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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雪。

聖誕的鈴聲從澹紫色的天邊傳來,細碎的粉雪從這樣的天空落下,沾在臉上冰冰涼涼。

鄰居的窗戶透出暖黃的燈光,在向窗外的人說明著自家的闔家團圓。

秦雲初幽幽嘆了口氣,白氣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她踏上鋪上一層薄薄雪子的青石板,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自打《詩意的生活》節目殺青,已過去有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裡,圍繞著音樂私藏館,各方勢力暗潮湧動,波譎雲詭,發生的那些秘聞八卦,說上幾天也說不完。

如果將來出版一本華國音樂史方面的書,肯定會將“音樂私藏館開館這一天”當做一個歷史事件,大書特書。

圍繞這這座小小的館廳,肯定會說上好幾段諸如什麼“歷史地位”“時代背景”“社會影響”……

推動了、促進了、發展了、延續了、提高了……這樣絲毫不吝溢美之詞,大吹特吹一通,肯定會這樣的吧。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沾光,也因此躋身進入那本書裡去,讓後人好好瞻仰一番。

當然,她也只是這麼一想而已。

想也知道,在歷史上,肯定也只會對陳涯在音樂上的影響大寫特寫。

至於他溢位來的洪荒之力,導致當年叱吒風雲的陸家,變成現在這種半坍塌狀態,肯定是不會在歷史上被提及一個字的。

英子被關押至今,海涯公司完全易主,顧家聲勢大振,四大家族從此只剩一超兩強……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歷史書肯定不會關心。

歷史書可是很薄情的,陸家大概連名字都不配出現在書上。

秦雲初的家在環北路的高檔別墅區,這裡除了照顧她的傭人,就她自己一個人住。

今天是聖誕節,父親自己定好要一起過,家裡所有人都要參加,結果因為某件事情,他自己又放了所有人的鴿子。

好在,今天的秦雲初不同往日。

她今天約了朋友。

推開家裡的門,一股熱浪和喧鬧從房間裡一起湧出來。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原本冷清的家裡,此時坐滿了人。

還都是女人。

穿著修身毛衣的柳如煙坐在門口讀書,手裡捧著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夏幽一臉戾氣地蹲在餐廳椅子上,面前膝上型電腦發出幽幽藍光,雙手十指飛快,似乎在跟誰對線;

江心海和蘇小暖、顧雨晴在打撲克牌,此時就她臉上貼滿了紙條,導致她一臉不高興;

路可可、路愛愛兩人下著五子棋,秦雲初離開時她們就在爭辯可以不可以悔棋,現在還在爭;

淺井琉璃子獨自站在陽臺,一臉嚴肅地對著手機講電話,是不是還抬起冷白色的手指,輕輕揉動太陽穴,似乎很是傷腦筋。

“我回來了!”秦雲初舉起手裡的塑膠袋,“我帶回了一點零食。”

夏幽冷不丁從後面欺身上來,從無數件零食中準確地掏了一根棒棒糖走,丟下一句“謝了”。

隨後好幾個人紛紛圍上來,搜刮著袋裡各自喜歡的食物,最後是柳如煙幫忙她接過了手裡沉甸甸的塑膠袋。

“謝謝。”秦雲初說。

柳如煙怯生生地說:“你,要換鞋子。”

說完,她逃走似的離開了。

秦雲初微微一笑,解開外套大衣,露出高圓挺翹的胸口隆起。

牛仔褲緊繃在渾圓筆直的大腿上,她費了點勁,才把黑色長筒靴的拉鍊開啟,把勻稱的小腿,和穿著白色棉襪的腳解放出來。

顧雨晴手裡抱著好幾瓶啤酒,一屁股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坐下,高聲喊道:

“那麼,雲初回來後,咱們的第一屆‘心碎男孩收留群’群友線下會,現在開始!”

說完,她連開了好幾瓶啤酒,室內零星掌聲響起。

顧雨晴大變活人似的從背後拽出來一個女生,說:

“我們今天第一個議題,就是慶祝新群友的加入,湘瀟,給大家打個招呼。”

徐湘瀟滿臉通紅地站在那裡,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支支吾吾地說:“大、大家好……”

“你別折騰她了,”江心海說,“湘瀟你自然一點,這又不是什麼黑手黨組織,你輕鬆一點就好。”

“喔、喔!”徐湘瀟點頭。

柳如煙問道:“第二個議題是什麼?”

顧雨晴眼珠子轉了轉:“沒有第二個議題,如果非要有,吃吃喝喝就行了。”

眾人轟然同意,擺在桌上的啤酒,被幾個性格豪爽的一飲而盡。

“說是群友聚會,卻少了一個重要人士呢。”江心海喝了一杯啤酒,幽幽地說。

不少人停下手腳。

確實。

說是群友聚會,那個叫陳涯的心碎男孩卻不在。

多多少少還是差點感覺。

“陳涯呢?”顧雨晴問秦雲初。

秦雲初搖了搖頭,說:“他說家裡有事情,請了長假,我也不可能不批。”

說來好笑。

自從上次音樂私藏館事件過後,陳涯一直處於東躲xz的階段。

現在將他的行蹤掌握得最徹底的,反倒是秦雲初這個和他關係最遠的人。

這是因為陳涯現在的工作又被調到了總部,秦雲初恰恰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請了多長的假?”顧雨晴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沒有具體時間,反正很長,給他安排了停薪留職,我都生怕他不回來上班了。”

顧雨晴皺起眉頭,微蹙的樣子看上去很好看。

琉璃子加入到眾人當中來,坐在茶几前,惡狠狠地吃了一口薯片。

“一個個的……都是笨蛋,大笨蛋,真是的,琉璃子為什麼要受這種氣……”

這幾個月以來,她的中文水平突飛勐進,秦雲初幾乎都要聽不出她是個日本人了。

顧雨晴問道:“怎麼了?海涯公司那邊,事情不好處理嗎?”

琉璃子大大搖頭,腦後兩個漆黑的雙馬尾髮辮搖晃起來:

“好處理,但是手下都是笨蛋,所以不好處理。”

自從海涯公司易主之後,走馬上任的新總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日本姑娘,也不知道顧家是從哪裡找的人。

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個日本姑娘居然將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做事風格雷厲風行,海涯公司居然在愛華的戰略中,做出了蒸蒸日上的感覺。

要不是親眼目睹成天抱怨工作難做的琉璃子,秦雲初都要懷疑,顧雨晴是從哪裡挖到了一個不世出的商業天才。

“我回頭給你安排點可靠的人手。”顧雨晴說。

“不用,”琉璃子拆開一包新的薯片,“我已經習慣折磨那些笨蛋了,再折磨一段時間,就要出師了。”

秦雲初小聲靠到顧雨晴身邊,問道:

“雨晴姐,為什麼琉璃子她……這麼懂商業手段啊?”

“你不知道嗎?”顧雨晴抬起如同遠山的黛眉道,“你可別小瞧她,你知不知道,日本的淺井家族?”

“是掌控了三角集團的那個淺井家族嗎?”秦雲初反應很快。

“嗯,就是他們。”顧雨晴說,“她可是淺井家族的公主兼奇才,打理小小一個海涯公司,有什麼稀奇的。”

“哦。”

秦雲初低頭,喝酒。

這屋子裡的大家都好優秀。

壓力好大。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醉了,顧雨晴有點大舌頭起來:

“雲初,怎麼感覺你有心事的樣子?最近發生了什麼嗎?”

“沒什麼,”秦雲初說,“家裡覺得我年紀大了,有點想讓我相親的意向了。”

“什麼?你要相親?”江心海有點詫異。

“不是不是,只是有那個意向,”秦雲初說,“不知道是聽了哪個親戚的話,給我塞了很多什麼所謂青年俊彥的照片,讓我挑之類的。”

“你還沒到非要嫁人的時候吧?”

“嗯啊,我也覺得,我還想玩到三十歲呢,”秦雲初說,“但是畢竟是親戚,又不好發脾氣。”

“三十歲也未免有點晚了,”江心海說,“生寶寶的話,會有點危險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

“我都二十八了,沒兩年玩咯,”顧雨晴忽然悶悶地說,“然而結婚這種事,對我來說還像天方夜譚。”

她的話說中了很多人的心事,一線苦酒入喉,全化成了怒火。

還不都是怪那個叫陳涯的。

“借過一下。”夏幽從餐廳那邊過來,拿走一盒口香糖。

“現在不用為結婚發愁的,也就只有小幽了,”顧雨晴嘆道,“她還年輕,我們都老咯!”

夏幽眉眼很冷,說:“為什麼要結婚?”

“女生多多少少都想結婚的吧?你不想結婚嗎?”

“不想,我一輩子都不要結婚。”

“那如果是陳涯要跟你結婚呢?”

夏幽的臉忽然漲得通紅,憋了好半天,才說:

“不可能會發生那種事。”

顧雨晴偷笑:“因為你覺得陳涯不會跟你結婚,所以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結婚,是吧?”

夏幽的臉更紅了,氣呼呼地背轉身,狠狠嚼著口香糖,到餐廳那邊去了。

“雨晴姐,你欺負得太過頭了。”

“是啊,小心小幽把你的不雅照翻出來。”

“不用翻,”她把啤酒罐放在臉上滾來滾去,“我的不雅照都發到群裡了。”

“……”

……訊息框彈出,夏幽盯著膝上型電腦,眉頭深深皺起來。

“陸家老太爺的壽誕,說來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也非要去?”

她的雙手在鍵盤上噼裡啪啦打個不停,耳朵一尖,卻聽到客廳那邊的聲音傳來:

“……陸家老太爺的壽誕,你們收到邀請了嗎?”

“我也收到邀請了。”秦雲初說,“他們好像把其他幾大一線或弱一線家族的人都邀請了,也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

“還能有什麼,想絕地翻盤唄,”顧雨晴懶懶地說,“居然還有臉邀請我,也是信了他們的邪。”

夏幽耳朵動了動,十分想去問問,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開口。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就是陸家了。

幾十年的經營,絕不可能被陳涯一招打散,沒了愛華,陸家也依然還是陸家,只是跌落境界了而已。

陸家之所以還能是陸家,靠的,就是他們那個老太爺。

不是因為老太爺手腕通天,只是因為……他確實是個偉大的人。

只要有他在,陸家就不會真的倒。

再過一個月,便是陸家老太爺的壽誕,這個節骨眼,陸家廣發英雄帖,重新振作聲勢的心思昭然若揭。

以顧雨晴對陸家老太爺的瞭解,這事大概不是老太爺的意思。

“陸家還能好端端地宴賓客、請四方,以陳涯那個性格,不知道會有多不爽。”顧雨晴感慨道,“真想把他抱在懷裡好好哄一鬨,免得他做出過激的行為。”

秦雲初無語地看著她。

姐姐,您這算盤都打得陳涯老家都能聽到啦!

……

遠在陳涯老家,雖然有別於富麗堂皇的高檔別墅,貧寒家庭的團圓的融洽卻不可替代。

不過,此時陳涯面色鐵青地坐在桌前,瞪著自己的母親。

兩人都這麼相互瞪著對方,滿桌飯菜還熱氣騰騰,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妹妹陳夕早就因為生氣,自己躲到內屋了,陳涯還在外屋跟母親對峙。

“媽,那男的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聽他的?”陳涯皺眉道。

“嘖,沒大沒小的,什麼叫那男的?那是你爸!”母親嚴厲地說。

“生完拍拍屁股,丟下孤兒寡母走人了,他除了血緣跟我有關係,還跟我家有何情分?”

他衝裡屋努努嘴:“你問問夕夕,看她認不認這個爸。”

陳涯總是很驕傲地向人談起自己的母親。

他談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女人只用一雙臂膀,在農村埋頭苦幹,獨力撫養他和妹妹長大成人的故事。

可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父親。

他不提,不是因為父親死了,也不是因為失聯了。

陳涯的父親,在他6歲那年,拋妻棄子,丟下一家人,獨自跑到京城去謀生活了。

對於陳涯而言,這個父親的記憶已經十分澹薄,他也毫不在乎自己是個無父之人。

若無天罩頭,我便是天——他一向是這種性格。

但今天,自己這個操勞大半輩子的母親卻突然跟自己提起,自己這個拋妻棄子的老子,居然找了回來。

還腆著臉要陳涯回去,重續父子關係!

要知道,陳涯的爹陳盛可不是在外漂泊多年賺錢衣錦還鄉。

他是奮鬥多年毫無起色,最終憑著一張帥臉傍上了富婆,這才飛黃騰達。

他被富婆青眼有加之後,也沒想著回家扶助一下發妻,而是在殺回老家翻箱倒櫃之後喜不自勝地發現——

當年和糟糠之妻私奔時,因為各項政策不健全,兩人壓根就沒領結婚證。

倒省了一道離婚的手續。

於是他毅然決然飄然而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陳涯的生活裡。

今日重新聽到這個人,居然還是在那個被耽擱了大半輩子的糟糠老妻嘴裡。

“你對他再有意見,那也是你爸,打斷骨頭連著筋,老一輩人講,‘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你親爹有事求你幫忙,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那你要找我有事,我肯定一點也不敢緩,他的話,往後稍稍吧。”

陳涯吃菜。

“涯子!”

母親雙手一拍大腿,裝作疾言厲色模樣,大聲說。

“你再這樣,媽要生氣了!”

陳涯嘆了口氣,說:“媽,實在不是我不聽你的,主要我對他實在沒好感,強行讓我去幫,我也只能磨洋工,躺平式援助,當然,即使我躺平了,也肯定是無數人難以逾越的高峰……”

“行行行你別貧嘴了,把你妹妹叫出來,過來吃飯。”

陳涯露出微笑,去把陳夕叫了出來。

一家人圍坐在桌上,陳涯拿起快子:“今天是聖誕節,雖然我們不過洋節,但正好今天這個日子,讓我們一家團聚在一起,尤然是可喜可賀,大家好好吃飯。”

陳夕舉杯,跟她哥哥碰了一個,臉紅紅的,兩人的母親卻鬱鬱不樂。

……到了晚上,母親早早地去睡下了,陳夕把陳涯拉到外面,小聲說:

“哥,我剛才路過媽房門外,聽到她唉聲嘆氣的。”

“她沒睡?”

“沒,一直在嘆氣。”陳夕說,“她心裡有事。”

陳涯皺起眉,他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這樣對待她,她卻非要自己這麼做。

“哥,一開始我也氣,但現在我想明白了,”陳夕說,“我以後,肯定是要給我媽養老的,親生父親沒有給我養育之恩,我不會去照顧他。”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涯說。

“媽其實心裡也知道,但她就是過不去心裡那個坎。”陳夕說,“老一輩人思想觀念都這樣,就是覺得生你就是天大恩情,如果我們都不報答,就是不孝。”

“懂了,她不是怕那個親爹以後不好,她是怕我們擔上不孝的罪名。”陳涯點頭。

“她就是這樣想的。”

“她錯就錯在……唉,太善良了。”

這是個偉大的母親,也是個善良到有幾分愚昧的母親。

但是,如果不是她有這股樸拙的倔勁,兄妹兩人也不會被養成這樣剛正的性格。

“哥,我們去吧,”陳夕說,“你是譽滿全球的音樂家,我也是一個小小的創作者,我們不輸給他什麼京城名媛闊少,就當是去玩玩。”

“嗯,就當去玩玩,”陳涯說,“不過,不包括你。”

“?”

“你在家陪媽,要還親爹的生恩,我一個人去就夠了。”陳涯冷笑。

陳夕乖巧點頭。

陳涯走到房門前,說:“媽,我聽你的,我去見他就是了。”

“真的?!”房門內,他聽到母親一下子坐起來了。

“真的,就去玩玩,有什麼大了的。”

房門開啟,母親高興的面容迎上來。

陳涯突然覺得,就為了這笑容,就算不喜歡那人,忍忍,又有何妨呢?

……

頂著寒風,陳涯繫緊了圍巾。

陳涯下了高鐵,剛出站口,思忖良久,在各色計程車之間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掃了輛共享單車。

京城繁華,不同於別地,連路邊的鴿子,眼睛裡似乎都帶著一股不屑。

蹬著車子,他一路過羊腸子衚衕下三路口,在前門口大街東拐在高架底下騎,騎了半個小時,身上汗流浹背,圍巾也摘了,最終到了太子軒酒店。

他和那個便宜爹的約定之處。

“陳涯!”

二樓,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往下面招手,衝他大喊,陳涯往上一看,面色稍和。

好歹能一眼認出自己的長相。

迎賓小姐柔聲細語,眼神暗中打量了一番他這副回頭土臉的尊容,夾槍帶棒地說:

“這位先生,我們這裡只接受預定的。”

“我找人。”

也沒多耽擱,三步兩步上了樓,就撞見了之前跟自己打招呼那男的。

陳盛一手筆直地呈90度舉著手機,另一隻手揣在兜裡,眼睛左瞄瞄手機,又瞄瞄陳涯,隨即笑逐顏開。

“可以,可以,長得有我年輕時幾分風範。”

陳涯走過去,眼睛餘光往他手機螢幕上一瞅,發現是自己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自己正臉照片,透過微信發給他了。

原來這男人便是這樣一眼認出他的。陳涯只覺得,哦。

這樣啊。

“走,到裡面去,定這個酒店可不簡單,你老爸可是動用了關係的。”

男人意氣風發,抬起手腕,袖子下面露出一塊卡地亞藍氣球精鋼手錶。

陳涯對手錶研究不多,毛估估算下,這表大概也就9萬左右。

跟著男人走進了包間,坐了下來,男人滿臉堆笑,盯著陳涯的臉看了半天。

“好,好,長得還挺帥,這就更好了。”

陳涯喝茶。

陳盛又說:“陳涯啊,爸爸這次找你回來呢,主要是有三件事。”

“第一呢,我呢,這些年,時時刻刻都念著家鄉里的你們,但是京城想站穩不容易,現在終於有點底氣,於是想著把家鄉的孩子們也帶一帶。對了,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陳涯不鹹不澹地說:“打工人而已。”

“上的什麼大學?有二本嗎?”

“初中輟學。”陳涯說。

陳盛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但馬上又恢復如常。

“沒事,想想辦法,爭取搞個成人本科的文憑,動用我家的關係,也不難。”男人說。

陳涯說:“我看那也不必。”

“學歷還是要緊的,”男人皺眉道,“你現在工資一個月多少?”

“五六千吧。”

“你看……”這個工資比男人想象中稍微要高一些,於是改口說,“如果你搞個文憑,找個好單位,工資會比現在更高,還更輕鬆,你肯定現在肯定是每天加班加點吧?”

“還好。”

“你在哪個公司上班?是工廠還是……”

“宏圖。”陳涯端著杯子。

“是秦家那個宏圖?”男人眼睛變亮了,“對了,你知道秦家麼?”

“秦家嘛,秦雲初是吧。”陳涯說,“算是認識吧,都在同一層樓。”

他說的也沒問題。

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陳涯,不錯啊,你初中輟學的學歷,能混成這樣,肯定是花了一番努力的對不對?”

陳涯感覺累了。

心累。

跟不喜歡的人說話,一分鐘他都感覺累。

“你就說說,你還有兩件事是什麼事吧。”陳涯說。

男人搓著手,說:“第二件事,主要也是帶你來見見世面,你知道嗎?再過一個月,陸家的老太爺就要做壽誕了……”

“誰?”陳涯皺起眉頭。

“陸家老太爺……哦,你不知道陸家是吧?沒事,畢竟平民小百姓,不知道也正常,你就知道,陸家是個賊牛逼的大家族就是了。”

說到這裡,可能是激動了,男人一口假裝地道的京片子終於沒有穩住,露了方言。

“陸家牛逼,我知道,陸老太爺做壽,跟你有什麼關係?”陳涯皺眉。

“你不知道嗎?”男人挑眉,“你媽沒告訴你?”

“告訴什麼?”

陳盛隱隱挺起胸膛。

畢竟,這是他畢生最了不起的操作。

“你的後媽……也就是你爸我後來又找的這個,就是陸家的。”

頓了頓,看陳涯一臉迷茫,他又補充道:

“豪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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