在了《山丘》這首歌上。

但是對於這首歌,她得到的評論卻不盡如人意。

相比起《夏天的風》的火爆,人們給予這首歌的關注,很少很少。

就好像相比起姐姐的優秀,這個質樸的弟弟,成了大家刻意不提及的物件。

她甚至還在某個男糰粉比較多的論壇裡,看到了一篇抨擊《山丘》的帖子。

說這首歌難聽至極,不知道在唱什麼,像碎碎念。

底下的跟帖還有不少贊同的。

這讓李夢瑤心情很不爽。

無聊之下,她撥通了跟母親的影片電話。

“喂,媽,在忙啥呢?”

“嘿嘿,看電視呢。”影片那頭母親笑呵呵。

“爸呢?”

“他啊,自從你昨天分享了那個連結,他沒事就開啟看呢。”

李夢瑤一聽一樂,說:“我爸都成了江心海的粉絲了啊?”

“咳,他早就是江心海粉絲了,他聽《遇見》的時候,你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李夢瑤說:“我看看爸。”

母上把手機鏡頭對準父親大人。

李夢瑤卻看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樣的場景。

她的父親呆呆坐在沙發上,如同一個木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機在看。

他的另一隻手上夾著根菸,煙靜靜地燃著,煙霧繚繞升起。

歌聲從影片裡傳出來:

“遺憾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就快要老了,

盡力卻仍不明白,身邊的年輕人。

給自己隨便找個理由,

向情愛的挑逗,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還手,直至死方休——”

李夢瑤問道:“爸爸一直是這個樣子嗎?”

母親點頭道:“是啊,他從昨天聽了這首歌,一有空就反覆聽,一直聽到現在。”

李夢瑤有點詫異:“爸爸居然喜歡《山丘》?”

連她都聽不懂,自己這個沒有多少娛樂活動的父親,居然能聽懂?

“嗯啊,可喜歡了,著了魔似的。”

在影片裡,李夢瑤看到,自己曾經熟悉的父親,好像突然有點陌生。

可能是因為他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

在她離開家獨自生活的期間,歲月趁著她不注意,又對這個男人做了些什麼。

李夢瑤想起虞經理的話:

“《山丘》這首歌,需要有一定人生閱歷才能聽懂。”

她突然覺得,自己並不理解自己的父親。

她只是瞭解從自己出生到目前為止,這個男人作為自己父親的這段人生。

彷彿他一出生,就是那個有著寬厚手掌、溫暖手心、慈眉善目的——父親。

然而,她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好像萬能的父親,也曾是個少年。

李夢瑤呆呆地望著螢幕裡,呆呆聽著《山丘》的父親。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住在他心中的那個少年甦醒了。

那個心中壓抑已久的少年,正在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嘶吼得震耳欲聾。

這個男人呆呆地盯著螢幕裡的江心海,眼神渾濁,面容呆滯。

長年的伏案文字工作,在他的手指縫隙間注滿黑色,讓他的腰背有些傴僂。

在一片煙霧繚繞中,他夾著的那根香菸,燃點已經快燒到手指頭。

李夢瑤恍惚中,剛好看到,她的音樂軟體,給她推送了一篇文章。

下午18:30,此時坐在家中,扮演著各自人生角色的人們,同時收到了這篇文章。

《越過山丘,咫尺到底看到了什麼?》

無數手指,無數視線,同時指向了這個標題,選擇了點選閱讀。

李夢瑤眼睛微睜,卻發現,本文的撰寫者那一欄,填的竟然是崔大佑。

這人可是華語樂壇教父級別的人物啊,比江心海更古老!

而且,他已經好久沒有露臉了,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成仙了,有人說他尋找真正的音樂去了。

他居然會來關注《山丘》這樣一首新歌?

她接著看下去,只見下面寫著:

“多年以後,人們終究會聽懂《山丘》。

昨天我聽了江心海的新歌,第一首沒什麼新意,本來已經打算關掉了。

但好在我堅持了一會兒,聽到了第二首,《山丘》。

如果說,第一首歌是江心海在炫技,最大限度地利用她的唱功優勢,那麼第二首,《山丘》,就是咫尺在炫技。

我以前總嫌他商業意味太強,卻沒曾想,他在這裡還留了一手。

一出手,就讓我自慚形穢。

這首歌,就像是咫尺在說:我想給你們看看,一個究極的詞人,是怎樣的。

我已登上山丘,你們何在?

……當然,感受到這種嘲諷,是我這個音樂人的專屬體會。

更多的,還是被叩響心門,感到濃濃遺憾。

俯仰一世,我低頭聽歌,抬起頭時,已對人間恍惚,眼中有淚。

我不懂他經歷了什麼,才能寫出這首歌。他也不懂我經歷了什麼,卻如此精準擊中我。

回過頭來才發現,那些遺憾都是相同的。

我也曾越過山丘。

那裡無人等候。

……”

……

週二,雷亞娛樂公司股價接連經歷兩天的跌停,已經縮水了30%。

心如死灰的朱斌走到秦耀陽的花園時,他正在給牡丹澆水。

“秦總。”

朱斌低頭,接著垂手靜靜站在一旁。

他這兩天幾乎沒閤眼。

換作任何人都想不到,雷亞這個龐然大物,竟然會被區區江心海和咫尺給擊垮。

而且垮得如此迅速。

秦耀陽頭髮花白,精力卻異於常人。

在雷亞公司面對生死危機時,他卻勝似閒庭信步。

朱斌不懂,為何秦總能如此鎮定。

“知道我找你來,是想說什麼事嗎?”秦耀陽突然問道。

朱斌惶恐地站在一旁:“請秦總示下。”

他終於打理完自己的牡丹,用一旁的乾毛巾擦了擦手,抬頭看著朱斌道:

“伱覺得,誰來接替王煒明的職位最好?”

朱斌頓時汗出如漿。

“全、全聽秦總安排。”

“我就是想問你的意見。”秦耀陽心平氣和道。

朱斌結巴地說了幾個名字,秦耀陽點了點頭,似乎認同了他的說法,又似乎沒有。

“那你呢?誰來接替你的職位?”

“秦總?”朱斌猛然抬頭。

卻發現秦耀陽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他頓時意識到,敗局已定。

他只是不甘心。

“秦總,”他突然說,“我、我想站好最後一班崗,把公司的危機,給頂過去。”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應對的人選,”秦耀陽說,“你自己琢磨一下怎麼走得體面吧。”

朱斌心中這麼多年的工作經歷翻湧上來,大慟道:“秦總!……”

秦耀陽回過頭,他放低聲音說:“……秦、秦總,您挑的人選是誰?我不太放心……”

秦耀陽笑呵呵道:“是別人給我推薦的,一個叫陳涯的年輕人,你聽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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