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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朝前,皇后急匆匆地跑到唐帝的寢宮,甚至連轎子都顧不得坐,而是一路小跑地從立政殿過來。皇后臉上滿是焦急,與平日裡雍容華貴的形象形成鮮明反差。

一問才知道,全是王府上的老大人鬧的。

王老大人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王府今日送了訊息入宮,說是王老大人因想念愛女,幾乎相思成疾,日不進食、夜難入眠。王皇后得知訊息後便匆匆忙忙地跑到唐帝面前請求回府探望。唐帝得知原委後,看著神色慌張且滿臉淚痕的妻子,便允其回府探望老大人,還特意從太醫院宣了一位大夫陪同前往。

王皇后得了特旨自然感激涕零,叩謝皇恩之後,只帶了最貼身的幾名宮女與那名陳太醫,便輕車簡從地向王府出發。

一路上,王皇后心神不寧。從皇宮到王府區區半炷香的功夫她竟然催了幾次,抬轎的轎伕只得不斷地加快步伐,恨不得多長兩條腿。

王府上下除了王老大人臥病在床外以及伺候的丫鬟外,全府上上下下此時已經站在門口,恭敬地等待著母儀天下的那個女人的鳳駕。尤其是王延慶,他神色異常凝重,向來沉穩的他在大門外的空地上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

“來了——來了——”

下人風風火火地從遠處跑來,邊喘著氣邊向著王延慶高聲報著信。

王延慶終於停下了徘徊的腳步,轉身示意了一下,下人便上氣不接下氣地招呼著府中上下跪迎鳳駕。

“都跪下——都跪下——”

眾人眼見家主已畢恭畢敬地跪在府前,也跟著紛紛跪下。

轎子從遠處飛一般地行至府前,轎伕們滿身是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轎子平穩地放落至地面。

“恭迎皇后千歲——”

王府上下恭敬地、虔誠地向著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之主行禮。王府能有如今地位,與轎子裡的那個女人有著莫大的關係,便是連老大人與尚書大人都無法比擬。

宮女將轎簾掀開,王皇后那張永遠端莊美麗的面龐從轎中探出,隨後她體態優雅地從轎裡走出。王皇后對府中之人是極好的,她自幼生於此、長於此,哪怕她嫁入宮中做了皇后,對昔日的奶媽、西席都始終關心有加,可今日她卻穿過跪拜著的眾人,徑直走向府中,絲毫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見皇后走了進去,王延慶連忙起身,並緊跟著她的步伐一同入府。

“去大書房!”皇后不容反抗地說道,她將聲音壓得極低。

“是!”王延慶跟在身後,小聲地應和道。

兄妹二人急匆匆地向著大書房走去,可剛過了彎,皇后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慢著!”

“怎麼了?”

“陳太醫!我差點把他給忘了。”

“陳太醫?”

“聖上知我回家探望老父,便派了名太醫與我隨行。”王皇后不過是短暫地思考片刻,便轉身向著反方向走去。她嘴裡還不忘喊道:“去,喚陳太醫來老父的屋子,要快、要急!”

王延慶先是一愣,而後迅速掂量一下其中要害便立馬回過神來。緊接著,他轉身便找陳太醫去了......

屋子裡,陳太醫正在為王老大人把脈,而平日裡向來目空一切的王延慶則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太醫的結果。

不一會兒,陳太醫站起身,走向屋子的另一邊。他隔著簾子向著裡面一躬身,道:“回皇后,老大人身子並無大礙,只因久思傷神才寢食難安,下官在此開幾幅藥方,定時讓老大人服下便可。”

“有勞陳太醫。”皇后故作欣慰地說道。

“哪裡哪裡……”

“王大人,帶著陳太醫寫方子去吧,本宮要多陪陪老父。”

“是!”

“是!”

陳太醫被王延慶領著走出屋子,待他徹底離去後,王皇后這才從簾後走了出來。看著此時又昏睡過去的老父親,她輕嘆一口氣,隨後從屋子後門輕輕走出,迫不及待地向大書房走去。

......

‘吱吖——’

大書房的門被開啟,王延慶焦急地走了進來,關門之前不忘向外張望一番,確定門外沒有人後才將房門關死。

還未等王延慶轉身,王皇后便開口詢問——

“潘家昌那邊是怎麼回事!?”

面對妹妹的質問,王延慶備感無奈。他嘆了口氣,道:“你問我,我問誰?”

王皇后難得露出著急的一面,她自言自語道:“三司會審!自‘六王之亂’後,三司會審的次數屈指可數,區區一個潘家昌,怎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王延慶昨夜徹夜難眠,他已將這事反反覆覆推敲無數遍,道:“這很明顯,是有人想警告咱們。”

“警告什麼?”

“警告咱們別碰樞密院呢……”王延慶顯得有些後怕。隨後,他用著慶幸的語氣說道:“有人在警告潘家昌背後的勢力……但或許他並不知道潘家昌背後的人是咱們。”

“那此人,到底是誰呢......”

“能有這份能耐的人,不出三個”

“常之山、徐有年,還有......”

“聖上——”

兄妹二人異口同聲地喊出這兩個字,而後瞪大了眼睛相互對視片刻。與此同時,二人的手心都不約而同的滲出汗來。

“徐有年有這能量,但他離開軍中時日已久……況且他向來樂於做那逍遙散仙,平日裡不過遛鳥打牌,不太可能出此對策,更何況‘支差房’的那位置原本也不是他的人……”王延慶分析道。

“那常之山呢?”

“很有可能,樞密院現在就是他替著聖上打理,所有大小事務一應由他處理,他不想外人插手再合理不過……”

聽了兄長的分析,王皇后陷入沉默。

見妹妹沉默不語,王延慶繼續說道:“若是常之山,這事兒反而好些,可若是......”

皇后背脊一涼,道:“可若是聖上,那你我這段日子…...可要小心些了。”

兄妹二人又一次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一陣沉默後,王延慶再次開口說道——

“這件事太奇怪了,疑點太多了,這些疑點令我不安。”

“說。”

王延慶伸出一根手指頭,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

“疑點有三,其一便是‘誰’做的。”

王皇后微微點頭,小聲道:“這時候,本宮倒希望是常之山做的……”

王延慶伸出第二根手指頭說道:“其二,如此高效、縝密的手段,出自誰人之手?”

“校事府!”王皇后斬釘截鐵地說道。

“校事府?是少驚?”

“校事府行動前,少驚便透了信給本宮,雖未言明,但他說‘司內異動’,讓我等小心。開始本宮以為是對大魏要有何行動,沒想到校事府這第一刀,是拿咱們開刀。”

“校事府……校事府…...這組建不過數月,難道有如此大的能耐?”王延慶喃喃自語。

王皇后暫時沒有心情糾結這點,相比於校事府的能耐,她更關心這件事的本身。於是,她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其三呢。”

被王皇后打斷思緒,王延慶回過神來。此時他盯著書桌,緩緩說道:“其三…...則是我最擔心的,這事兒......是誰捅出去的……”

“你是指......”

“潘家昌入樞密院原本順理成章,區區從四品之位,放在朝野之上連個水花都泛不起,若非有人知曉此舉別有他意,怎會如此興師動眾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此事前後只交由老丁去辦的…...難道…...”

“不會,老丁跟我多年向來穩重,況且他爹就是府上老人,如今老母妻兒都由咱的人看著,他就是被人收買了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咱家對他恩重如山,他沒有理由反吶。”

“那這就怪了……”

王延慶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他寢食難安,潘家昌被督查院抓去三司會審,這動靜弄得滿朝皆知,大家議論紛紛,很明顯這勢頭就是衝著潘家昌背後的勢力來的,而他作為此次事情的一手策劃者,焉有不怕之理?更何況他在明,敵在暗,這就更令他不安了。

王延慶踱步思考著,屋內良久不再有聲音發出,兄妹二人似乎默契地同時陷入沉思。

忽然,王延慶停下腳步,他轉向王皇后,聲調略高地說道——

“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麼?是誰幹的?還是誰透的信?”

“不不不......咱們不需要管這些……”

“不需要管這些?”王皇后一時有些納悶。

“對!咱們不需要明白這事兒是怎麼發生的、如何發生的,只需要明白將來會發生什麼,就行了!”王延慶神色忽然明亮起來。見皇后有些不解,他連忙解釋道:“這事兒,好就好在它‘大張旗鼓的審訊’,真乃不幸中的萬幸也。”

“怎解?”

“那人的目的是警告咱們,但那人所想做的,也就是‘警告’而已,若此次那人將潘家昌偷偷抓起...那此事...便大有文章可做啊......”

言及此處,王皇后不由點了點頭。

的確,若是那人真想搞出些什麼么蛾子,也並非不可,潘家昌只不過粗略審了一下便打入大牢,並未深究,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潘家昌該如何處理。”

“由他自生自滅吧……”

“由他?”

“若此時動手腳,不顯得做賊心虛?”王延慶從桌上拿起一盞香茗,此刻他方有心情細品。待他輕吹一口氣後,緩緩說道:“不過是一枚棄子罷了,由他去吧。”

王皇后仍心有餘悸,但眼下卻也沒更好的辦法。再三思考之後,她淡淡地說道——

“大牢那邊,你得儘快。”

“我知道。”

“此次由你親自去,不要帶任何人一同前往。”

“我自然清楚。”

見事情都已交代妥當,皇后也稍稍安心。想起臥病在床的老父親,皇后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她露出柔和的神色,道:“本宮要回宮了,若久了只怕那人會生疑。家中一切由你照料,爹爹這邊......就由你多上心了。”

王延慶閉上雙眼點點頭,道:“我自然會上心。”

王皇后拉開大書房的門,站在臺階上佇立良久,她靜靜地望著老父親屋子的方向,而後輕嘆一口氣,決絕地向大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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