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返老還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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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這世間真的有仙嗎？”

紫霄觀清心殿內，八歲的李季安仰著頭，清澈的眼神帶著幾分童真，期待的看著掌殿真人劉德善。

半響，

“像！實在太像了！跟我那師弟……”李季安沒有等來答案，而是等來劉德善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

李季安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一抹懷念的笑意，隨即微微俯身，沒有打擾這個曾經的師兄，如今的師父。

“福生無量天尊！”少傾，劉德善回過神，又拿起名冊資訊看了起來，本來稍顯渾濁的眼睛陡然清明幾分。

“你俗名叫李季安？”

根本不需要李季安回答，劉德善看著名冊的資訊，心中一陣猛跳。

三日前他正齋戒清修，得聞有一孩童持師弟長安真人的信物慾拜入自己門下，雖然正在清修未能出關相見但還是毫不遲疑的吩咐人將孩童破格收入了清心殿。

今日一出關便喚來小童。

第一眼就讓他失神……

而此刻，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定是我那師弟的崽！

“哼，你給我講歪理，讓我別娶妻生子，說什麼紅粉骷髏，說什麼水月鏡花，什麼孑然一身，一生瀟灑，結果……幸虧沒上你的當。”莫名的一陣神清氣爽，不知是知道師弟後繼有人還是終於可以揭一次師弟的短，厚德真人劉德善此刻彷彿年輕了三十歲。

“青雲，進來。”心情大好的厚德真人朝著殿外喊了一聲。

“弟子見過師父。”和李季安年齡相仿的一個胖道童彷彿一個肉球一般，一抖一抖的進了殿，盤坐在李季安身旁的一個蒲團上。

“從今往後，這就是你師弟，日後好生照看，萬萬不可欺負他，要將其當做手足兄弟，摯愛親朋。”劉德善嚴肅告誡。

“啊？”小胖道童顯然沒見過劉德善這種態度。

“哦，對了，還未給你起道號，你……不若就叫長安吧。”劉德善稍稍沉吟，隨即莞爾一笑，向來以穩重著稱，執掌道觀思想教育工作的他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狡黠。

“長安？”師兄這惡趣味……

“謝師父賜名。”李季安深深一拜。

“長安，這是你青雲師兄，日後為師不管你與觀中其餘師兄弟如何，但是與你青雲師兄，務必手足情深，休慼與共。”劉德善再叮囑一聲。

李季安低著頭，稍稍歪過腦袋，恰好看見青雲道童亦如此般在看他。

三日前老遠看了這小胖子一眼，他就有所懷疑，此刻已經再無疑慮。

紫霄觀祖宗規矩是禁嫁娶的，但是百餘年來，這一項規定基本名存實亡，紫霄觀是子孫廟，師傳徒，代代相傳，不接受外來掛單，百來年過去，如今幾乎都成了一脈相傳。

從觀主到下面執事弟子，大多在十里外的縣城還有個家。

不過，之前的清心殿殿主，也即他們的師父上善真人是個例外，清心寡慾，獨善其身，也就收了他們兩個徒弟。

“看這小子年歲，師兄怕不是在我還未還俗時就娶妻了？呵。”

“好了，青雲帶你師弟去熟悉一下觀內，一些規矩也講一下。”劉德善似乎有什麼心急事，將新入觀弟子必須問的第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匆匆打發走兩徒弟後，一臉喜色的離開了清心殿。

青雲小胖子看著胖，動作卻不慢，拉著李季安三兩步就到了殿外側房牆角邊。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也是師父的兒子？”此刻的小青雲臉色有些漲紅，看似還有些委屈，感覺下一刻都可能哇的一聲哭出來。

“……”跟師兄小時候一樣，不太聰明的樣子。

李季安果斷搖頭。

“真的？呼~嚇死我了，那就好，看來我娘騙我的，爹怎麼會還有其他女人呢。”

李季安微微挑眉，師兄也變壞了啊。

“那好，以後你就跟著師兄，師兄保你不受欺負，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我爹，是這個！”小胖子開懷一笑，自吹自擂的豎起個大拇指，對有劉德善這個爹很是驕傲。

好啊。

看著小胖子以他爹為驕傲，李季安發自內心為劉德善高興。

能成為兒子的驕傲，身為人父，師兄應該知足了。

“師弟，這裡是玉皇殿，是觀主的地盤，觀主很兇，還小氣，沒事別來。

這裡是弘法殿，他們每次下山做法事都有好多好吃的……”

紫霄觀不大，沒有那些大觀“三都五主十八頭”森嚴的等級編制，僅有一位觀主，五位掌殿真人，各殿弟子道童加起來也不過百人。

故地重遊，彷彿就在昨日。

“不知不覺五十四年了啊！”

五十四年前，李季安覺醒宿慧，那時他已經穿越此界八年了，母體胎生，八歲！

仙賜皇朝，一個聞所未聞的封建帝王世界。

封建社會百姓的苦，不需贅言。

不過那會覺醒宿慧時，李季安非但沒有自怨自艾，反而信心十足，甚至沒有系統他都沒慌，憑他起點二十年正版讀者的閱歷，這種古封帝制劇本，門清。

他起初決定速通。

結果被灌了滿口的香灰符水，還有黃鼠狼的血……

直到他知道有武者的存在後，恍然大悟，原來是低武升級流的劇本。

開局苦難，隱忍甚至屈辱都是必須的，

一直隱忍到父母雙亡，未婚妻退婚，他知道，BUFF疊滿了，該他出山了。

崽賣爺田不心疼，李家祖祖輩輩攢下的幾畝良田，被他全賣了銀子，意氣風發去了鎮上武館。

結果……一年時間都未能入門。

山野農家子，打小溫飽線徘徊，身子骨弱，也沒錢買品質高的藥浴、藥補，加之鎮上武館水平實在有限。

甚至眼看銀子花光了，還入不了門，他發狠練武，反傷了肺腑，咳喘不止，儼然病嘮鬼。

鎮上活不下去，不得已灰溜溜回了山村。

幸好土房沒人要，還有個存身之地。

最終給人當佃農，吃了上頓沒下頓，希望也日復一日的絕望。

渾渾噩噩，鬱鬱寡歡，等著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希望……直到三十歲那年，就在他都快心生死志時，那一日醒來，卻意外發現一身病嘮散去，那具不堪重負積勞成疾的身體所有負面狀態消失，他的身體居然回到了最初覺醒宿慧時的八歲！

而時間線卻並未改變。

擔心被當做妖邪處置，沒來得及驚喜遲到的金手指，便匆匆逃出了山村。

古代交通不便，人口流動更是三關五卡，最終也只能跑回鎮上尋找機會。

奈何……還未研究明白金手指用途，卻被人販子抓住，採生折割！

回憶到這裡，李季安心中猛然一陣抽動，臉色煞白。

哪怕已經時隔二十七年，又返老還童過一次，身體的創傷全部清除，但那五年的經歷，依然讓他時常噩夢纏身。

幸好十三歲時，在距離紫霄觀十里處的尚義縣城，已經一條胳膊畸形，後背一條永遠痊癒不了，持續化膿的傷口的李季安遇見了紫霄觀清心殿前殿主上善真人。

小青雲突然回頭，恰好看到李季安臉上的驚懼之色。

“師弟別怕，師兄在。”笨拙的將李季安護在身後，小青雲指著殿內神像急忙道：“假的，都是假的，都是泥塑。”

從回憶中回過神，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小青雲，李季安臉上泛起一絲慈愛的笑意。

經此一事，小青雲也不再帶李季安遊觀，果斷回返清心殿。

然而剛剛走到清心殿廂舍外，小青雲猛然一頓，只見一群觀內師兄正在門口等候，其中更是有戒律殿師兄的身影。

“糟糕！我給內務殿掌殿真人飯裡吐唾沫的事被發現了嗎？”小青雲瞬間一個哆嗦，下意識往李季安身後躲。

嘩啦啦~

看到兩人身影的一群人一下湧了過來，一個個臉上盡是急促的神色，哪還有平日道士的清靜淡薄。

“錯了，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小青雲差點被嚇哭，猛退幾步一屁股摔在地上抱頭求饒。

“你……”

然而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任何訓斥，亦沒有人來拉扯他，小青雲惶恐間透過手指頭縫看去。

卻見那一群人竟然都圍著李季安。

“不是找我的？”瞬間鬆口氣。

“他們要欺負師弟！”下一刻又怒火中燒。

“我去找我爹。”但他自己不敢衝上去面對戒律堂的這些兇人。

“嗯？”還不待他躡手躡腳退走，只見那一群人居然全都半跪蹲在了李季安身邊。

一個個臉上也不再急促，反而換上了慈愛和溫柔。

他甚至清晰的看到戒律殿的那位面目可憎的師兄，此刻蹲在李季安面前，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眼中居然有隱隱淚花……

“像……真的太像了……”

“師弟……你是不是叫李季安？”

“李季長，不不，我是說長安師叔是你……”

“不該問的別問！”

“師叔他……還好嗎？”

……

李季安看著這群已經長大的孩子，也欣慰的笑了。

因為淋過雨，還被師父送了傘，所以他更願意為淋雨的人打傘。

二十七年前經歷五年煉獄之苦的他被上善真人帶回了此地，那年他十三歲。

那五年經歷，讓他感覺此地就是真正的天堂，於是安心的生活了下來，並積極為紫霄觀的發展出謀劃策，最初穿越者的心志也沉溺在了師父的慈愛中。

期間憑藉前世知識，為弘法殿改良了磷火、煙霧特效，增加了油鍋徒手撈陰魂、虛空取物、口含真火等把戲，並透過“魚腹藏錦書”“祥瑞現紫霄”“白玉龜”等等方式，讓本來籍籍無名的紫霄觀在尚義縣城內的達官貴人間成為香餑餑，大大增加了收益。

以此為基，觀主答應了他在觀內加設慈堂，庇護那些生而悲苦卻無力反抗的孩童。

直到李季安三十歲時，慈堂裡十八個孩子全是他親自救回來的。

一別十年……

如今最大的孩子已經二十多歲，並且成為了戒律殿的執戒管事。

片刻後，一群道士朝著李季安指的方向，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師弟，以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們。”

“在觀內，沒人能欺負你。”

“我們以後都是親兄弟……”

……

“師弟他……他居然這麼牛？為什麼？”

小青雲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場景，都沒意識到厚德真人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

“因為他爹是，這個！”厚德真人豎起大拇指。

“啊，爹……哦不，師父，你說……他爹比你還……這個？”小青雲肅然起敬，看向李季安的眼神充滿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