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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晃悠晃悠地來到山下。

一路上人來人往,此時正值春暖花開之際,長安城的少男少女們三五成群地來到群山綠林周圍踏春。許久未感受人氣的英平心中有些難以按捺的激動,此時的他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雖一日看不盡長安的花,但沿途山色、風景、人情倒也看得舒坦。可不是麼?想想這一年來自己入了寒門,雖然沒有直接拜先生為師,但好歹也是入了文君臣的門下,終日與三師叔這樣的驕子為伴,好兄弟葉長衫也時刻不離左右,又無義父在身邊管束自己......對啊,義父...已經有半年多沒見義父了,說起來還真有點想念,依依那丫頭也是,往日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頭像條小尾巴似的,這麼久沒見也不知有沒有想自己......都怪義父!自己不能下山,你們可以上山來看看嘛!

遠處幾名青年男女正騎著馬閒逛,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來看定然不是普通人家,衣品無不是錦羅玉衣、綾羅綢緞,尤其是為首的那位黃衣公子,這群人似乎對他馬首是瞻。路過的人也知曉這行人來頭不小,要麼避而遠之,要麼恭恭敬敬地打聲招呼,可那行人卻對這些熟視無睹,只是自顧著遊玩談天,時而慢悠悠地前行,時而策馬揚鞭,就算濺起泥土、揚起灰塵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眾人圍著黃衣公子,表情顯得有些諂媚。其中一人笑著說道——

“少公子,聽聞您最近在宮中謀了個差事?”

那被稱為少公子的正是馬首那位黃衣公子,可他卻充耳不聞,像是沒聽到一般。可週圍的人卻不願錯過機會一般,紛紛湊上前去道謝——

“呀,少公子竟然入朝謀事了?那我等可得好好恭喜恭喜......”

“對啊,恭喜恭喜...”

“少公子定能一展宏圖,屆時可別忘了兄弟們吶!”

一時間,贊口、賀詞不絕於耳,其中不乏些諂媚、奉承之詞。

黃衣公子心中一陣噁心,雖未表露出來,但也不想繼續聽這些毫無營養的話語,一抬手打住了眾人。

“不過是一閒散之職,不提也罷。”

“誒,這怎能說是閒散一職?少公子的能耐咱幾個還不清楚......?”

本公子的能耐?是有那麼一些,可這事兒本公子這點能耐怕是遠遠不夠!黃衣公子默默地想到。這校事府本是聖上不動聲色組建,若非姑母與伯父手眼通天,單憑自己怕是無法踏足其中。他知曉加入校事府的利害,此事就連姑母也多提醒了他幾句‘切莫聲張、低調行事’,若是讓無關人等知曉太多惹了聖上不喜,對家族是沒什麼好處的。

“說了別提就別提了!”

見黃衣公子口氣稍重,眾人立馬閉嘴,生怕惹得這位少爺不開心。

眾人一陣沉默,跟在後面好不尷尬。可黃衣公子卻若有所思一樣,絲毫不顧此刻身後的突然冷場,眼光漫無目的地在來來往往的遊人身上游離。

忽然,遠處的某些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前一刻還提不起興致的他這一刻卻陡然直起了腰身,眼神也逐漸銳利起來——只見兩位少年騎著一頭牛正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兩位少年他未曾見過,可是那頭老黃牛他卻覺得有些眼熟。身為王家第三代翹楚的他自然有著很多異於常人之處,其中識人、識物過目不忘便是其中之一,但凡他見過一眼的人或物,哪怕只是餘光一瞥,他都能記住,否則也不會深受兩位長輩的喜愛與重用。

雖說見僅有一面之緣,但他已將那黃牛主人的身份猜個大概……對,應該是那位書生的……

的確,文君臣當年騎過這頭牛來過太學院講課,黃衣公子在內屋旁聽並未露面,不過是最後打了半個照面而已,令他印象最深的還是拴在太學院馬槽裡的那頭老黃牛,那頭牛立於駿馬之中,旁邊的駿馬不停地朝著它嘶鳴、揚蹄,可它卻沒聽見一般自顧閉目。

若這頭牛是那個窮書生的,那騎在牛背上的兩位少年自然是新入寒門的那倆,那私生子必然是其中之一!

黃衣公子先是面無表情地遠遠望著兩位少年,隨後斜嘴一笑,目光極其輕佻。他招了招手示意,而後身後一青年男子便駕馬與他並排而行,討好一般地湊過頭去。

“少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看見牛背上那倆少年沒?待會兒你......”

這一邊,葉長衫與英平坐累了,便牽著牛在路上走著,反正離東門不過幾裡的路程。

英平四處張望著,心情歡快得很。葉長衫跟在後面牽著牛繩,一路行來心中的憂慮少了不少,原本還有些惴惴不安,現在看來有些杞人憂天了,加之沿途賞風賞景的確令人心神愉悅,這時候倒有些慶幸跟著英平出來了。

正當二人享受著這一切來之不易的愉悅時,一行人馬卻硬生生地擋住了兩人的去路。葉長衫、英平見對方人多勢眾,心裡也清楚此行不可惹事,便低調地欲避開這一行人,可這行人卻有意擋道一般,排開了架勢,就這麼當道不讓。

“請問…...”

“敢問二位公子,可是從這山上下來?”未等葉長衫發問,其中便有一青年男子率先發話,口氣倒顯得十分客氣。

葉長衫與英平相視一看,不知來者何人,亦不知是善是惡,便警惕地看著男子,不肯開口。

“敢問這位小公子可是葉長衫葉公子?”

“你是......”

“哦,二位公子莫要誤會,小生乃長安學子,那日公榜之日在太學院門口一睹小葉公子的風采,大為欽佩,今日有緣相遇,實乃緣分吶!”

原來是同屆的寒子,公榜之日葉長衫受眾人簇擁,被人記得也是自然。見男子不過是長安城內普通學子,二人的警惕稍稍放鬆了些。

“敢問兄臺......”

“葉小公子才華出眾,寒試大典力壓群才,就連姜長鳴姜公子都輸你一籌,我等好生佩服!好生佩服!”

男子只顧著自己連珠炮一樣地說個不停,雖說嘴上說得客客氣氣,但卻未見他有下馬之意,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十分難受。而且身後一行人馬皆似笑非笑地看著二人,彷彿在審視二人,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麼。尤其是一位黃衣公子,眼神一直盯著英平,好像對葉長衫壓根就不感興趣一樣。

“這位兄臺過獎了,在下不過是僥倖,僥倖而已。”

“哈哈哈,葉小公子不必謙虛。寒門乃中原文教武道之巔,我等心存敬佩,更是羨慕不已,葉小公子既然已拜入先生門下,可否將門中所見所聞、所授所學與我等述說些許?”

“文不過是教授四書五經,武不過是些基礎的修行,沒什麼特別。”

葉長衫覺得這行人來意不明,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尋思著快些搪塞過去。

“當日人多未能好好向葉小公子討教一番,抱憾至今,想來我等也是寒門的信徒、先生的仰慕者,今日見得先生的親傳弟子,焉有不請賜教之理?”

“哈,多謝這位兄臺抬愛,可今日不巧,我二人著急趕路,若下次有機會,再與兄臺討教一二......”

二人牽著牛就想離開,可那男子卻縱身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攔住了他倆的去路。

“誒?二位小公子別急啊,不過是賜教賜教,權當遊戲...權當遊戲!哈哈哈——”

二人面面相覷,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悄悄爬上心頭。

“那請問這位兄臺是想如何......”

男子似乎早有準備,他說道:“‘文’定然比不過葉小公子你的,在下斗膽,想向葉小公子討教討教‘武’。”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看你們各個都是青壯年,和我們倆小孩比‘武’?虧你們還有臉。

可心裡雖這麼想,嘴上卻不好直說,若是不認識的還好,現在被人認出來了那可是代表了寒門的門面吶!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二人尷尬異常的站在原地,心中甚至有些慌張。

“這位仁兄,我二人今日確有要事在身,能否行個方便讓我二人離去,切磋之事改日再提...”

男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兩人,戲謔之色十足。

這審視一般的眼神看得英平是一肚子氣,若不是葉長衫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恐怕他早已和這人撕了起來。為何?因為他覺得窩囊,頭可斷、血可流、面子絕對不能丟!從小到大隻有老子欺負別人的份,何時容得下別人欺負自己?放在平時遇到這樣的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出髒招兒佔些便宜就撒丫子跑,可如今他不是一個人,就算不考慮長衫也要考慮考慮阿甘......

“怎麼?葉小公子你這是......怕了?”男子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分,還不忘轉過頭去對著身後一行大聲說道:“難道堂堂寒門弟子,難道還會怕切磋不成?”

說罷,便傳來一陣鬨笑聲。路人本聽到男子提及‘寒門弟子’四個字,皆好奇駐足,此刻眾人鬨笑,看熱鬧之心更是被激起,不一會兒竟圍了小半圈。

“比就比!怕什麼!”

英平哪受得了這份氣?他這時候不但代表的是寒門、是先生,更代表的是三師兄!三師兄何許人也?怎會受的這等子窩囊氣?自己丟臉事小,師門丟臉事大!更何況這些日子英平心氣也逐漸高起來,就是豁出這小小命,也要打出咱寒門的威風!

黃衣公子見英平應了下來,頓時打起了精神,莫說葉長衫,就算是文君臣在面前他也懶得多看一眼,此刻他心中所關注的只有那位看著血氣方剛卻稚嫩得很的少年。

“你瘋啦!?”葉長衫小聲地喊道。

可英平卻不理不顧,從葉長衫後面走上前來,高聲說道:“和你們這些人切磋哪裡需要我師叔出馬?”

師叔?誰是師叔?難道先生還有什麼師弟不成?男子一頭霧水。

“你是......?”

“我乃寒門第三代弟子、文君臣之徒——英平!”

不卑不亢地聲音傳入眾人耳中,這時輪到眾人有些懵了。男子回頭看向黃衣公子,黃衣公子此時眼睛微微眯起,腦中在極力地權衡度量著此事,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點穿身份,自然不可能不給這兩位少年身後那幾尊大神的面子…...可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不能就此放過…...

漸漸地,黃衣公子竟閉上眼睛,弄得那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黃衣公子輕蔑地微微一笑,顯得無比的輕薄,像是一切都無所謂一樣。他緩緩睜開眼,輕輕的抬了抬頭示意。

男子自然曉得這位‘少公子’的意思,既然有主子給自己撐腰,那自然無所顧忌,走到一相對空曠的地方,居高臨下一般伸出右手做一‘請’的姿勢,口中緩慢而又高聲地說道——

“敢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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