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可以別找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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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
顧澤豐有點受寵若驚,連忙雙手相迎,兩人又是晃手又是拍肩,一時間好像很親熱似的。
“兩位顧總肯光顧我們這兒是我們的榮幸,真是令蔽社蓬蓽生輝……”
顧澤豐笑道:“蔡總,你跟我們家這麼好的關係,就不用這麼見外啦!”
“哈哈,既然顧公子這麼敞亮,場面話就不說了,不過剛才說的也都是心裡話,心裡話而已,哈哈哈……”
兩人小時候見過面,是那種搶玩具把對方打哭的關係,三兩句話後,感情迅速升溫,相互臉上滿溢位的沒有溫度的假笑,能把羅非魚凍硬。
顧雨晴掃了一眼蔡振益身後,幾名員工規規矩矩分列其後,隱隱眾星捧月烘托出蔡振益的c位,很有儀式感。
能看出來,蔡振益沒有仗著有顧宗言的首肯和兩家的關係恃寵而驕,帶著工作室幹部們出大門迎接,給足了她面子。
至少比陳涯那個真正“恃寵而驕”的傢伙要講究多了。
但是這站位顧雨晴覺得……有點排座次之嫌,對於一個it行業的企業來說,官僚氣氛未免太重了。
陳涯那邊的員工更青澀,沒有這麼油滑,給人一種更加“極客”的感覺。
“裡邊聊吧。”
顧雨晴一行一起進門。東煌七星顯然在這間工作室上給予厚望,撥了4層的獨棟寫字樓給他們當辦公樓,估計年租金都有千來萬。
眾人路過一樓性冷澹風格的前臺大廳,由於參觀需要沒有上電梯,從側門進樓梯,踩在柔軟的橙色地毯上,一路上了二樓。
剛到二樓,一股混合著很多人的氣息的熱浪就撲面而來。
眼前是無數排長條狀的辦公長桌,每一排都有十多臺電腦,其中一半都坐著人,另一半空著。
蔡振益一邊走一邊伸手介紹道:
“我們的主要辦公區在二樓和三樓,兩層辦公區一共有300個工位,我們當前還在持續招人,目標是把這300個工位填滿的基礎上,再增加100個工位。”
顧澤豐瞠目結舌問道:“蔡總的工作室,開發團隊有400人!?”
“對,”蔡振益說,模樣頗為自傲,“我們東煌七星有著相當成熟的專案管理經驗,400個人的開發團隊,我認為對於我們的遊戲來說恰如其分。”
顧雨晴見到蔡振益後,終於第一次開口問道:“你們的遊戲開發週期是多久?”
“一年。”
顧澤豐再次驚訝道:“一年?這麼快嗎?”
“嗯,這也是我們本著對投資人負責的態度,才定下的期限。”蔡振益說道。
“這次的遊戲對於我們過往的遊戲型別來說,有極大跨度,不管是對於公司還是我來說都是一場冒險。我們希望在最短時間內,讓總部和投資人看到成果。”
顧澤豐挫折手說:“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蔡總的新遊是怎樣的了。”
逛完整個工作室,顧雨晴才發現,“工作室”這個稱謂之前給她留下了錯誤的印象,導致她低估了東煌七星這次的決心。
400人的開發團隊加上獨立寫字樓,前期投入是下了血本。
按這個架勢,要是他們的遊戲平均月流水沒有高於3000萬,工作室負責人得自裁謝罪。
轉完了開發辦公區,接下來又到接待廳去座談。蔡振益請了一位寸頭男子過來,說是遊戲主策劃,讓他來介紹遊戲內容。
遊戲主策看著四十歲上下,臉龐略黑,看上去頗為憨厚,話不多而簡練,手中拿著鐳射筆,開啟投影就直接開始說。
他點選了一下ppt,畫面中出現了主角的幾個形象設計和地圖設計,畫風是二次元的,看上去頗為精緻。
“我們的遊戲暫定名字叫做《岡格尼爾之心》,當然名字只是暫定,上線後肯定會改,講述的是一位冒險者穿越到異世界卡拉迪大陸,逐漸探索世界奧秘的故事……”
聽到這裡,顧澤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蔡振益打斷主策道:“你就直接說重點吧,背景不用介紹了。”
主策跳了兩頁,又介紹道:“我們的遊戲的玩法以及盈利核心是抽卡養成,我們借鑑《澤爾達:荒野傳說》以及《魔界原罪》,設計了一套環境互動系統,比如水加冰會讓環境結冰,風加火會讓整片區域起火……”
顧澤豐木訥點頭,他對這些一竅不通,沒什麼感覺。顧雨晴卻大受震動。
這個思路,跟陳涯想到一塊兒去了。
區別只在於一個是角色之間的元素反應,一個加上了地圖互動機制——和《荒野傳說》更加相似。
果然如同陳涯所說,大家都是在學習《荒野傳說》,思路必然會趨同。
“那你們這麼設計的意義是什麼呢?”顧雨晴問道。
那位主策張了張嘴,沒有想到顧雨晴會問這種問題,想了想,才說道:
“意義的話,從玩法的角度來講,它鼓勵玩家探索多種解決問題的途徑,我們的遊戲會有冒險和生存兩個要素,在這個過程中,可以運用不同的元素互動來達到目的。”
顧雨晴點頭,主策又接著說道:
“從運營角度講,玩家需要具有多個角色,才能擁有足夠多的手段來解決各種難題,來玩得更加‘舒服’,這變相提高了玩家的抽卡慾望。”
顧澤豐問道:“那具體能提高多少呢?”
這一問把主策給整不會了,他張開口半天說不出話,蔡振益擺擺手,示意他把電筆遞給自己,道:
“還是我來講吧。”
接管了場面的蔡振益翹起腿,坐在沙發上,連續勐按ppt,最終定格在滿是資料的表格上,侃侃說道:
“玩法方面我就不多介紹了,主要就說說收益這方面,剛才說了,我們400人團隊,計劃是1年的開發週期,效益方面……”
蔡振益雖然是遊戲行業的從業者,但他本質上更像是一個投機者。
他在遊戲玩法和設計等專業領域,不算專業,而且也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有遊戲的收益。
投資多少,回報多少,回報率是多少,遊戲生命週期有多長……他的關注點,全部都在這些方面。
簡而言之,他只不在乎遊戲本身怎麼樣,他在乎遊戲賺不賺錢。
蔡振益說了半天,顧雨晴大概聽明白了。
蔡振益這個遊戲裡面,有類似於《荒野傳說》當中神廟的“聖殿”。
玩家可以透過組隊來一起挑戰“聖殿boss”,以此來獲取對應角色的專屬武器和技能碎片,進行角色養成。
每個版本都會推出全新的聖殿,為了透過聖殿,玩家必須每天上線肝體力來爬戰力。
當然,氪金可以提高肝的效率,讓隊伍更快成型。
除此之外,遊戲中的“呼喊”功能(就是在世界頻道說話的小喇叭)、公會、時裝等等,都需要氪金。
聽完下來,顧雨晴就一個感覺:這就是一個網遊版的《荒野傳說》,裡面塞滿了氪金點。
和東煌七星其他遊戲一樣,也和其他大廠的網遊差不多。
國內的網遊,大多數都是這一套玩法:強迫玩家每天上線清體力打副本,用社交來穩固穩定的玩家群體,每個版本都推出全新的氪金點,來引誘玩家消費。
透過上一個版本的氪金點獲利後,再接著開發下一個版本,無限迭代。
如果老玩家逐漸流失,就開一波活動,花點推廣經費,引流一批新玩家進來。
直到最後玩家流失得差不多了,運營不下去了,就關服解散,開始做下一個專案。
東煌七星起家時就是這套打法,屢試不爽。
區別在於,這次他們進軍“二次元”領域,和以前面對的市場人群完全不同。
所以蔡振益才說,這次公司的決策屬於冒險行為,需要儘快讓他們看到回報。
這不由得讓顧雨晴想到陳涯,比起東煌七星推崇的這種打法,他“為愛買單”的理念,更像是將希望寄託在玩家的感情上。
從玩家角度來說,顧雨晴當然更希望遊戲都是陳涯開發的那種。
但是從投資人的角度考慮,顧雨晴覺得,還是東煌七星的方式更加靠譜。
因為“為愛買單”的理念核心包含“不付費也能玩”,那站在玩家角度,既然不付費能玩,為何要付費?
白嫖才是人類的天性。
顧雨晴這邊眉頭緊鎖,兀自擔憂,而那邊顧澤豐倒是跟蔡振益賓主盡歡,聊得開心。
等到兩人離開完美工作室時,顧雨晴忽然回頭,問蔡振益道:“蔡總,問你最後一件事。”
“雨晴,你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蔡振益溫言道。
“你們招錄員工的標準是什麼?”
蔡振益抬了抬眉,說:“最基本的要求是雙一流畢業生,有就業經驗優先。”
顧雨晴問:“沒有從東煌七星其他的遊戲部門轉過來的嗎?”
“當然有。”蔡振益拍了拍旁邊主策劃的肩膀說,“像我們的張策劃,他就是從《亂戰》專案組轉過來的。”
顧雨晴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那位張策劃的表情倒好像有點無奈,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內情。
……
顧雨晴處理完公司的事情,轉頭就去了陳涯那邊,跟他說完了“敵情”,在聽完最後一句話,顧雨晴問對方招錄員工標準後,陳涯笑了。
“你為什麼還問他們這個?這不是存心想給我這邊做探子嗎?”
顧雨晴白了他一眼,說:“你屬於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有我來給你當探子還不好?還要矯情?”
“這不是矯情,這是關心你,怕你暴露了。”
陳涯說完,顧雨晴正色問道:“話說,你們招錄員工的標準是什麼?我看你們的新員工,什麼人都有。”
她在腦海中對比起完美工作室那邊的見聞,隱隱中對陳涯這邊又有了一點擔憂。
“我們招工的標準挺多的,不過最重要的只有一條,就是熱愛二次元,是資深阿宅。”陳涯說。
這個回答,顧雨晴聽完沉默了很久。
“……那你是怎麼知道員工喜歡二次元的?”
“很簡單,我們的考題裡面有很多老宅才知道的內容,答不上來一律視為零分,比如碇真嗣第一次坐上初號機是什麼時間。”陳涯說。
顧雨晴聽完又沉默了很久,才問道:“那是什麼?”
“是西曆2015年6月22日。”陳涯說,“如果沒有答西曆,但答對了時間也能得分,如果答了‘西曆’,還能加0.5分。”
“我沒問答桉是什麼,我問你說的這是什麼?”
“你這個現充是不會懂的。”
顧雨晴雖然聽不懂“現充”是什麼意思,但她還是生氣了好久。
“既然是做二遊,企業一定要了解市場,瞭解受眾心理,”陳涯說,“你跟我一說,我就知道,他們公司這個專案不會成功,公司文化沒有二次元基因。”
“但是人家有名牌大學生,有資料有技術力啊。”顧雨晴對陳涯還有點生氣,故意跟他唱反調。
“就是這樣我才不看好他們。”陳涯說,“遊戲想要做得好玩,做遊戲的人自己要喜歡玩遊戲,看大學有什麼用?再說了,我們也不是沒有名牌大學的,我也是名牌大學的。”
聽到陳涯這話,顧雨晴笑嘻了:“你什麼名牌大學?”
“京大啊,我是京大的圖書管理員,自然也算京大的。”
“你還兼職過這個啊?”
“不是兼職是全職。”
兩人聊了一會兒,陳涯便出發去公司看看情況,他開顧雨晴的車。
顧雨晴現在只要不上班,就來找陳涯玩,她徹底放飛自我了。反正瞞不過父親的眼線,乾脆就大大方方亮出來。
反正她現在在對方心裡已經不可能更差了。
到了公司,顧雨晴的第一感覺是,人變多了。
之前公司還有點空空蕩蕩,現在人總算把辦公區坐滿了。
她的第二感覺是——死宅氣息變濃了。
可能是剛上班第一天,大家相互之間還有些拘謹,再加上二次元這種在國內算亞文化,大多人都是藏著掖著,剛開始,那些招錄進來的員工,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僅僅第二天,一大半人就本性暴露了,很多人桌子上開始出現各種手辦,還有人開痛車來上班,引起了很多人圍觀。
顧雨晴在一個員工桌上發現了一臺奇怪的儀器,一條木板上鋪開圓圓的玻璃罩,玻璃罩裡糾纏的銅線上顯示著時間。
“這是什麼?”顧雨晴好奇問道。
“輝光管。”陳涯回答道。
“輝光管是什麼?”顧雨晴又問,“它顯示的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
只見輝光管裡顯示的時間是——114514。
陳涯問那個員工道:“你輝光管裡數字是什麼意思?”
那個男生低沉冷冷一笑,手放在臉旁,道:
“これはすべてュ夕インズ?ゲー卜的選択だ!”
“他說什麼?”顧雨晴問。
“他說他是個小gay。”
“???”
……
到了晚上,陳涯忙完工作,忽然想起路愛愛的事。
之前她讓自己去找她,結果好幾天過去了,自己一次都沒有見到過她,家裡再也沒有她來過的痕跡。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點虧欠感。
雖然顧雨晴說他是犯渣男病,可實在很難把路愛愛放著不管。
於是他撥通了路愛愛的電話。
對方秒接了,但是好半天,話筒裡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沒有人說話。
“喂……”陳涯硬著頭皮開口道,“你還好嗎?”
“……”迎接他的是沉默。
“你那天等了多久?沒事吧?”陳涯說著說著有點忐忑,“那天我實在有點忙,走不開。”
長久的沉默後,對面終於說話了:
“你能別和我說話了嗎?”
“啊?”
“可以不要跟我聯絡、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要理我嗎?”路愛愛說,“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口這裡,就很難受,空蕩蕩的。”
她聲音聽起來依然毫無感情色彩,但陳涯總感覺,他能聽出來她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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