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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士和把殷正茂攻克呂宋,描述為了一種誤會,這是一種極其不要臉的做法,但是稍微曲筆一下,就格外合理了。

到底是結果重要,還是過程重要?其實是結果之後的影響和反饋,最為重要。

“汪道昆等人上諫,松江造船廠之爭。”張居正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這次的廷議主要內容就集中在了開海事上,想要開海,必然有船。

大明造船的事兒,出現了一些波瀾。

主要是三種思路,第一個是遵循祖宗之法,全面仿造大明永樂年間的船舶;第二個是全面仿造洋船;第三個則是中西結合,造出屬於有著大明特設的船隻來。

第一種思路很難實現,當初造船用的木頭,那都是集天下之力營建,短時間內想要恢復祖宗榮光,實在是有些困難,而且一百六十年前的造船經驗和思路,放到眼下,的確是有些落後。大明在造船上失去了商品優勢。

而第二種思路就是眼下松江府在做的事兒,這也是紅毛番為何要在呂宋設定船廠的原因,如此適合造船的木頭,在紅毛番控制的地方,根本沒有。

只分布在麓川的緬甸、暹羅、安南等地,就近取材營造也很方便,萬里海塘有柚木,這種硬木造船最為合適,而且麓川的柚木產業鏈極為穩定,供貨量足夠大,能夠立刻造船。

所以才有了三桅商船的仿造,動作極快,就已經有了船隻下水,這是一種組裝,同樣也是對大明造船能力的恢復,大明東南造船業不是沒有,而是受限於長期海禁,規模有限,朝廷辦事,那自然是攥緊了拳頭辦大事。

而第三種則是海事堂的意見,改良,也是大明朝一貫的做法。

在泰西船隻上,大明水師也發現了一些缺點,並且已經進行了改良,比如大明使用的硬帆,就遠比軟帆要實用,而且能兜八面風,航速更快,比如泰西船隻並沒有水密艙的設計。

永樂年間的水密艙設計,仍然領先於泰西,而且結構簡單,易於改良。

“原來如此,福船之所以叫福船,原來是有福之船。”朱翊鈞看完了汪道昆的奏疏才知道,福船二字的來歷,因為有水密艙的緣故,導致船隻在航行中,因為透水事故沉船的機率從九成降低到了兩成,有福之船。

在水密艙內,有一個,水眼孔位於隔艙板的底部,當隔艙板進水時,它會在水的壓力下,迅速地將水眼孔堵住,防止繼續透水沉船。

泰西船隻一旦透水,幾乎是必然沉船,而大明的水密艙思路,則是將船隻分成一個個的密閉的房間,一旦有滲水,封閉一倉,防止船隻沉沒,所以才叫福船。

這些古今合力,中西並用的思路,立刻就成為了一種主流的聲音,連朝堂都聽到了他們的奔走呼號。

張居正沉思了片刻說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取長補短去蕪存菁。”

大明失去了船隻上的商品優勢,是大明失去了一百四十年,失去了船隻的供應鏈,包括了木、竹、鐵、油、麻、藤等供應,光是料就有四十多種,朝廷要造海船,這些自然要通通打通。

商品優勢的喪失,並不代表著大明設計思路已經完全落後。

造一艘船絕不是那麼輕鬆簡單,比如光是這個鐵就有切鐵、鋼鐵、建鐵、新釘、黃釘、釘坯、鐵線、鐵砧、鐵條、篙錯、秤鉈等等數種,這些都需要工辦。

松江府造船廠,從清江府、蘇州府、淮安府、揚州府等地一共招募了三千二百六十名船匠,六千多名力役,還有用工辦料南兵三百一十七名,專門負責守備、法例等事兒的稽查。

這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想要實現它,必然需要一個高效的朝堂去排程,顯然考成法之下的大明,可以做到。

松江造船廠從設立之初,也曾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之中,錢花了、人到了、料到了,到底造些什麼船比較合適?殷正茂打下來呂宋,把馬尼拉造船廠裡的資料,一股腦送到的松江府,既然紅毛番用這種船隻遠渡重洋而來,那就造這種船先湊合著用,先解決有沒有,再解決好不好的問題。

顯然松江造船廠和海事學堂都對解決好不好非常關切,古今合力,中西並用就成為了一種主流。

這種古今合力,中西並用也不只是小皇帝第一個提出來的,大明改良鳥銃、佛朗機炮,都是基於這種思路,這種改良的思想,歷史悠久。

這件事還真得朝廷來做個決斷,而且需要決斷力,否則吵起來沒完沒了,也沒有人能擔這個違背祖宗家法,祖宗的東西不好,洋船好的風力輿論一起,船廠還要不要乾了?松江造船廠當然知道怎麼做才好,但是如此的政治壓力,不是一個造船廠能夠決定的。

這就是大明政治僵化的具體體現,當一個新興事物出現的時候,首要考量的是政治影響。

這句話本身就是朱翊鈞對外交流的批示,也沒什麼好反駁的,要罵也是罵嘉靖老道士,他最先開始改良火繩槍,改良佛朗機炮,這是祖宗成法,敬天法祖那可是乾清宮的四個大字。

廷議仍在繼續,吵鬧的事兒還是收正賦的問題,國不富、民也窮,而且還田的問題也是個擺在案桌之上一個極大的問題。

“還田之後如何收正賦呢?過去的糧長因為長期的兼併已經革除,眼下大明的正賦,根本就是搶,權豪大戶收不到,只能從小民身上搜刮,小民又沒有,每年夏秋兩稅,都要打起來,著實是難辦。”萬士和談到了大明的普遍現象。

海瑞也是有些感慨的說道:“確實普遍如此,我在應天府的時候,也發現了這種惡性的週而復始。”

“所以殷部堂在極南,又是拆門又是搬床,朝中知其魚肉縉紳權豪,可是能如何?這匪剿不剿?這倭寇平不平?只能任由殷部堂為非作歹了。”葛守禮也滿是感慨的說道。

海瑞魚肉縉紳被彈劾回家閒住不得籤書公事了,而殷正茂已經登門踏戶了,朝中不聞不問。

大明朝堂的明公們,是陛下鑑定過可以帶到太廟給祖宗們看看的臣子,不是臭魚爛蝦,也不是酒囊飯袋。

其實他們討論的,這就涉及到了一個遍佈大明內外的普遍現象,也是一個不能觸碰的話題,小民武裝抗稅,或者說民亂。

權豪們是極其擅長一個王道法門,製造民亂。

那就是將朝廷收稅的壓力向下轉移,逼迫朝廷不能增稅,甚至不能收稅。

這也是當年倭患的主要矛盾,朝廷要收稅,要設立月港都餉館這樣的鈔關抽分,權豪們,就立刻向下朘剝,釀起民亂。

這就是顧紹芳那個秀才面對朝堂還田命令時候,出的絕戶計,權豪們也早就形成了路徑依賴,把百姓逼到沒有活路,落草為匪,入海為寇,逼的朝廷不能收稅。

悲觀的王之誥略微無奈的說道:“姑息賄政大弊已成,積重難返。”

“難難難,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掌翰林院事王錫爵也是感慨萬千。

一個死結。

地方官員,想要完成朝廷派發的賦稅,就要姑息地方大戶,否則大戶不納,就得下鄉搜刮,下鄉搜刮,百姓就用自己能用的一切來反抗徵稅,也不是小民們對朝廷不尊重,因為實在是太多了,地方大戶侵佔了多數的生產資料,卻不肯納,小民們就要承擔這些稅賦。

朝廷的魚鱗冊就在那裡放著,一個縣多少地,該有多少正賦就在那擺著。

這個可怕的惡性迴圈在稅賦上的具體表現為:地方官要想收稅,就必須要姑息佔據了絕大多數生產資料的權豪,越是姑息,生產資料越會集中權豪手中,甚至包括了百姓本身,利用土地進行強人身依附,不是什麼稀奇事。

權豪挾地自重、挾民自重,就愈發張狂,不把朝廷放在眼裡,而地方官,就越要縱容權豪。

朝廷一旦強令權豪還田,之前跟著朝廷一起朘剝百姓的權豪,就會利用手中人身依附的百姓,進行反抗,武裝抗稅,一地雞毛。

僅僅是稅賦嗎?徭役、剿匪、修橋補路、學舍等等,地方所有一切活動,朝廷的一切政令,都陷於這種困境之中,卻毫無辦法。

這就是張居正反覆提到的新政、權力都是自上而下,同樣也是自下而上的。

“繼續廷議吧。”張居正也沒給出具體的辦法。

廷議之後,張居正仍然是滿面的愁容,他想到了一個辦法,而且這法子,是有效的。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肯不肯了,這個事兒一旦幹出來,那捱罵的不僅僅是張居正了,還有小皇帝也會跟著一起捱罵。

“先生有話直說。”朱翊鈞看著張居正一臉便秘的模樣,甚至考慮讓陳實功帶著三品一條槍過來給張菊正開個大眼,有話就說,吞吞吐吐。

張居正摸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張宏,俯首說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先生似乎違規了。”朱翊鈞拿著奏疏,沒開啟看,張居正繞開了內閣,繞開了司禮監,把奏疏直接呈送到了小皇帝面前,說明這件事茲事體大。

張居正俯首說道:“非常功非常事。”

朱翊鈞平靜的看完了張居正的奏疏,極為平和的合上奏疏,將奏本遞了回去說道:“先生,這個罵名先生擔不起,還是朕來擔吧。朕年紀還小,下手沒有輕重,到時候鬧得兇了,鬧得厲害了,朕就低個頭,認個錯,寫本罪己札記,去太廟前一讀,大家都當無事發生好了。”

“陛下,怎能有錯。”張居正握著奏疏說道:“臣子讓君上陷於惡名之中,就是最大的不恭順。”

朱翊鈞則搖頭說道:“先生,為何不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去換大明再起呢?罪己詔不就是用在這些地方,用在哪些地方?再說了,萬方罪朕,還是朕罪萬方還不一定,朕這本罪己札記,念不念還是另外一回事兒。”

張居正一臉為難的說道:“陛下。”

“先生。”朱翊鈞則滿是溫和的說道。

朱翊鈞繼續說道:“這道奏疏你不能上,你上了就坐實傅應禎的指控,就坐實了僭越的罪名,葛樹禮、張四維、萬士和、傅應禎都在等著這一天,等著先生坐實僭越皇權的這一天,追隨先生的那些門生,也會離先生而去,然後藉著朕這杆大旗,將先生打翻在地,踩在泥土裡,狠狠的踐踏。”

“先生提拔的門生、先生所行的新政,都會隨著先生的離去,煙消雲散,人亡政息。”

“忍將夙願,付與東流?”

張居正發現,以後不能再把陛下當個小孩子看待了,甘羅十二歲為相,岳雲十二歲征戰沙場,陛下說過,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

“朕來下旨吧。”朱翊鈞看著張居正不說話,還以為他答應了準備做決策。

張居正仍然不肯說道:“還是臣來上奏吧,此臣報先帝,忠陛下之職分也。陛下乃是聖人,功業無虧,英明無垢。”

張居正仍然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尊主上威福之權,禮樂征伐、慶賞威罰自天子出,不肯答應把這個汙水扣在小皇帝的頭上,罵名還是他來擔比較合適,皇帝的威望不能在他當國的時候,有任何的損失。

這才是一個忠臣,該做的事兒。

朱翊鈞和張居正在某些事兒上,不總是步調一致,沒有任何的理念衝突,君臣之間也有一些小矛盾,總目標一致,則可以擱置矛盾。

朱翊鈞發現自己的無法反駁,只能搖頭說道:“行吧。”

“那就具體來說說先生的法子,先生還是不夠狠厲,朕來說說朕的想法。”朱翊鈞坐直了身子,他在太廟述職的時候,也想到了一個法子。

巧了!朱翊鈞和張居正想到了一處去。

朱翊鈞斟酌了語言開口說道:“殷部堂在南衙為何把縉紳權豪們,壓得頭都抬不起來,壓得他們連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被欺負了也只能把門交出去,因為他們不敢,不敢把殷部堂對他們的欺壓,向下轉移,釀起民變來,殷部堂真的要殺了他們。”

“殷部堂真的能殺了他們。”

“宋陽山、張進、俞大猷、陳璘、汪道昆、張誠等人在南衙主持松江市舶司之事,還田之事,為何被人扣了那麼多的案子,連徐璠都有殺人案在身,充軍薊鎮,可是駱秉良到了之後,抄了顧氏,殺雞儆猴後,立刻就不敢了呢?因為激起民變了,駱秉良真的會抄家滅門。”

“因為駱秉良真的能抄家。”

“殷部堂是惡人嘛,駱秉良是鷹犬嘛,平倭蕩寇和抄家,不就是他們的職權之內的事兒嗎?”

“當下天下姑息之弊,地方姑息權豪,或者說地方鬥不過權豪的主要原因:手裡沒刀,我們要做的事,就是把這把刀遞給地方官吏們。”

張居正俯首說道:“誠如是。”

這就是張居正那本奏疏裡的內容,如何把刀遞給地方官吏,讓他們進行鬥爭。

朱翊鈞繼續說道:“這個刀我們首先要保證一件事,不傷到朝廷的根本,所以就需要畫一個界限,制定好規則,先生也說過,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那麼該怎麼做呢?又不能給地方太大的事權,防止藩鎮之虞,又要地方能鬥得過權豪,全靠聰明才智,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

“這刀應該遞。”

“陛下英明。”張居正再次俯首說道。

朱翊鈞笑著說道:“先生非要高啟愚死,朕把高啟愚遣到了蘇州清查馬一龍墾荒田畝被侵佔事,他發現自己搞不定,就去了請了駱秉良,狐假虎威,把事情辦妥了。”

“狐假虎威,就可以解決一個疑慮,地方財用自主,朝廷威福盡喪的可怕局面。”

“先生的法子和朕的法子是一樣的,北鎮撫司開一房稽稅房,各省道派遣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鎮守,各府提刑百戶,各縣遣緹騎,專事稅賦稽查,而且只負責稅賦稽查。”

“可是先生啊,北鎮撫司是個刑名部門,一共就六百人,根本沒那麼多,所以仍然要遴選一番。”

朱翊鈞不讓張居正上奏,就是因為這事兒,呼叫了一個張居正不能碰的部門,錦衣衛。

如何保住張居正的名聲,小皇帝也有自己的小妙招,他繼續說道:“這稅賦稽查之事,事關國家財用大,怎麼能全權交給錦衣衛呢?不出幾日這衙門,這制度就得稀裡糊塗的腐爛掉。”

“矛盾存乎於萬物之間,平衡沖和也存乎於萬物之間。”

“朕以為索性專門成立一個稽稅局,各地遴選精通算學的進士舉人充任為事務官,緹騎專門專門稽稅,各省道派遣內官監察便是。”

張居正聽到了這裡,面色終於稍微變了變,這個稽稅局一旦成立,那必然招致了士林清流的口誅筆伐,畢竟君子恥於言利,結果張居正言利也就罷了,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稽稅局,這股風力輿論一起,張居正能承受得住嗎?

“理應如此。”張居正的奏疏裡,也就是派遣緹騎去盯著點,也就是一時應急,若是有不服的就殺雞儆猴,抄一家一戶,朝廷法度得以伸張。

結果陛下來了個加倍,不僅要緹騎前往,還要有戶部主事官,還要有內監監察。

大明動用如此制衡手段,只有征伐之事,顯而易見,皇帝心裡已經把徵稅和征伐畫上了等號,好像沒什麼區別,征伐和徵稅都是一個徵。

這股風力輿論,張居正自問,還是能頂得住的。

朱翊鈞繼續說道:“這制度解決了,人手呢?人手是個大問題,一個縣就一個緹騎稽稅,那是把緹騎往死路上逼,得給緹騎們配一些人手。”

“民間自有人手。”

“朕以為,下達稅票,令各家各戶,自己填寫自己家有幾畝田,自己報稅,要是敢偷敢漏,就讓緹騎們招募江湖豪傑遊俠遊墜,去把這個差額補上,定分成,漏逃之數,就給他們三成。”

“這些個江湖豪客們,權豪能用他們欺壓百姓,怎麼就不能被朝廷利用欺負權豪呢?”

皇權特許吃大戶,遍佈天下的匪寇們應該很有興趣。

在小皇帝一言一語中,張居正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武裝徵稅,充分利用民間遊墜匪寇之流,當然可以稱他們為豪傑遊俠,對權豪大戶進行武力征收。

朱翊鈞這個法子,抄襲的是後世全球第三大武裝力量,美利堅稽稅警,抄襲的是大明的西廠、內行廠,抄襲的是大明朝的萬曆皇帝的稅監。

萬曆皇帝長期擺爛的三十年裡,對一件事極為上心,那就是撈錢,張居正教了萬曆皇帝那麼多的事兒,萬曆皇帝就記得了一件事,搞錢。

萬萬歷皇帝的礦稅監可謂是臭名昭著,更是被人稱為:內帑所得一,私囊所得十九。

而朱翊鈞現在提出的這個辦法,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稽稅局直接隸屬於皇帝的同時,也有文官參與其中,所得稅款也不是充作內帑,而是國帑內帑對半分成。

張居正聽完了目瞪口呆,陛下不僅加倍,他還超級加倍,這法子太惡毒了!

他也明白了,為何陛下不讓他來揹負這個罵名,他真的背不起,這罵名是他能背得動的嗎?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艱難的說道:“陛下下旨督辦?臣,就不上奏了。”

看看這個陽光開朗的小皇帝,內心到底藏了多少歹毒的心思吧!

張居正越來越發現,他在保護朝臣,保護天下縉紳權豪!

朱翊鈞露出了個笑容,繼續說道:“行,但是一條政令的推行,不是一蹴而就的,那就先在南衙試行,由駱秉良督領此事,先在南衙十四府試行,一邊試行,一邊總結經驗教訓,完善法度,同樣,皇叔在京,也令他培養內官、緹騎、戶部掌稅郎中們,一起學習算學,培養人才。”

張居正眨了眨眼,終於明白了之前陛下為何非要趙夢祐擔任緹帥,而不是讓駱秉良,駱思恭可是在宮裡天天打的小皇帝嗷嗷叫的陪練,可謂是簡在帝心,聖眷正隆,駱秉良其實更適合做緹帥。

感情,在這裡等著!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小皇帝怕是早就在謀劃此事,一點一點的推動!

“先生?”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疑惑的問道:“先生不同意嗎?”

張居正回過神來,俯首說道:“臣有罪,走神了。”

“那就講筵吧。”朱翊鈞翻開了課本,打算上課,張居正開始講解私塾直解,去年學的是孟子,今年開始講中庸。

貨幣稅的徵收一定伴隨著激烈的社會矛盾,那麼超級加倍,武裝徵稅,就成為了必然的手段,權豪們個個富得流油,養的家丁打手遊墜,甚至比地方官養的衙役好要多,甚至地方官養的衙役,大部分也是權豪的人。

朝廷眼下沒有那麼多的錢,養那麼多人,就需要積極調動社會活力團體的積極性,進行徵稅。

稽稅局只管稽稅,旁者一概不論,哪怕是個窯子,也要交稅。

朱翊鈞擬好了旨意,沒有提到稽稅房,也沒有提到稽稅局,組織架構不是一蹴而就的,駱秉良先在南衙幹起來,等到有了一些成果再設立北鎮撫司稽稅房,和獨立於六部之外的稽稅局。

朱翊鈞弄了一套稅票和完稅證明,稅票發給權豪戶,自己填寫田畝數和徵稅數,若是朝廷監察無誤,由戶部清吏司和緹騎千戶駱秉良齊縫下印,一人一半。

完稅證明,齊縫下章,而後撕開,就是無法複製的防偽方式。

天下事兒,沒有一蹴而就的,朱翊鈞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居正,並沒有上來就放大招。

這道聖旨,在頒佈的時候,影響微乎其微。

廷臣們、朝臣們、京官們、外官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份奏疏的可怕威力,甚至無數人還在嘲諷,皇帝陛下太過於年輕,經驗不足,長了一歲,詔書就像是個玩笑一樣。

下張稅票,就想讓權豪們自己交稅?

葛守禮看完了邸報,看著上面的聖旨,臉上帶著笑意說道:“陛下還是太年輕了,有些異想天開,這下個稅票,齊縫章的完稅證明,就能徵到稅賦了嗎?大明權豪們要都是這種忠君體國之人,哪還有今日財用大虧的局面?”

海瑞則是眉頭緊皺,他聞到了陰謀的氣息,只是他一時間沒考慮到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只是本能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兒,他又說不上來。

海瑞正色的說道:“所以讓駱千戶盯著點啊,誰不肯交稅就抄家,抄幾家不就交了?葛總憲啊,你真的覺得陛下在無的放矢?陛下講筵起居注,咱們都看了,陛下罵朝臣們,咱們也都歷歷在目,伱覺得,陛下真的會做這種無用功嗎?”

“這裡面有問題。”

張先生做事,還是太過於溫和了,反正都是被罵,何不加倍之後,超級加倍呢?武裝稽稅局,今日成立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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