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離鄉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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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微光如輕紗般,緩緩揭開了小山村的面紗。這個偏遠的村落,宛如被時光遺忘在世界角落的老者,靜謐且古樸,四周環繞的青山連綿起伏,山上植被鬱鬱蔥蔥,晨霧繚繞間,恰似披上了一層夢幻薄紗,神秘氣息若隱若現。山腳下,那錯落有致的農田猶如拼圖塊塊,拼接出村民們辛勤勞作的生活畫卷,蜿蜒曲折的田間小路,恰似大地的脈絡,延伸向每一戶人家。
沐雲川的家,是一座略顯破舊的小院,院牆由石塊與泥土混合砌就,歲月洗禮下,斑駁裂痕隨處可見,彷彿在默默訴說著往昔的故事。院子裡的老槐樹,樹幹粗壯,枝葉繁茂,往昔夏日,那濃密樹蔭曾是一家人乘涼的溫馨角落,如今卻徒添幾分落寞。
屋內,昏黃燈光在晨曦映襯下略顯黯淡。沐雲川坐在床邊,眼神複雜地凝視著牆上父母的黑白照片,心中五味雜陳。他身形略顯單薄,烏黑濃密的頭髮隨意散落在額前,深邃明亮的雙眼似藏著無盡心事,高挺鼻樑下,微微抿著的嘴唇透著一股倔強。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粗布襯衫,領口處已有些磨損,搭配著打著補丁的黑色棉布褲,腳下蹬著的千層底布鞋雖破舊,卻被奶奶洗得乾乾淨淨。
回想起父母,往昔那些平淡卻溫暖的日常畫面,如電影般在沐雲川腦海中一一閃過。父親身材魁梧,古銅色面板在陽光下泛著健康光澤,那是常年田間勞作留下的印記,粗糙且佈滿老繭的雙手,抱起他時卻格外溫柔有力,臉上憨厚的笑容彷彿能驅散生活中一切陰霾,讓這個小家時刻充盈著踏實的氣息。母親溫婉秀麗,一頭烏黑長髮常編成辮子垂在身後,隨著她的走動,辮子輕輕擺動,宛如靈動音符。她那清泉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以及操持家務時展現出的溫柔堅韌,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便生活貧苦,一家人也過得其樂融融。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夏夜,無情地開始了扭曲。傍晚時分,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烏雲密佈,轉眼間,豆大的雨點如傾盆般灑落,狂風呼嘯著席捲整個村子,窗戶被吹得哐當作響,好似有什麼不祥之物急切地想要闖入,那肆虐的風,仿若從地獄深處吹來的怨怒,攜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沐雲川一家剛吃完晚飯,望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父母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田裡的莊稼再有幾日便能收割,這場暴雨若沖毀田埂,往後的日子可就艱難了。未等沐雲川反應過來,父親披上那件破舊蓑衣,戴上斗笠,母親則拿上照明的燈籠,兩人匆匆囑咐了奶奶和沐雲川幾句,便毅然扎進了那如注的雨幕之中。
沐雲川趴在窗邊,望著父母在風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雨勢實在太大,天地間彷彿被一張巨大水簾籠罩,視線很快模糊不清,父母的身影迅速被黑暗與雨幕吞噬,僅剩下那一點微弱的燈籠光,在風雨中若隱若現,彷彿隨時都會熄滅,猶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奶奶坐在一旁,嘴裡不停唸叨著:“這天兒啊,可別出什麼事兒才好。”她臉上滿是擔憂,雙手緊緊絞著衣角,佈滿皺紋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突,盡顯焦慮。
不知過了多久,那點燈籠光徹底消失在沐雲川的視線裡,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外面風雨依舊肆虐,毫無減弱跡象,每一道劃破夜空照亮黑暗的閃電,都像重重地揪著沐雲川的心。
時間彷彿變得無比漫長,每分每秒皆是煎熬。終於,雨勢漸小,可父母卻遲遲未歸。奶奶再也坐不住了,拉著沐雲川,打著另一盞燈籠,焦急地往村外農田趕去。一路上,泥濘的小路讓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前行,雨水混著汗水打溼了衣裳,可兩人滿心都是對親人的牽掛,哪顧得上這些。
當他們趕到村外小河邊時,眼前的一幕宛如晴天霹靂,直擊沐雲川的靈魂,世界瞬間天旋地轉。原本平靜的小河在昨夜暴雨後變得洶湧湍急,河水渾濁不堪,咆哮著奔騰向前,恰似一頭失控的巨獸。而父母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河邊泥地上,早已沒了氣息。父親的蓑衣被扯破,斗笠不知去向,臉上殘留著驚恐與痛苦的神情;母親的辮子散開,凌亂地散落在身旁,她手中還緊緊攥著那盞已熄滅的燈籠,彷彿在生命最後一刻,仍試圖用它照亮前行的路,那畫面透著無盡的悲涼與絕望。
奶奶見狀,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那聲音劃破夜空寂靜,在整個山谷間迴盪,飽含著悲痛欲絕的哀傷。她踉蹌著撲向父母遺體,顫抖的雙手想去觸碰,卻又不敢,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們的名字,眼淚如決堤江水,怎麼也止不住。沐雲川呆立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雙腿似被釘在地上,無法挪動分毫,雨水順著臉頰滑落,已分不清是雨是淚。
自那以後,這個家仿若失去支柱的房屋,搖搖欲墜。奶奶彷彿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原本還算硬朗的身體每況愈下,各種病痛紛至沓來。她常常整夜整夜地咳嗽,那咳嗽聲在寂靜夜裡格外揪心,彷彿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般。村裡的赤腳醫生來了一趟又一趟,開了各種藥,可奶奶吃下去卻毫無起色。去鎮上醫院檢查,醫生們也是眉頭緊鎖,動用了各種儀器,卻依舊查不出病因,只能無奈地搖頭,囑咐多休息,開些調養的藥後,便讓他們回村了。
就在一家人沉浸在悲痛與無助之中時,訊息傳到了遠在城裡的親戚楊翠蘭耳中。說起這楊翠蘭,與沐雲川家的親戚關係還得往上追溯好幾代人呢。楊翠蘭的爺爺和沐雲川奶奶的父親,乃是嫡親的表兄弟,在那個看重家族親緣的年代,逢年過節兩家人還時常走動,只是隨著歲月變遷,生活軌跡漸行漸遠,彼此間往來也日益稀疏,不過這層親戚關係終究是割捨不斷的。
楊翠蘭打小在城裡長大,父母皆是小市民心態,平日裡斤斤計較、愛慕虛榮,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薰陶下,她也養成了尖酸刻薄、嫌貧愛富的性子,對鄉下親戚本就瞧不上眼,覺得他們土裡土氣。此次聽聞沐雲川家遭遇如此大的變故,她心裡其實是極不情願摻和的,可耐不住家裡長輩唸叨,說什麼都是親戚,這個時候不能袖手旁觀之類的話,再加上想著去鄉下露個面,做做樣子,也好在親戚面前落個好名聲,日後說起來,也算盡了親戚本分,這才不情不願地收拾了一番,坐著顛簸的車趕到了村子裡來奔喪。
楊翠蘭邁進小院時,臉上帶著幾分敷衍的哀傷,她身著一件花花綠綠的聚酯纖維襯衫,下身是緊身的黑色健美褲,腳踩一雙紅色塑膠涼鞋,打扮頗為俗氣。燙著一頭卷卷頭髮,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卻仍掩不住那股尖酸刻薄的神情。她看著院子裡簡陋的陳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不過在這種場合下,還是勉強擠出幾滴眼淚,假模假樣地跟著眾人一起忙前忙後,操辦著喪事。
喪事過後,奶奶沐陳氏拉著楊翠蘭的手,乾枯的眼眶裡又泛起淚花,聲音顫抖地哀求道:“翠蘭啊,你看現在家裡就剩下我和川兒了,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川兒還小,在這村子裡實在沒什麼活路啊。你在城裡待了這麼久,見識廣,人脈也多,求求你帶帶川兒吧,讓他跟著你去城裡謀個生計,哪怕就是打打雜、掙口飯吃也好啊。”
楊翠蘭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心裡滿是不情願,卻又不好當面拒絕,只得敷衍著回應:“哎呀,嬸子,我在城裡也過得不容易呀,這帶個人過去,我還得操心他的吃住,萬一有個什麼事兒,我可擔待不起呢。”
奶奶趕忙抹了抹眼淚,越發急切地說:“翠蘭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川兒這孩子懂事又聽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就當行行好,幫襯幫襯我們這孤兒寡孫的,我這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呀。”說著,奶奶作勢就要給楊翠蘭跪下,楊翠蘭見狀,趕緊扶住奶奶,心裡雖一百個不願意,但怕落個不好的名聲,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行吧,行吧,嬸子,你別這樣,我答應就是了。不過我可說好了,到了城裡,他可得聽話,要是闖了什麼禍,我可不管啊。”楊翠蘭撇著嘴說道,語氣裡滿是不情願。
奶奶一聽楊翠蘭答應了,頓時千恩萬謝,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神色,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而沐雲川在一旁默默聽著,看著奶奶為了自己如此低聲下氣地哀求別人,心中既感動又難過,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城裡好好努力,不辜負奶奶的期望。
日子就在這樣的艱難中一天天過去,祖孫倆相依為命,在這破碎的生活裡努力尋找著一絲生機。然而,那隱藏在暗處的神秘力量,卻如同潛伏在黑夜中的陰影,悄無聲息卻又無處不在,始終如影隨形地影響著他們的生活,彷彿在等待著某個特定的時機,將所有塵封的因果如潘多拉魔盒般一一開啟,只是此刻的沐雲川對此渾然不知,他滿心只想著為了奶奶,為了這個家,要勇敢地去面對未來的生活,哪怕前方是佈滿荊棘與迷霧的未知旅途,哪怕恐懼與艱難險阻如影隨形,他也決意要闖出一片天地。
奶奶沐陳氏在一旁忙碌著,為他收拾行囊。奶奶那駝著的背,承載了生活太多的艱辛,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深深皺紋,猶如一道道溝壑,記錄著往昔的苦難。滿頭白髮在腦後挽成簡單的髮髻,幾縷碎髮垂在耳邊,更顯憔悴。她身著那件藏青色斜襟布衫,上面同樣打著補丁,腰間繫著的黑色圍裙,不知伴隨了她多少歲月,已洗得有些泛白了。
“川兒啊,到了城裡,要好好照顧自己,別惦記著奶奶。”奶奶一邊把幾件疊好的衣服放進包袱裡,一邊輕聲叮囑著,聲音有些沙啞,卻飽含著濃濃的不捨,那聲音彷彿帶著千鈞重的牽掛,縈繞在這小小的屋子裡,也縈繞在沐雲川的心頭。
“奶奶,我知道了,您也要照顧好自己呀,等我在城裡掙了錢,就接您過去享福。”沐雲川抬起頭,望著奶奶,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儘管他心裡對未來並無十足把握,但此刻,他只想用這份堅定讓奶奶安心,讓奶奶知道,他會努力去改變命運,去撐起這個家。
這時,親戚楊翠蘭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透著一絲不耐煩:“我說雲川吶,準備好了沒呀,再磨蹭可趕不上車了!”
楊翠蘭邁進院子,目光掃過沐雲川和他那簡陋的行囊,嘴角微微撇了撇,眼中的嫌棄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哎呀,我說你就帶這麼點東西啊,城裡人可講究著呢,就你這寒酸樣,去了可別給我丟人現眼啊。”楊翠蘭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趾高氣昂的模樣,讓沐雲川心裡很不舒服,可他深知此刻還得依靠這位親戚帶他進城,便只能把滿心的不悅壓下,默默忍住了沒吭聲。
沐雲川背起行囊,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小院和奶奶,轉身跟著楊翠蘭往外走去。剛走到村口,一陣陰風吹過,村口那棵老樹上的烏鴉“呱呱”叫了幾聲,那叫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彷彿是來自冥冥之中的不祥預警,讓沐雲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與不安。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看到奶奶正站在小院門口,眼神裡滿是鼓勵與不捨,那目光猶如一道溫暖的光,給予了他前行的勇氣。咬了咬牙,他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就在這時,奇異的景象毫無預兆地出現了。沐雲川忽然感覺眼前的世界彷彿被一層薄紗籠罩,景象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周圍的空氣彷彿瞬間凝結,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他隱隱約約看到,在不遠處的田埂上,站著一個身著古裝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的服飾樣式古樸典雅,卻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幽怨,裙襬隨風輕輕飄動,每一次擺動都好似帶著千鈞重的哀傷,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無盡的哀怨。她的面容隱在一片朦朧之中,看不真切,可那股哀怨的氣息卻如實質般撲面而來,縈繞在沐雲川身邊,讓他心頭猛地一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一種從未有過的壓抑感籠罩著他。
還沒等沐雲川回過神來,那女子的身影竟漸漸變得透明,如同被晨霧慢慢吹散的幻影,最後徹底消失不見了,彷彿只是他的一場幻覺,卻又如此真實,讓他的心底泛起了層層疑惑的漣漪。他揉了揉眼睛,心中滿是困惑,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裝扮,可冥冥之中,卻莫名覺得那女子的出現絕非偶然,彷彿有一種無形的絲線,將他與這神秘女子悄然相連,一種莫名的聯絡在心底深處悄然滋生、蔓延,好似一顆深埋的種子,正等待著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
而此刻的沐雲川,並不知道這個神秘女子的出現,竟與自家先輩那段塵封許久、深埋在歲月塵埃之下的罪孽有著千絲萬縷的隱秘關聯,更與那隱藏在歷史長河深處、跨越時空的恩怨糾葛緊密相連。這一切的因果,彷彿是命運之手下的一盤棋局,在不經意間已然悄然開局,每一步都暗藏玄機,只待在未來的某一刻,如洶湧澎湃的浪潮般,以排山倒海之勢,將他徹底捲入一場驚心動魄、波譎雲詭的恩怨漩渦之中,讓他在這神秘莫測的命運迷宮裡,掙扎、探尋,去尋找那打破詛咒、重見光明的出口。
沐雲川懷揣著滿心的疑惑與對未知的忐忑,跟著楊翠蘭來到等車的地方。那是一輛破舊的大巴車,車身佈滿灰塵與劃痕,車窗玻璃也有些模糊不清,彷彿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見證了無數來來往往的故事。車旁站著幾個同樣要進城的村民,正七嘴八舌地聊著天,聲音交織在一起,透著對城市生活的憧憬與好奇。
沐雲川剛上車,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便撲面而來,混雜著各種汗味的濁氣瀰漫在車廂內,讓人有些作嘔。車內的座椅破破爛爛,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裡面的海綿,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過往乘客的疲憊與奔波。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透過那模糊的車窗,望向熟悉的村子,眼中滿是不捨。那錯落有致的房屋、蜿蜒的小路、田間的莊稼,還有遠處的青山,此刻都顯得那麼親切,彷彿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畫卷,而他即將暫時告別這幅畫卷,去開啟一段未知的旅程。
車緩緩啟動,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聲,揚起一陣塵土,好似在與這片土地做著最後的告別。隨著車子漸行漸遠,村子的輪廓在沐雲川的視線中逐漸模糊,最終消失在了蜿蜒的山路盡頭,只留下那小村莊依舊靜靜地守在原地,像一位默默守望的老者,等待著又一個日出日落,等待著那些遠行的孩子歸來。然而,它或許不曾知曉,那個它養育長大的孩子——沐雲川,即將踏入的是一個充滿神秘、懸疑與未知的世界,即將捲入一場跨越時空的恩怨糾葛之中,而這場糾葛,將會如影隨形,深刻地影響著他的人生軌跡,書寫出一段曲折離奇、動人心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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