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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沒有遠洋能力,這就是當下大明海貿事的最大問題,大明雖然可以倚仗自己的商品優勢,既要又要的拿下了呂宋,紅毛番的四桅大帆船,仍然能夠如期到港,但是大明卻不能遠洋,商路在別人的掌控之中,大明就處於被動當中。

所以,當安東尼奧要給皇帝獻上禮物,並且提出了專營權的時候,陳學會並沒有猶豫,這麼大的事兒,他一個鴻臚寺卿根本不能做主,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朝廷不可能答應。

這種專營權,陳學會可以理解,就是獨家代理,在里斯本只有他安東尼奧的船可以販賣大明貨物。

安東尼奧再次開口說道:“我可以接受20%懲罰性關稅。”

安東尼奧是葡萄牙王位的繼承人,但他的身份比較尷尬,他是一名私生子,他的父親是曼努埃爾一世的次子路易斯,而安東尼奧這個私生子的尷尬身份,就決定了他不會受到貴族們的擁戴。

但是他在平民中獲得了大量的支援,安東尼奧此舉是為了王位。

大明貨物的專營權,將會是他獲得貴族認可的重要工具,所以他希望可以牢牢的把持住這個在葡萄牙專營的權力。

“不行。”陳學會笑著說道:“朝廷不可能下旨,讓天下的商賈將自己的商品賣給誰,即便是下達了這種政令,只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

一條政令真的做不到,朝廷要南衙權豪們上交甲弩,葛氏把甲弩盡數賣給了倭寇,遼東副總兵趙完責、巡撫楊兆等人甚至把從京師派往遼東的甲冑,賣給了建奴和北虜。

朝廷的政令,並沒有想象的威力巨大,能夠嚴格約束天下,本來就是做不到的事兒,連洪武皇帝都做不到。

大明新立之時,多少元朝舊儒不肯出仕,以止投獻皇帝,否認大明政權的合法性。

洪武皇帝下了聖旨讓舊儒出仕,廣信府貴溪縣儒士夏伯啟叔侄二名,人各截去左手大指,以身體殘缺,拒不出仕,朱元璋大怒,把二人逮捕入京,親自審問。

所以大明律中有:環中士大夫不為君用,皇帝的旨意到了,不肯出仕的讀書人,就一個下場,斬首、抄家。

當朱翊鈞下旨奪情起復梁夢龍、趙夢祐時,他們就不得不還朝為官。

安東尼奧非常鬱悶的說道:“不,大明可以做到,大明的朝廷的政令之下,我們再也購買不到任何的生絲,只能購買成品的絲綢了,我從來沒見過哪個國家的政令擁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事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陳學會沒有繼續解釋,要講清楚這個問題,就要講矛盾說,才能講到權力從上而下和從下而上這個複雜的對立而統一的關係。

矛盾說在解構權力和矛盾的時候,就是如此的無往不利,大明能夠禁止生絲出海,是因為大明的商賈們工坊要用生絲生產絲綢,所以朝廷嚴禁是一方面,權豪縉紳大戶們配合是另外一方面。

禁止生絲出海,可是朝廷和權豪們少有的共識。

看看清丈、清理侵佔、還田、稽稅,鬧出了多少亂子來?

“那我帶的葡萄牙貨船,能夠免除懲罰性關稅嗎?我表達了我個人誠懇的尊重,換取大明皇帝對我個人的寬宥。”安東尼奧換了個打法,既然無法獲得專營權,那退而求其次,表達個人的尊重,換取他個人的免稅。

“你要的是一個東西,不行。”陳學會搖頭說道:“大明免除了你個人的懲罰性關稅,代表著伱擁有了特權,你的特權會帶來更加惡劣的影響,所有小佛郎機人的商船,都會到你的名下,無論是否是你個人的。”

特權經濟,這是在大明朝廷的雷區上蹦迪,就因為先帝的獨斷之明,導致了西北的糜爛,這麼大個雷在朝廷擺著,安東尼奧居然想要特權?明天緹騎就踹門,把安東尼奧拉到菜市場砍頭了。

安東尼奧發現陳學會真的真的非常難纏,這個傢伙總是能夠一眼看出他的目的來,他擺手說道:“那算了,不獻禮物了。”

陳學會不疾不徐的說道:“我提醒你,這裡是大明,你既然有陛下感興趣的東西,你又不肯拿出來,大明有的是人,讓你把這些東西交出來。”

“太無恥了!”安東尼奧猛地站起來,不可思議的說道:“我一直以為大明朝廷是天朝上國,這是一場買賣,怎麼可以如此的無恥!”

通事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翻譯還是不翻譯。

陳學會沒有理會通事,站起身來頗為平靜的說道:“感謝誇獎。”

“這裡和泰西不一樣,你們那裡的教職、貴族、鉅商富賈對朝廷毫無恭順之心,可是這裡陛下還是大明唯一的一片天,是大明所有人的君父,你要麼不提,要麼就獻禮。”

“理論上,整個帝國,連地下的蚯蚓,都要為陛下服務。”

無恥?

如果帝國的外交官連無恥都做不到,如何為大明朝廷謀利,整天喊著柔遠人,換來的是紅毛番加入了倭寇的大家族,合起夥來,一起入寇。

禮義廉恥這個東西,是大明對大明人講的,就像是頂著一頭黑髮的黑番,只是種植園的農具,而泰西地面上的泰西人,一頭黑髮,則是尊貴、權威和神聖的象徵一樣。

陳學會不是在開玩笑,蚯蚓真的要在寶岐司的田畝裡效力翻土。

陳學會笑著說道:“你可以思考一下,趁著還來得及,換取一個能夠換到的籌碼。”

安東尼奧沉默了許久,才心灰意冷的說道:“那琉璃的專營權呢?據我所知,燒製琉璃可是皇帝自己的生意,這個可以做到,而且產量不是很大,我要點錢可以嗎?你們不能明搶!”

陳學會站起來說道:“我會如實上奏,但是你不要抱著一永久擁有這種商品的專營權,朝廷首肯,也最多五年,而後會換一個更好的人選。”

“好了,交易達成,那你這份清單,我就奏稟了。”

安東尼奧看著黎牙實,眉頭緊蹙的問道:“大明的朝廷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恩厚。”

安東尼奧是部分贊同弗朗西科斯的意見,大明的確是極為傲慢的,過去的傲慢是瞧人不起,稍微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懇的尊重,就能換來海量的利益,也就是朝貢貿易的恩賞。

但是現在大明的朝堂仍然是極為傲慢的,只不過這份傲慢之中,更加側重利益的霸道。

黎牙實思考了片刻,頗為確定的說道:“更確切的說:只是不好欺騙了。”

“我贊同你的想法。”安東尼奧和黎牙實也是相視苦笑了一下,大明朝廷變得更加務實了起來,對他們而言,不是個好訊息。

“我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去把繳稅票給繳清,因為不繳納清楚的話,就會變得…不幸。”黎牙實的表情,帶著濃郁的恐懼,在大明不交稅是一種大恐怖。

緹騎衙門會在任何時候,將催命符送到你的手裡,而且真的催命。

江蘇葛氏被抄家了。

陳學會將禮物清單等物,事無鉅細的稟報給了萬士和。

萬士和聽聞陳學會的威脅之後,眉頭緊蹙的說道:“你怎麼能說出來的呢?做已經很無恥了,說出來,就顯得斯文掃地了,下次不要威脅了。”

“還以為萬公會說柔遠人這種話,沒想到只是讓我不要說。”陳學會是有些意外的,他想要更進一步的願望落空了,正三品的他,對正二品的禮部尚書,垂涎欲滴,那可是能坐在文華殿上廷議的明公。

萬士和頗為確切的說:“不是已經柔過了嗎?就以你自己的名義上奏吧。”

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拿著算學寶鑑愛不釋手,這可謂是大明曆代數學鉅著之冠,新集通證古今大全,也不為過,如果出版流行,大明的算學必然會上一個更高的臺階。

比如在算學寶鑑中就有一張‘算表’,用於解方程等;

比如算數寶鑑裡對‘析理以辭、解體用圖’的思想大力推崇,強調數形結合的重要性;

比如對‘算之綱紀’有了明確的規定,比如定義、比如演繹邏輯為主的通證思想,這也是算學寶鑑裡錯誤極少的原因;

比如,算學寶鑑裡表現出了機械性、程式化和構造化的鮮明特點。

當然以朱翊鈞後世的眼光去看待,這卷書裡,還是有些錯誤,和大量不好理解的地方,朱載堉帶著已經入京的徽商程大位,對這本書展開了校注,結合泰西算學,對數學進行進一步的簡化。

包括了大量數學符號的運用、小寫數字的全面推廣、從左到右書寫習慣、數形結合、標準尺規、算之綱紀的定義、通證等等。

這些東西在朱載堉看來是極為合適的,算學本來就困難,簡化,越容易理解越簡單越好,可是朝中風力,就需要斟酌一二了,朱載堉已經見識到了朝中風力輿論的可怕,根本不是他能應付的。

“陛下,算數之學,特廢於近世數百年間爾。廢之緣有二:其一為名理之儒,土苴天下之實事;其一為妖妄之術,謬言數有神理,能知來藏往,靡所不致。卒於神者無一效,而實者亡一存。”

“此書一出,恐惹天下非議。”朱載堉已經完全編好了算學啟蒙,已經透過了皇帝陛下的審批,但是他不敢放出去。

就連一起負責編纂工作的徽商程大位,對這本極為離經叛道卻非常準確的算學啟蒙,也持有保守意見。

程大位的《演算法統宗》裡就有孕生男女歌,在程大位看來,周三徑一、方五斜七,才是王道正道。

朱翊鈞笑著問道:“皇叔看得懂天元術嗎?”

“能。”朱載堉特別肯定的說道。

“程博士能看得懂天元術嗎?”朱翊鈞看著程大位問道。

“能。”程大位也非常確信。

朱翊鈞笑著說道:“大明的儒生大部分都看不懂天元術,所以,皇叔不用怕,因為他們真的不懂啊。”

王陽明弟子顧應祥,已經是少數的儒生弟子中精通算學的人,他在著作《測圓海鏡分類釋術》時,因為看不懂天元術,謂‘每條細草,止以天元一立算,而漫無下手之處’,將天元術的內容盡數刪去,買櫝還珠,貽千古不知而作之譏。

看不懂沒關係,看不懂還不學,只是一概刪去,連看都不看了,這就是大明朝儒學士的做法。

這也是為何那些個崇正學的儒學士們,反覆叫囂著要王陽明入孔廟,卻一直被朝廷阻攔的原因,王陽明這些個弟子,大部分都是這種看不懂就刪除的酒囊飯袋,明明是困而知之,變成困而不知,刪減之,刪了就當不存在了。

就這種貨色,朱翊鈞怕他們?

天元術,就是設一個未知數x,而天地二元術,就是設兩個未知數x,y,劉大鑒的《乾坤括囊》有天、地、人三元等,最後又由朱世傑創立了四元術。

天元術只要稍微留心,就知道到底在講什麼,連馮保、張宏和內書房的小宦官們,都能看得懂,顧應祥是看不懂,還是根本就沒看?

不懂還想洩洩沓沓,那就不要怪朱翊鈞罵人了。

度數旁通,精確計算和記錄,不是沒有成果,比如飛翼帆船的零件圖、總裝圖、設計說明和改型說明等船志再次入京,即便是大明船廠被毀之一旦,只要想做,就可以拿著這些飛翼帆船的圖紙,立刻再次建造。

“算學啟蒙,交給三經廠刊印,刊刻天下,不服就上奏來辯便是。”朱翊鈞看著朱載堉,確定了算數啟蒙的定式,並且準備天下推廣。

次日的清晨,八月的陽光明媚,一日的廷議再次開始,朱翊鈞來到了文華殿上,開始了每日的御門聽政。

張居正翻出第一本奏疏的時候,略顯有些失神。

“元輔?”次輔呂調陽提醒著張居正,廷議呢!走什麼神,主持會議啊!

張居正將奏疏放在了桌上,繃著個臉強忍住了笑意說道:“翰林餘孟麟上奏言算學啟蒙一書乃是讖緯之學,妖妄之術,理當嚴禁,乃是違祖宗成法之舉。”

這封奏疏很長,但是裡面的內容其實都比較空洞,張居正就簡明扼要繼續說道:“陛下硃批:米一千二百石,每鬥價銀六分二厘五毫,問該米銀幾何。”

“餘孟麟答曰:銀一千五百兩。”

“陛下硃批:日後不要做買賣。”

譚綸呆滯的聽完之後,愣了半天才驚訝不已的說道:“餘孟麟可是咱大明的探花郎,他他他連這個都算不明白嗎?一石十鬥,一斗六分二厘五毫,一石六錢二分五厘,一千二百石,不應該是七百五十兩銀子嗎?”

“大司徒,我算錯了嗎?”

王國光歎為觀止的說道:“沒有,就是個對過寅關降積題罷了,就是七百五十兩銀子。”

朱翊鈞笑著說道:“朕就怕餘探花算不明白,鬧出笑話來,專門給他湊了個整數,他還是沒算明白。”

“哈哈哈!”譚綸一拍腿就笑出聲來,他意識到自己失儀之後,連連擺手說道:“臣有罪,陛下容稟,臣不是想要破壞奉天殿的威嚴,但實在是…沒忍住,他要是總督軍務去,那豈不是,豈不是…”

“無礙無礙。”朱翊鈞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想笑就笑唄,餘孟麟算不明白,或者算錯了,還不讓人笑?

譚綸實在是難以想象,餘探花日後總督軍務,盤算軍糧,用貴一倍的價格去買糧,怕是要笑死人了。

張居正繼續說道:“餘探花大抵是不服氣的,又算了一遍上奏曰:算錯了,應為七百五十兩,仍然要上奏言算學之法。”

“陛下又批奏說:三人均三兩五錢,欲令甲多乙五錢,乙多丙三錢,問,各該幾何?說明算理。”

譚綸笑著問道:“然後呢?餘探花自己不會算,難道不知道找人幫忙嗎?”

“羞於下問。”張居正搖頭說道:“餘探花不肯下問,自己又不會,就只給了個答案,甲該一兩六錢,乙該一兩一錢,丙該八錢。”

“陛下給了三種解法,其中,天地人三元法,設未知,天地人相加三兩五錢,天減地為五錢,地減人為三錢,x+y+z=3.5,x-y=0.5,y-z=0.3,解得:x=1.6,y=1.1,z=0.8,代入驗算成立。”

天元、天地元、天地人元、四元術的應用罷了。

“我看看。”王國光拿過了奏疏,簡單的看了看,吐了口濁氣,這東西說簡單,其實不復雜,但是讓餘孟麟去解,餘孟麟大抵是解不出來的,餘孟麟這個答案,大機率是湊出來的。

陛下對天元術運用的可謂是爐火純青,王國光能看得懂,大明朝這麼一大本爛賬,他都能看得懂。

王國光感慨的說道:“陛下的另外兩種解法,都是差分,(3.5-0.8-0.3)/3=0.8,丙為八錢;或者(3.5+0.5+0.8)/3=1.6,甲為一兩六錢,殊途同歸。其實還可以(3.5-0.5+0.3)/3=1.1,乙為一兩一錢。”

“妙哉。”

“餘探花這算是好的了,沒被陛下叫到文華殿上來痛罵一頓。”譚綸滿臉笑容的說道,他聽得明白,甲比丙多八錢,乙比丙多三錢,總數減掉八錢、三錢,除以三就可以了。

“你們在說什麼?”禮部尚書萬士和拿過來了奏疏,只覺得一陣眼暈,壞了,日後想繼續做這個明公,難不成還要學算學?!

萬士和突然覺得陳學會還不錯,不是叫學會嗎?還是讓他來學吧。

張居正拿回了奏疏說道:“餘探花仍然不服,連章上奏,陛下又出一題,曰:官勸糧二百二十石,上上戶二十四戶、中上戶三十一戶、下上戶四十五戶、上中戶六十八戶。上上戶多中上戶七鬥,中上戶多下上戶四鬥、下上戶多上中戶三鬥,問,四等戶各該幾何?”

“餘探花這次終於服氣了,上奏曰:臣愚鈍,陛下批註曰:多讀書。”

大明戶分得很多,上上、中上、下上、上中、中中、下中、上下、中下、下下等等,一旦有戰事,就要勸糧,每一戶都不一樣,殷正茂在兩廣平倭蕩寇,就遇到過這個問題,各家各戶應該納捐多少為宜。

“多少啊?”萬士和發出了算學盲的驚歎聲。

張居正稍微掐算了一番說道:“上上二石三鬥,二十四戶共五十五石二斗;中上戶每戶一石六鬥,三十一戶共四十九石六鬥;下上戶每戶一石二斗,四十五戶共五十四石;上中九鬥,六十八戶共六十一石二斗。”

“元輔也擅長算學?”萬士和看著張居正伸出一隻手,驚駭無比的說道。

張居正笑著說道:“一般,閒來無事,看過兩本書。”

“一般嗎?”萬士和失神的說道,如果這都算一般,那還有什麼是不一般的呢?

張居正笑著說道:“其實很簡單。”

“哦…”萬士和沉默了下來,他和餘探花一樣,都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麼解。

“方法是一樣的,萬尚書好好琢磨下就清楚了。”張居正合上了奏疏,餘孟麟在陛下手裡走了幾個回合,一敗再敗,一敗塗地,最後以臣愚鈍收尾,餘孟麟從題面難度就看出來了,他要是再問,陛下就該把他叫到文華殿來上課了。

萬士和呆呆的坐在那裡,隨後臉上的表情從驚懼到平和,當禮部尚書這兩年,萬士和覺得自己活著的瞬間,就是自己被罵的想死的時候,但是萬士和也逐漸習慣了,平平淡淡的、麻木不仁的自己,爛就爛唄,反正皇帝陛下、元輔先生、朝臣們也沒有要求他做的更多。

手裡的差事辦好了,不辦出差錯來,也挺好。

“先生。”朱翊鈞開口說道。

張居正如同條件反射一樣,猛地站了起來,俯首說道:“臣在。”

“先生,我國朝為何設講筵之法?”朱翊鈞十分平靜的問道。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今日之學與怠,系他日治與亂。如好學,則天下君子欣慕,願立於朝,以直道事陛下,輔佐德業而致太平;怠,則小人皆動其心,務為邪諂以幹富貴。人不學,則不知義。”

按道理來講,小皇帝玩算盤、學算學,都是不務正業,張居正作為元輔帝師,就應該直言上諫,責難陳善,匡扶陛下回到正軌上來,可陛下正業搞得挺好的,四書五經、矛盾說、公私論,所以搞一點算學而已,搞也就搞了,眼下大明也確實缺少算學人才。

“誠如是也。”朱翊鈞點頭說道:“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可是這些儒生明明不懂算學,不懂還不肯學,著實是有些厭學了。”

“先生上奏申舊章整飭學政,狀元郎、探花郎都不懂算學,不應該學嗎?”

“應該。”張居正再次俯首說道。

朱翊鈞點頭說道:“算學啟蒙自翰林院、國子監開始推廣吧,即日起,和朕一樣,院監每月二十九日,月考一次,由皇叔出題出卷,考不過就罰抄三百遍吧,每月把最高分和最低分的十人,張榜公告一月。”

“朕二十九日亦考算學。考校算學自朕起。”

“這黃榜張貼的時候,字一定要大,在京師城門各處,立好牌額張貼,讓南來北往都看看,在各坊門前豎小牌額張貼,暫且如此。”

給這幫整天閒的沒事找事的翰林、監生們找點事兒做,上上強度,也沒有什麼懲罰和賞賜,就是單純的張榜。

只要監生、翰林們丟得起這個人,朱翊鈞就每月一貼。

“臣…遵旨。”張居正聽聞之後,俯首領命,陛下已經是成熟的陛下了,這連消帶打,翰林和監生們,怕是有苦頭吃了。

“廷臣考不考?”萬士和打了個哆嗦,疑惑的問道,他都這個歲數了,再考算學,怕是月月倒數第一,到時候張榜出去,他直接吊死在房樑上,也省的被人指指點點了。

翰林、監生都是學生,他可是禮部尚書,他真的丟不起那個人。

葛守禮一臉淡然的看著萬士和,他隆慶年間做戶部尚書,《算學寶鑑》他可是用了不少的功夫鑽研,考校算學,他有充分的信心,不考倒一。

“再說,廷議吧。”朱翊鈞笑著說道,繼續上自習課,他手邊不僅僅是張居正的四書直解,還有算學啟蒙、算學寶鑑。

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說道:“鴻臚寺卿奏聞,泰西紅毛番安東尼奧獻祥瑞若干,請朝廷恩准,他想要琉璃專賣之權。陛下批曰:五年為期,遴選專營。”

“諸位以為呢?”

萬士和立刻表態說道:“禮部奏議,禮部贊同。”

王國光拿過了傳閱的奏疏,猛地站了起來,看著手中那封清單,看了半天說道:“安東尼奧有恭順之心啊,這就換個琉璃專營權嗎?難道不該換懲罰關稅之類更值錢的東西嗎?”

譚綸拿過了奏疏說道:“他要獻什麼東西,讓大司徒如此震驚?嚯!好好好!好得很!兵部沒什麼意見。”

廷臣們議論紛紛,安東尼奧帶的東西,說昂貴,其實很廉價,說廉價,對大明而言,卻是無價之寶。

廷議毫無疑問的順利全票透過,朱翊鈞蓋章說道:“明天吧,明天讓安東尼奧獻禮,他是個生意人,在京師耽誤久了,不是耽誤生意嗎?”

張宏接過了聖旨,下章禮部督辦。

萬士和聽聞陛下,俯首說道:“陛下體仁外番不易,此乃柔遠人之善。”

這生意大賺,萬士和立刻變了嘴臉,從蠻夷畏威不懷德,又開始講柔遠人之善了,得了好處,說幾句好聽話的變臉的基本政治素養,萬士和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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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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