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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見過蘇嬪,褚青綰終於能得閒,御膳房送來了午膳,頌夏隱晦地提醒,這是新妃入宮第一日,才會是御膳房親自派人送來,待明日就需要各宮親自去御膳房拎膳了。

今日車馬勞頓,心神一直緊繃著,待午膳後,褚青綰小憩了片刻,才起身聽頌夏說起宮中的情況。

本次選秀一共入宮八人,頌夏早有準備,提前地打聽好了各位新妃入住的宮殿。

其中顧美人住進了寶相樓,位居玉芙宮,另外一位杜才人則是入住了長樂宮的雨花閣,值得一提的是,長樂宮的主位乃是宋昭儀。

聞言,褚青綰稍微坐直了身子。

提起宋昭儀,不得不提一下當今的子嗣情況,當今膝下只有兩子一女。

宋昭儀的家世不顯,她是當今聖上尚是皇子時的知事宮女,年長聖上兩歲,最初她只是侍妾身份,後被封為良娣,在當今登基後,她直接被封為三品昭儀,如今早已經不得聖眷,宮中卻是沒人敢怠慢這位。

誰叫宮中的皇長子就出自這位宋昭儀膝下,聖上登基六年,而皇長子今年剛滿七歲,許是出身低微,這位宋昭儀平日比較低調沉悶,聖上慣來不愛去長樂宮,連帶對皇長子也過問得少。

和宋昭儀不同的則是愉妃娘娘,她是當今登基前最後入府的側妃,自入府起就慣來得寵,如今她的甘泉宮中正養著二皇子,乃是宮中最熱鬧的地方。

褚青綰聽出了什麼,她抬起頭看向頌夏。

頌夏略微壓低了聲音:“二皇子的生母乃是楊貴嬪。”

楊貴嬪當初誕下二皇子時,不過是美人的位份,二皇子剛生下來就被抱去了甘泉宮,她也因此一躍成了貴嬪主子,和一宮主位只差了兩個位份,偏偏是差了這麼點,便叫楊貴嬪不能親自撫養皇嗣。

“奴婢聽人說起過,愉妃娘娘不喜別人在二皇子面前提起楊貴嬪。”

褚青綰便是沒入宮前,也聽說過愉妃娘娘寵冠後宮的訊息,只是宮內宮外訊息不互通,她當真不知這宮中還有這麼多隱秘。

忽然,褚青綰想到了什麼,她輕聲說了兩個字:“玉牒?”

頌夏隱晦地搖了搖頭。

褚青綰睜大了眼睛,二皇子的玉牒一日不改,愉妃娘娘縱是再不許任何人提起楊貴嬪,他的生母也只會是楊貴嬪。

對愉妃娘娘而言,她對二皇子再如何用心,或許有朝一日,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怪不得,她對楊貴嬪會這般忌諱。

至於宮中唯一的一位公主,則是出自周貴妃膝下,周貴妃陪伴聖上多年,在舊邸時就主持中饋,後來聖上登基,也是由周貴妃管理六宮,如今後宮沒有主位,眾位妃嬪也是每日要去朝和宮請安。

提到周貴妃時,頌夏聲音下意識壓低,不由自主地打量了眼四周,遂頓,她才想起主子吩咐了弄秋在外守著,根本不會有人聽見主僕三人的談話,她才重新恢復音量。

褚青綰把頌夏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心底有所了悟,看來貴妃娘娘在宮中積威甚久,以至於頌夏這等宮人私下提起貴妃時也下意識的小心翼翼。

不過褚青綰也不意外,畢竟那位是敢和太后娘娘起衝突的主。

頌夏提起宮中的三位主位娘娘,其中著重講了周貴妃和愉妃,褚青綰將這些資訊全部聽了進去,至於信了幾分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是新妃剛入宮的日子,若無意外,聖上今晚會宣其中一位新妃侍寢,眼見時間漸晚,各宮都翹首以盼,縱是宮中老人也不例外,都在等待御前的訊息。

華燈如初雨很快照亮宮廷,隱秘而焦躁的緊張氣息迫不及待地瀰漫整個後宮。

褚青綰也在等訊息,傍晚時分,玉瓊苑就叫了水,她如今已經沐浴過,坐在梳妝檯前一點點地擦拭著溼漉漉的青絲。

她低垂著頭,臉頰透著些許熱水浸泡後的緋嫩,夏日單薄的輕紗攏著她的肌膚,卻依舊從衣襟處透著些許春色盎然,她擦拭青絲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

頌夏望了眼主子,和遲春對視了一眼,見遲春無聲地搖了搖頭,遲疑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安靜。

不止褚青綰,寶相樓也在等著訊息。

顧美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梳妝檯上的擺件,視線頻頻投在門口,在沒見到有人來通報時,又黯然地收回視線,她的宮人佩蘭忍不住地安慰道:

“主子不用擔心,您是這次入宮新妃中的第一人,皇上今晚一定會來寶相樓的。”

佩蘭說得信誓旦旦,顧美人卻是不敢全信。

她很緊張,對皇上是否會來寶相樓也有些遲疑,她和皇上其實早就相熟,畢竟皇上是她的親表兄,在皇上沒有登基前,她們見過數面,不過那時情景和如今不同,彼時,皇上只是一位皇子,而她孃親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她又是孃親膝下唯一的子嗣,彼時不乏一些皇嗣對她百般殷勤,皇上當初雖不至於如此,卻也是對她很是溫和。

顧美人知曉這些皇子的目的,不過是想透過讓孃親在舅舅道些好聽話,孃親沒有摻和入這些事情,最終選擇了中立,只在立儲時看出了舅舅偏向,才錦上添花地替他說過一番話。

她於皇上沒有恩情,甚至當初怕麻煩還避而不見過,她聽孃親提起過,皇上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他當真不會記恨她麼?

顧美人不由得苦著一張臉。

她對進宮一事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她本就是皇親國戚,再如何相看親事都不為過,是孃親選擇讓她入宮。

顧美人低著頭,腦子裡閃過孃親的話——

“你入宮後,你表哥若是給你恩寵,你就接著,他若是不去看你,你也就安分待著,他看在我曾經善待他的份上,他至少能叫你榮華富貴一生。”

見她乖巧點頭,長公主點了點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翻白眼:“我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安靜的性子,否則,我怎麼也不會叫你入宮去。”

顧美人知道孃親為什麼這麼說。

孃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男人都是一個樣,不如手中的權利和富貴靠譜。

她生父早死了,死在一個凌晨,死在從外室院子中出來的一條河道中。

她孃親是當今長公主,當初尚駙馬,選擇了地位不高的她生父,後來,孃親生她時不幸壞了身子,再不能生產,於是一貫和睦的長公主府驟然生變。

駙馬歸府的時辰越來越晚,長公主沉默一段時間,再然後,駙馬某日凌晨時在外暴斃。

從此,長公主府夜夜笙歌。

顧美人對此沒有什麼看法,相較於總是嫌棄她是個女孩的生父,自然疼愛她非常的孃親更重要。

可她不是孃親,沒有一位皇帝兄長替她兜底,她也深知自己性子軟,如果遇到和孃親一樣的情況,她或許根本鎮不住。

於是,她聽話地入了宮,她對情愛沒有期待。

她知曉宮中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孃親說過,表哥至少會叫她富貴一生。

她不信當今聖上,但她信孃親。

顧美人想東想西,最終沒等來敬事房訊息的時候,她也不失望,倒是底下宮人膽戰心驚,尤其佩蘭一臉懊悔,顧美人哭笑不得:

“做什麼這幅表情,皇上只是今日不來而已。”

佩蘭沮喪地垂著頭:“可今日是新妃入宮的第一日啊,您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妃嬪,奴婢擔心……”擔心明日請安時,您會被其餘妃嬪笑話。

她話音未盡,但顧美人聽得懂,她性子軟,卻是看得通透:

“如果只是因為一晚上的侍寢與否就笑話我,那麼這種人,也不值得我們在意。”

養心殿。

有人正伏案處理政務,眼前燭火陡然暗了一截,他才堪堪回神,偏頭朝外一看,日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有人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心底陡然一顫,滿頭冷汗地將燭火重新點燃。

男人微微偏過頭,火光明暗間,他的側臉輪廓濃影,溫雅貴重,也顯得漫不經心:“什麼時辰了?”

魏自明見他沒有問罪,也不敢放鬆,恭聲道:

“回皇上的話,已經戌時三刻了。”

胥硯恆微不可查地頷首。

魏自明呼吸都放輕了,片刻,他才遲疑地提醒:“皇上,今兒是新妃們入宮的日子。”

話落,魏自明忽然覺得殿內越發冷了些許。

許久,他才聽見聖上冷淡的聲音,他退出去宣旨,待人徹底出了殿內,才敢擦掉額頭的冷汗。

******

在聽見外間傳來腳步聲時,褚青綰驀然抬眸,恰好和銅鏡中女子的四目相對,她有一剎間聽見了自己砰砰心跳聲。

遲春看見主子終於停下擦拭青絲的舉動,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餘光瞥了眼被握得滿是褶皺的帛巾。

弄秋跑進來,一臉壓抑不住的興奮:

“主子,敬事房傳訊息來,今晚玉瓊苑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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