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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又來了,他作為太師坐在首位上,思考著應該如何應對朝廷的決策,但好像又沒什麼辦法。
耿定向振聲說道:“孟子曰: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闢草萊、任土地者次之!先帝晏駕,新主幼衝,張居正以裕王舊侍、先帝遺命、帝師自負顧命,陰結中宮宦官,擅作威福,張居正如此苛責求財,乃天下之大賊也!”
“好說得好。”王頤聽聞之後忍不住的叫好!
這次他的催命符上寫了一萬四千多兩銀子,他一點都不想交,所以這次耿定向一組織,他就趕緊趕來,奔走相告,以壯聲勢。
駱秉良側著頭低聲問道:“啥意思啊,咬文嚼字的。”
宋陽山想了想說道:“孟子說,先秦時候,列國之君所求於士,希望這些國士能做到三點:一是善於用兵,戰勝攻取;一是縱橫遊說,連結諸侯;一是墾田積穀,為國興利。這三樣都有大罪,善戰戰勝大罪,遊說列國次之,開闢草萊、竭盡地力,再次之,以王道論,但都是罪無可恕、必誅之重罪。”
駱秉良呆滯的說道:“啊?你胡說吧,孟聖人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為國征戰獲勝者有罪,縱橫遊說連結諸侯者有罪,屯耕也有罪?”
宋陽山笑了笑說道:“是的,在耿定向看來,元輔的罪名就是苛責求財,墾田積穀,為國興利,罪不可恕。”
“為什麼這樣說呢?”駱秉良始終不明白這理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腦回路,怎麼打勝仗有罪,和列國邦交也有罪,連墾田積穀也有罪,這是什麼邏輯?
宋陽山繼續說道:“其實很簡單,善戰的人,雖應敵制勝,可以快人主之心,然傷殘民命,荼毒生靈,即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者,你說善戰者有沒有罪?善戰者就是殺人恆強者,擅長殺人才能打贏啊,所以在儒生心目中,興文匽武是必然,施仁義才是王道。戚繼光殺那麼多人,殺的人越多越該死。”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說儒生是這樣思考問題的。”宋陽山打了個補丁,作為張黨,宋陽山要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接著說。”駱秉良歎為觀止,瞠目結舌,他讀書少,他真的不懂,戚繼光殺的是倭寇,是敵人,的確造了殺孽,可是殺倭寇都不行嗎?
宋陽山斟酌了一番說道:“縱橫遊說、連結諸侯的人,雖未身親攻戰之事,然挾智用術,呈口舌之利,把持世主,興起爭端,使天下兵連禍結,不得休息,其罪亦不可赦,該不該死呢?”
“古時井田之法,其餘荒閒地土皆以予民,後世廢壞井田,開墾荒蕪,竭盡地力而利,廢井田開阡陌,就是對周禮最大的背叛啊,為生財富國之計,必掊克聚斂,兼併小民,不遺餘利,使天下民窮財盡,不得生養,伱說該不該死?”
駱秉良立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懂,但是我覺得不應該。”
宋陽山搖頭說道:“孟子說這段是因為當時國君征伐不斷,禮崩樂壞,天下喪亂,故此言行王道,如此說,可是這些腐儒們,總是如此的斷章取義。只說王道,對霸道二字,隻字不提。”
“今天下一統,與孟子時,列國爭戰不同,奈何為此言耶?”
宋陽山反對腐儒,抱著經典能治國,崇古法三代之上,那時候的情況和今天能一樣嗎?不考慮所處的時代,一味的崇古、法三代之上真的能行的話,那張居正現在就在四處遊山玩水,做自己那個生而知之的風流倜儻的才子,而不是枯坐文淵閣內,為天下興亡而奔波了。
世間總是如此的偏愛一個人,張居正長相俊美,還未中舉就已經十里八鄉的俊後生,才高八斗,滿腹經綸,中了進士,但是又是如此的殘忍和絕情,讓他一腔熱忱,滿心夙願,皆付之東流。
宋陽山反對腐儒,因為儒學只是一個學問,而現在法三代聖王的學問,已經影響到朝廷的正常運轉了,歷代王朝,哪家不是王霸之道兼用?
焦竑則站了出來,對著四方拱手說道:“諸位裕王府舊侍、先帝遺命、帝師,還不夠嗎?若是這些還不夠,先生聞達於天下之前,還不夠嗎?”
“你!”王頤看耿定向的大弟子居然為張居正說話,立刻驚駭無比。
焦竑看著王頤說道:“就以善戰者服上刑為例。”
“嘉靖二十八年朱紈罷官問罪,自殺明志,海寇見無人敢戰守,自此倭患海寇大作,毒害東南沿海十餘年,倭寇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率紅毛番、黑番、亡命之徒,攻城掠寨殺人如麻。東南縉紳之家人人自危,賄倭寇禮送,希冀倭寇不擾其家,今日萬銀、明日萬糧,倭寇去之又來,踏門侵戶毀家擄人比比皆是。”
王頤一甩袖子不屑一顧的說道:“巧言擅辯,搖唇鼓舌!而善戰者以多殺為功,到你嘴裡就成了扶危安邦定國之人?武夫何以扶危安邦定國?殺人就是殺人,有王者興,必然加以誅戮,而服至重之刑!”
焦竑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就知道王頤會這麼說,平靜的問道:“王御史,讓你來說,如何對倭寇行王道,以安東南?倭寇是性命,我大明百姓的命,不是性命嗎!”
“回答我,我大明百姓的命,是不是命,是不是人。”
“我更加明確的問你:你也是大明人,你的命是不是命,你是不是人?”
聖人訓是要根據具體情況去引用,但凡是不顧及當下的時代背景胡亂引用,看似是引經據典,讀了不少書,還不如不讀。
把認知與實踐相分離,主觀與客觀相脫離,輕視實踐,輕視客觀事實,誇大認識的作用,生搬硬套,不把認知和具體實踐相結合,盲目地、表面上完全無異議地執行著先王之法,卻是對先王之法的最大背叛。
焦竑讀了矛盾說,茅塞頓開,而今天這第一輪的論戰,就是焦竑用現實在抨擊王頤虛偽的認知。
王頤必須要回答自己是不是人,自己的命是不是命。
王頤惱羞成怒,但還是一甩袖子,憤怒的說道:“是。”
焦竑厲聲問道:“你說武夫何以扶危安邦定國,朱紈是武夫嗎?胡宗憲是武夫嗎?他們平倭為何卻落得這般求榮得辱的下場?所以,到底是在反對武夫還是在反對平倭不行所謂仁政,擋了私家財路?”
“朱紈被逼自殺明志,倭寇、紅毛番、黑番、亡命之徒輕我中國無戰守之決心,故此入寇為禍,殺我百姓,戮我同鄉、擄我親眷、掠我積蓄,我把話再說明白些吧,若不是有元輔令東南將帥展布,你今日早已是倭寇刀下亡魂,安能在此狺狺狂吠!”
“你你你!”王頤伸出手指著焦竑,這個年輕的後生,怎麼如此擅辯!
焦竑端起手來,厲聲說道:“你什麼你,把手放下,虧你還是進士!當面指指點點,背後不知如何搬弄是非,簡直是有辱斯文,恥與為伍!”
“我我我!”王頤立刻就敗下陣來。
“後生,安能如此猖狂?”徐階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王頤聞達於你之前,為國朝進士,大明朝官,如何羞辱至此?”
焦竑則平靜的說道:“太師,我羞辱他還是他羞辱自己?他不自重,以倭寇性命大於我朝子民性命,他唾面自乾,為利自輕於倭寇,他自己羞辱自己,非我羞辱於他。”
“後生擅辯啊,耿山長真的是教了個好學生啊!”徐階聽聞,吐了口濁氣,現在的後生怎麼這麼厲害,條理清晰,邏輯嚴謹,只能感慨一句長江後浪推前浪。
崇正書院座主山耿定向連連擺手說道:“其實我也辯不過他,他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蘇州府無錫顧氏顧憲成站了起來說道:“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何解?”
焦竑眉頭一皺,這個顧憲成本就是無錫豪奢之家出身,少富有才名,人人皆稱其賢能,明年參加鄉試,後年參加殿試,有獨佔鰲頭的志向。
焦竑想了想說道:“孟子見列國之君主,皆以富國強兵為首務,不施仁政,為了警告這些君主,孟聖說,孔子的弟子冉求,曾經效命於魯國大夫季氏,冉求為家臣之長。”
“魯國大夫季氏專魯國之政,私家之守過於公室,冉求無能不能匡救,以改正其惡德,反為之聚斂於民,徵收賦稅較之往時更多一倍,這是剝下以媚上,所謂聚斂之臣也。”
“夫子說,冉求遊學在我的門下,不能以道事君,不能匡扶,有負平日教授的學問,所以就不是我的徒弟了,所有人都可以鳴鼓而攻之。”
顧憲成笑著說道:“如此,聚斂之臣,什麼是聚斂之臣呢?”
“國家財用誠不可缺,聚斂藏富於國,不如行仁藏富於民;言利之臣,朘民膏血以充公家之賦,始則損下益上,害及於民;其終至財聚而民散,豈國家之所宜有哉?”
“張居正難道不是聚斂之臣嗎?理當尊夫子之言: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今日聚集於此,難道不是明鼓而攻之嗎?你為其張目,可稱之為君子邪?”
焦竑連連搖頭說道:“可笑至極,人人皆言顧憲成乃不器之才,今日觀汝學問,不過一個腐儒而已。”
“你說先生是聚斂之臣?百姓逃亡而喪亂無以為家,四處奔波終日苦作而得一日吃喝,什麼原因造成?先生嗎?豪強兼併,而民貧失其地而不能安居樂業,侵欺隱佔的人是誰?是小民?還是權豪縉紳?”
“清隱佔,則小民免包賠之累,而得守其本業;懲貪墨,則閭閻無剝削之擾,而得以安其田裡。”
“先生清隱佔、懲貪墨、稽稅賦,莫不是安邦定國之舉,你以冉求聚斂,肥魯國大夫季門私室的舉動,來類比先生所為,你不覺得可笑嗎?”
“先生不懼清譽,以天下安危為己任,匡扶社稷,乃是國士也,爾以冉求比之先生,迂腐可笑,生搬硬套。”
張居正當然不是冉求,儒家最講尊貴卑賤,冉求什麼身份,張居正什麼身份。
冉求是魯國專政大夫的家臣,張居正是皇帝的老師,帝國的宰輔,冉求他什麼身份,也配跟張居正相提並論?冉求放在萬曆三年,不過是張四維家裡的趙掌櫃那個級別罷了。
冉求肥的是魯國大夫季門私室,張居正肥的是大明公帑。
遼東征戰,國朝無財可用,欠餉一十四萬,還有撫卹、賞賜等等,都是陛下出的錢,不是張居正為帝師,哪有這等美事?嘉靖國帑內帑分開後,嘉靖、隆慶都從國帑往內帑裡扒銀子,為了阿堵之物,鬧了多少笑話出來?
大明明公和皇帝的威嚴都丟盡了!
顧憲成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有點不妙,他舉錯例子,這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動之中,他本來要把張居正打到聚斂之臣那一列去,結果錯誤舉例,被焦竑給抓住了把柄,一頓飽和輸出,打的顧憲成有些暈頭轉向轉不過彎兒來。
顧憲成冥思苦想眼前一亮說道:“曾子言: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張居正如此苛求,豈不是陷主上於不以義制利的惡名之中?”
焦竑卻搖了搖頭,看著顧憲成滿是嫌棄的說道:“你的學問不過如此。”
“民心疾怨,有司不恤其民,亦因為君之不行仁政,何為仁政?”
“務必恤萬民飢寒,救萬民疾苦,今日天下萬民受困於兼併,居無定所,勞無所得,顛沛凋零,這天底下最大的仁政,就是安頓百姓為首務,先生所作所為,哪一件不仁不義?權豪縉紳是人,你是人,小民不是人?”
“先生威罰權豪縉紳,清侵佔、止姑息、懲貪腐、盪滌吏治,乃是慶賞萬民的大仁大義。”
“豐年斂聚凶年放散,上下相通,天下雖有水旱災荒,不能為害,而國與民、君與萬民,常相保同氣相生,何來陷陛下不以義制利的惡名之中?”
顧憲成聽聞攥緊了拳頭,又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這集會集了個什麼會?這辯來辯去,張居正連奸臣都不是了,還怎麼繼續反抗?
抗稅,張居正不仁不義是大前提!
稽稅千戶駱秉良聽完之後,歎為觀止的說道:“這焦竑這麼厲害?”
宋陽山搖頭說道:“他書讀得好,自然厲害,書讀的不好,自然不厲害,讀書人是一個很矛盾很複雜的群體,不能一概而論的。”
“那孫繼皋還是狀元郎呢,還不是被陛下追著罵的羞愧難當,童謠有言:狀元郎不如十歲娃,羞羞羞,辱辱辱。”
顧憲成一聽立刻憤怒的說道:“耿山長,你叫我們來,就是要聽你的弟子罵人嗎?”
耿定向略顯無奈的說道:“稽稅千戶們也不是百害而無一利啊,咱們提著腦袋阻撓公法,中傷任事之臣,威逼利誘幹吏,只為私利,結果張四維、王崇古家奴,直接佔了六成去,你說咱們扛著國典,天大的干係,弄不好就是崑山顧氏抄家流放之憂,才得四成,是不是稽稅讓千戶們也給查查?”
“這不是把大家叫來商量商量嗎?”
耿定向是典型的搖擺人,哪邊風力強就站哪邊,他和陸光祖說了,他是傾向於交稅的,主要是覺得張居正厲害的很。
從朝中致仕歸家的前任禮部尚書陸樹聲,左右看了看,咬著牙說道:“我覺得還是納了吧,你們不在朝中,不知道那元輔的厲害,心狠手辣做事根本沒有任何的破綻!”
“我反正是不敢與之為敵,今天甭管議論如何,我是要納稅的,我家田畝不過五萬三千畝,稅票不過六千兩,我還換了一張船引,因為換得早,我家的船三年保修。”
“明年再有船引,我把我家的田換一換,做船東不比作地主強?”
孫克毅站起身來,嗤笑一聲說道:“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麼高論,所以才過來看看,不過爾爾,還不如勾欄聽曲!”
“走了。”
陸樹聲,堅定的投降派,他可是眼睜睜看著張居正怎麼教訓王崇古的,若非王崇古在宣大盤大根深,佔著俺答封貢的事兒,張居正能活活把王崇古給打到貳臣之列?王崇古現在這麼乖巧,完全是被打怕了。
松江孫氏是華亭徐氏的敵人,孫克毅之前就直接舉報了徐階偷偷兼併,孫克弘、孫克毅兄弟二人是堅定的投獻派,朝廷有詔令,遵守就是,松江府通衢九省之地,除了朝廷抄家滅戶,誰能影響他們家富貴?
孫克毅把全家七十萬畝田,換了三十五萬畝出去,換到了三十五張船引,松江巡撫、松江市舶司、松江造船廠、松江鎮總兵親自接見了孫克弘、孫克毅兄弟二人,給了一個‘縉紳典範’的牌額,這個牌額可是有特權的,可以在松江府造船廠優先買船、優先過關、船隻十年保修、優先聘用海事學堂的船長、舟師。
孫克毅、孫克弘,堂堂正正的站著把船東給當了。
若不是松江造船廠產能有限,他恨不得把七十萬畝都給換了船引去,換一半,那是朝廷沒有。
孫克毅、孫克弘的父親是弘治年間的禮部尚書孫承恩,孫氏那是松江孫氏,江東豪右,高拱追擊徐階,徐階把孫克弘拿出去頂雷,就這個仇,孫克毅就要跟徐階對著幹,看徐家倒黴,那比賺錢還要開心,更別提還能賺錢了。
海利之厚,讓孫氏這種豪右戶都瞠目結舌。
徐階、王頤、顧憲成等人,都是死硬分子,徐階感慨萬千,這張居正利用矛盾說,在矛盾的間隙挑撥的功夫,爐火純青,無時無刻不在挑唆,無時無刻不在分化,將南衙縉紳分為了投獻、投降、首鼠兩端,現在又利用稽稅之事,進一步的分化,步步為營。
正如陸樹聲所言,張居正做事,滴水不漏,天衣無縫。
“爾等膽小鼠輩!”陸光祖開始了,稽稅房急需要一個雞來祭天,怎麼就這麼草草收場?
陸光祖振聲說道:“你們誰愛交誰交,反正我不交!就想靠一張白紙,收我家世代祖傳的田畝正賦,想都不要想!誰踏門侵戶,就讓他不得好死!”
陸光祖一帶頭,這現場的氣氛又熱絡了起來,而焦竑不再多言,退到一旁,嘆了口氣,良言難勸該死鬼,什麼熱鬧都湊,只會害了自己。
“陸廷尉,這是不是有點用力過度了?”駱秉良低聲對宋陽山說道。
宋陽山搖頭說道:“力度還不夠,別看他們叫的兇,過幾日大部分都會交了,第二次催收,再不給的少之又少,畢竟駱千戶真抄家啊。”
“到底是武器的批判令人恐懼。”
崇正書院這次集會第三日,就有一名緹騎前往蘇州府督稅,被蘇州葛氏假借織工之名給圍毆,一名賬房被當場打死,賬本當場被奪取,兩個‘豪傑’被趕到了糞池裡,差點淹死,緹騎僥倖逃脫。
那幾名織工以葛成為首,到蘇州府衙門自首,說是緹騎督稅浙直,駐紮蘇州,隨意增加苛捐雜稅,造成大批機戶關廠停業,工人失業,無以為生,而這緹騎又過來催繳,葛成激憤之下,才帶人動手,失手致人死地。
事實並非如此。
駱秉良提審了葛成等人,二話不說,帶著五十緹騎,一千南兵,直奔蘇州葛氏,當天就把葛氏給抄的一乾二淨,不是不肯交稅,不是要武裝抗稅嗎?那就看看誰家的武裝比較強就是。
這一鬧,掀起了軒然大波。
葛成等一眾也被押解入京,而陸光祖的奪情起復詔書也到了陸光祖家中,陸光祖樂呵呵的到京師上任去了,讓南衙地面權豪,歎為觀止!
葛成表面上挺身投案,昂首挺胸,一見到緹騎就有點慫,駱秉良也沒用刑,立刻就交待了。
事情其實挺簡單的,葛氏家主不滿徵稅指使葛成,給這些個督稅緹騎們點顏色瞧瞧,好叫督稅緹騎們知道這南衙誰才是主人,結果人多手雜,也是打巧了,那賬房是個弱弱書生,一拳給打死了。
南衙發生這等事,應天、松江巡撫、兵備太監、督稅千戶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寫了奏疏,透過驛站,送往京師。
張居正之前就說了,有敢撓公法,傷任事之臣者,國典具存,必不容貸。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國法開玩笑。
而這些奏疏同樣謄抄了一份,由陳璘帶兩名緹騎,乘水翼帆船北上而去,這是大明的水翼帆船的第一次海航,比的就是速度。
水翼帆船也不只有一個型號,水翼帆船是一個型別,不同種類各有不同,而陳璘這次海航,乘坐的水翼帆船,是三體架構,除了主體外,水平平衡翼之下,都有一個稍微短些的船身,這樣一來,船會更加的穩定,它的船速不是最高的,但是卻是所有試製型號裡,最為穩定和安全的。
陳璘一路北上,乘風破浪,速度奇快無比,沿岸的漁民看到了一條升騰起的白線,在水上飄過向北而去。
陳璘選的是近海,就是能看到陸地的海中航行,即便是船翻了也能游上岸的距離。
真正的乘風破浪,船脫離了水面後,速度更快!
只用了一天六個時辰時間,在萬曆三年五月末的最後一天傍晚,陳璘就從松江府趕到了天津衛,三千里路,十八個時辰,三十六個小時辰,陳璘在天津衛海港下了船,踩在了地上。
“副總兵!”兩個緹騎見陳璘腳一軟就要摔倒,伸手去扶,結果自己都是東歪西倒,趔趄在地上。
飆船這種事,實在是顛的有些七葷八素。
陳璘沒有摔倒用力的跺了跺腳,站穩了身體,看著兩個緹騎大笑著說道:“這一輪飆船,著實爽利!好好好,好得很!這船還得改改,還是太顛了。”
“二位緹騎,我先回京,二位差人把船拉上來,咱們也給陛下看看,省的朝中那幫言官們,又是喋喋不休,說什麼咱們誆騙主上之類的怪話。”
“這船,是真的快啊。”
給明公們一點小小的工匠震撼。
陳璘當天就到了通州下榻通州館驛,沐浴更衣後,等待著次日的朝見。
朱翊鈞收到奏疏的時候,人都有點懵,作為皇帝,朱翊鈞當然知道,權力這東西,就是這樣,頭天做個夢,第二天就能實現,所以所有人都對權力趨之若鶩。
但是僅僅三個月,朱翊鈞就收到了反饋,實在是令他驚駭無比,大明的工匠的手,真的是巧奪天工。
次日清晨朱翊鈞特意在文華殿召見了陳璘,而緹騎們也將那艘雙桅三體飛翼帆船拖到了京師來,清洗乾淨,抬到了文華殿之前。
這玩意兒可是祥瑞,雖然是人造的祥瑞,但歷代這祥瑞,不都是人造的嗎?
桅杆在盛夏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國與民常相保,君與萬民同氣相生,這也是張居正的原話。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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