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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衫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平日裡對自己無微不至照顧的母親就這麼死於陌生人的劍下,這個樸實無華、十分本分的女人就這麼被人殘忍地殺害了!

葉長衫的淚水奪眶而出,流入口中,感到分外的苦澀。他扭動著疼痛的身軀,奮力的向母親爬去。而就在這時,那女子又踩住葉長衫的身子,令他無法動彈。

“這下你說了麼?”女子冷冷地問道。

葉長衫還沉浸在母親慘死的悲痛之中,無力、悲憤、彷徨,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這時候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娘死了,娘死了……娘就這麼死了,娘被他們殺了,他們為什麼要殺孃親,為什麼?為什麼!

思至此處,兩行淚水又順著葉長衫臉頰流下。

女子冰冷的目光落在葉長衫身上,看著葉長衫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也不再與他廢話,徑直走向他的父親。

葉長衫見此,心中頓時慌亂了起來。

父親!他們要對父親下手!他們還要對父親下手!這天殺的狗男女,和那英平什麼仇恨、和我葉傢什麼仇恨,要對我父母下如此狠手!

此時葉長衫的眼睛已從悲憤變為了憤怒,他瞳孔劇縮,額頭青筋暴起,拳頭緊握,指甲陷入肉中,血流不止,可他卻渾然不知。

要不要將那英平的行蹤說出?葉長衫內心極為複雜,這對殘忍的男女知曉之後會不會放過爹爹與我?雖然與英平只是初識,但那小子待我如兄弟一般,我該不該出賣他?可若不告訴狗男女,爹爹的性命就......不!這狠心的女人已經殺死了孃親,爹爹與我的性命對他們如若螻蟻,即便我告訴他恐怕也要遭她滅口,不行,我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女子眉頭微微一瞥,不曾想到這山村獵戶家的小子竟是塊如此硬的骨頭。女子轉頭望向那男子,似乎是在徵求意見。

原本置身世外的男子皺了皺眉頭,他俯視著趴在地上如同一隻待宰羔羊的葉長衫,眼神中夾雜著一絲蔑視與厭煩。

男子走到葉長衫的身前,隨手拿起庭院中的一根細竹棍,而後在葉長衫的胸口輕輕地一點——

霎時間,一股肝膽俱裂的疼痛從葉長衫胸口向著五臟六腑擴散,好像有一股如烈火般熾烈、又如玄冰般寒冷的氣息在體內橫衝直撞,令人痛不欲生。

葉長衫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都如此的沉重、如此的疼痛,好似下一次便要從胸口跳出,但他依舊緊咬著牙關,眼珠暴突,裡面佈滿了血絲,耳朵、鼻控內漸漸滲出了血跡,他正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但他依然沒有說出半個字,死死地守護著最後的信義。

“吱吖——吱吖——”

樹上的知了正在不停地叫著。炎炎烈日炙烤著這片大地,時不時會有一陣清風吹過,將那茂盛的樹葉吹得左右搖晃,彷彿正對這不起眼的小屋內所發生的事情連連搖頭。

葉長衫的心跳隨著知了的叫聲一共顫動了數十下。每一次顫動,他就像從萬里高空墜入那無盡的深淵一般;每一次顫動,他就像從地府到人間、再由人間到地府經歷了一次生死一般;每一次顫動,他就像全身所有的骨頭都被拆卸了下來,又被重新組裝了回去一般。

男子雙眼逐漸眯成一跳細縫,又慢慢俯下身子,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如若死魚一般的少年。其實按照大師兄的吩咐,他們此行是需要那少年活著帶回北魏,至於另一個替死鬼他本來還有些發愁,如今看著死不鬆口的葉長衫,他反倒覺得這個問題也很好結局。

男子眼中帶著一絲冷漠、一絲不解。不過就算最後要殺了葉長衫,那也得從他口中套出少年的下落。於是,男子將那手中的竹棍往葉長衫的胸口又是輕輕一點。

葉長衫胸口的那股氣息瞬間不見蹤影,他如同從地獄回到天堂一般。

男子並沒有給葉長衫太多喘息的機會,他慢步走向葉長衫的父親。

葉長衫見狀又是一驚,驚慌之下他大叫一聲——

“爹!”

男子沒有給葉長衫任何機會,又是一道劍光閃過,葉長衫的父親重重地倒在妻子身邊。

葉長衫徹底崩潰了,短短一瞬的時間他便失去兩位至親,這叫他如何能承受?

男子再次走到葉長衫跟前,他抬起腳踩在葉長衫的頭上,冷冷地說道:“說,若是再不說,我連你也殺!

悲傷,憤怒,絕望,驚恐!

這些情緒正一點一點地蠶食著葉長衫的心智。供出英平其實很簡單,但事到如今他卻不知為何自己會死死守護著他。男子越是威脅、越是折磨,他內心越是強硬!

眼見葉長衫遲遲不肯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男子徹底失去了耐心。他準備再次下手摺磨一番葉長衫,而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天地之息!霎時間,男子驚恐地轉頭望向屋外,神色無比的凝重,如臨大敵。

樹幹上的蟬忽然叫得更加狂躁……

輕輕搖曳的樹枝也劇烈搖擺,颯颯作響……

剛才還在屋外不停地狂吠的土狗,此時夾著尾巴奔跑著離開此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壓迫感瞬間包圍了整個屋子,彷彿下一刻要衝破這間小小的土屋。兩名男女感受到了這份強大的氣息,同時拔出了腰間佩劍,如臨大敵!

二人環顧四周,額頭上細汗密佈。可未等他們發現大敵的蹤影,一股強大的劍意排山倒海一般襲來,虎嘯龍吟、勢不可擋!

這劍意彷彿從那百里開外的遠方、從那萬里之外的雲霄之上、從那林木青翠的深山老林之中、從自己所踏的土地下,從東南西北、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向他倆勢若雷霆地刺來。

此刻,縱使男子是大滿境界的強者,面對這如狂風暴雨般的劍意,也毫無還手之力。

兩人單膝跪地,一手用劍頂著地支援著身子,一手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六月的天,孩子的臉,前一刻豔陽高照、下一刻瓢潑大雨。而屋子內的情形也和這六月的天一樣,剛才還如同這片土地的主宰一般,轉瞬之間,自己便像那案板上的魚肉,形勢的逆轉就在剎那之間。

不一會兒,屋子的小門被輕輕推開。只見一氣宇軒昂、儀表堂堂的青衣男子踱步而入,這男子眼神平靜如水,又彷彿眸有星辰,嘴角微微上揚,又馬上輕輕地落下,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再看他雙手空空如也,並無利劍。

“天、天璣強者......咳、咳咳……你、你是......”

男子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著。

可不等他把話說完,青衣男子便打斷他的話語。他不急不慢地說道:“滾出我大唐,不論你是草堂那老花農派來的也好、是魏宮那女人派來的也好,都給我滾!我饒你二人一命,永世不得踏入我大唐半步!”

那男女聞此話語,也不管身子傷勢有多重,兩人攙扶著,狼狽不堪地逃出門外。

此時,葉長衫也不顧這來著是何方神聖,他一心只關心父母是否還有救。

青衣男子見那對男女離開之後路,立馬走過去檢視葉長衫父母的傷勢。在為葉長衫雙親搭手把脈之後,青衣男子嘆了一口氣,對著葉長衫輕輕地搖了搖頭。

葉長衫不敢相信這位絕世強者的搖頭示意,他猛地撲向父母的遺體,可剛一爬起,雙腿軟弱無力,又到了下去。

青衣男子微微皺眉,而後他像是明白過什麼,用手掌輕輕搭於葉長衫胸前。

一股春風般暖人心神的氣息從葉長衫胸口傳入身體,迅速擴散至全身。葉長衫也因此有了力氣,他跑上前去抱住了父親,淚水順著臉頰長流不止。

“爹——!”

葉長衫號啕大哭,此刻的他無助至極。而後,他又如若瘋癲地喊著哭著,發瘋一般地將地上的母親拉入懷中。

自己還未曾成長、還未曾盡孝,甚至在父母臨死前都沒來得及告別,便眼睜睜地看著這兩個最熟悉、最親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

“爹——娘——!”

這聲爹孃喊得悽慘至極,撕心裂肺。

“孩兒不孝!都怪孩兒命中帶‘孤’——剋死了爹孃!”

葉長衫哭得極為悲痛,他不停地用手打著自己的,像是在為自己帶來的災難自我懲罰。

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面對父母雙亡,將這過錯完全攬在自己身上,雙手下著死力氣不停地、狠狠地打著自己,這畫面叫人看了怎不心疼?

伊鴻雁此時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見了眼前的情景,不禁一呆。隨後他抬頭向青衣男子看去,彷彿在詢問一般。

青衣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長衫——長衫——你拿到小刀沒......”

英平風風火火地帶著伊依從山裡跑了回來,一進門發現義父也在本想撒了丫地跑,但看見眼前的景象後他又被嚇得呆在原地。伊依跟在哥哥身後也進了屋子,看著這慘烈的情景,她更是嚇得不輕,不一會兒便哭了起來。

葉長衫抱著父親與母親的遺體,痴痴地癱坐在地下。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在遭此精神與肉體上的雙重摺磨與重擊之後,情急之下竟是暈死了過去。

伊鴻雁與青衣男子趕忙將他扶住,抱至屋內的床上。在簡單地檢查一番後,青衣男子表示葉長衫不過是昏了過去,並無大礙。

伊鴻雁得知葉長衫無大礙後也稍稍鬆了口氣。隨後他走到英平面前,本想狠狠地訓斥一番義子,可在想到什麼之後,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英平呆在有些慌神,他心中何嘗不是愧疚、懊惱?自己的貪玩、任性害了葉長衫的父母,自己該當如何?

伊鴻雁看出了義子的內心,他寬慰似的拍了拍英平的肩膀,道:“別想那麼多了,你帶著依兒先出去吧,我來幫葉小哥善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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