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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為什麼一直在寬宥王崇古?王崇古自己都不理解,但是張居正能夠多少明白一些。
消滅一個階級必須用另外一個階級去填補它在國家之制的中的地位,權豪縉紳獲得了稅賦、司法、勞役等等特權的同時,還需要承擔安土牧民的責任,但是權豪縉紳只想要特權,不想承擔責任。
權豪縉紳是大明一股重要的維穩力量。
而王崇古在無意識的製造出一個階級,這個階級擁有一定的文化,掌控著一定的生產資料,同樣最遵守秩序,因為在工場裡,任何一個不遵守規矩的人,都會死的非常難看。
而王崇古積極改良生產工具,積極改善勞動工場的生產環境,穩步的提高生產效率,最大限度的提高利潤,創辦匠人子弟學堂,來安置匠人子弟,這些都是王崇古被陛下寬宥的原因,同樣也是王崇古該死的原因。
在朝堂之上,隨著張四維的一命嗚呼,主要矛盾已經變成了革新派和古墓派的矛盾,而且這個矛盾正在不斷的激化,大明的新政需要一個新的、佔據了領導地位的階級,來支援大明的新政。
士農工商,這是國之四民,國之柱石,士紳這玩意兒有史以來,其地位就從來沒有被挑戰過。
張居正也不奢求,工農對士發起挑戰,只要他們能對士的地位擁有挑戰的實力,士本身的主觀能動性就會發揮起來。
如何讓工農擁有對士紳地位擁有挑戰和威脅的實力,這需要大規模僱傭和商品生產,而這些都需要白銀來支援。
張居正清楚,朱翊鈞也清楚,大明的錢荒,需要從根本上緩解,就需要更多的、海量的白銀流入。
丘濬也在研究大明的貨幣政策,他對貨幣在經濟中的重要性,表達的非常清楚:天立君以子民,付之利權,使其通融以濟天下,非專以為一家一人用也,所以通百物以流行於四方者,幣也。
而黃金和白銀,是天生的貨幣。
“我真的可以多買船嗎?那真的是我的幸運。”安東尼奧直接震驚了,五桅過洋船,這玩意兒賣一兩艘也就罷了,還能多賣?
這可是海戰利器!
費利佩二世禁止加萊塞戰艦的出售,即便是在看到了五桅過洋船之後,加萊賽戰艦這種過不了洋、需要200多個櫓槳手、火炮配置極少、主要以接舷戰為主的槳帆船,越看越落後,可那也是戰艦。
而看大明的意思是…可以多買?
“但是我現在沒有那麼多的錢。”安東尼奧非常懊惱的說道,如果沒有丟掉兩條船的貨物,他就可以用貨物換算成白銀,從大明購買五桅過洋船,可是他丟了兩條船,他只有購買兩艘船的資金了。
一條五桅過洋船可能需要二十萬兩白銀,而他現在只有兩艘貨物的資金,他還要購買絲綢和各種貨物回航,這讓他格外的難受。
大明的過洋船是硬帆,還需要安排更多的大明水手上船,操作船隻。
“你可以借錢啊,朕既然是你的投資人,自然要投資於你。”朱翊鈞的語氣裡帶著淳樸和天真,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政治素人,提出了一個天真的幻想一樣。
借那麼多錢出去,安東尼奧不還了怎麼辦?
張居正看著小皇帝,他的徒弟,已經變成了權豪的模樣了。
權豪縉紳在沒有天災的時候,也在兼併土地,就是利用青稻錢,青稻錢的利息極高,百姓一旦用田畝作為抵押借錢,就會被驢打滾的利息給弄的焦頭爛額,最終變成失地佃戶,而縉紳收穫了土地。
青稻錢,稻穀還是青色的時候,是百姓家中存糧最少的時候,這個時候借錢,也是利錢最高的時候,所以青稻錢這個名字雖然好,但是背後卻是血淋淋的兼併。
讀書人向來如此,名字上不帶一點菸火氣,詩情畫意,但是做事的事兒,往往都是見不得光的骯髒。
青稻錢就是驢打滾,就是高利貸,名字有起錯的,但是諢號不會錯。
陛下身邊的近人,王夭灼的情況更加特殊一些,他們家是碰到了災年,不得不借錢於陝州盧氏,但操作是一樣的,搶只能讓人傾家蕩產,可是騙,可以把人騙的負債累累。
“朕也不是很富裕,借你五十萬兩白銀,但是你這樣走了,不還錢了,朕的銀子不就沒了嗎?所以,你需要用抵押物抵押。”朱翊鈞笑意盎然的說道:“比如,整個南洋的棕櫚園和甘蔗園。”
“哦不!至高無上的陛下,那是我最值錢的東西了!”安東尼奧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安東尼奧當然不想同意,馬六甲之內遍佈千島之國的種植園,每年產出超過了15萬兩白銀,也就是說,大明皇帝收繳了他的種植園,只需要四年,就會收回本金,之後的日子就是純賺錢。
朱翊鈞則是滿臉平靜的說道:“大明正在擴張水師。”
強買強賣嗎?也不盡然。
如果安東尼奧能夠按時還錢,那這些種植園就還是安東尼奧的,如果不能按時還錢,朝廷的水師就會幫著皇帝收賬。
如果安東尼奧不肯借錢,那大明皇帝的帝國水師在擴張帝國版圖的時候,這些種植園就會被一起擴張到大明的治下。
“你確定你最值錢的東西是種植園嗎?不是那些奴隸嗎?聽說莊園主還要親自下場,製造各種混血的奴隸,好讓他們繁衍更多。”朱翊鈞的語氣依舊平靜。
眼下的泰西用的是奴隸制,自由角、自由之城大宗商品是奴隸。
朱翊鈞繼續說道:“一個成年、牙口比較好、老實聽話的奴隸,在南洋的萬里海塘需要二十兩白銀,在種植園裡做工,只需要四年就會收回成本,只要這個奴隸還活著都是利潤,而一個奴隸在種植園裡,一年創造的價值是五兩白銀。”
在殷正茂講解南洋種植園生意之前,朱翊鈞一直以為奴隸很便宜,但其實二十兩白銀,已經是一個很昂貴的價格了,得虧大明水師能守住大明海疆,否則販賣大明人,將會是一個極其暴利的行當。
而一個奴隸一年能創造價值五兩白銀的貨物,香料、棕櫚油、方糖。可可等等都是種植園的產物。
“陛下,為何不能讓我用奴隸來抵債呢?”安東尼奧有些不解的問道。
“大明的人,已經很多了,以後會更多,這片土地只生養大明人。”朱翊鈞給了一個答案,但這個理由在安東尼奧看來,皇帝不需要奴隸,因為大明擁有更加便宜的生產工具。
種植園是生產資料,種植園的開闢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從最開始的尋找合適的土地、再到伐木、養田、尋找合適的經濟作物等等,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成本,而奴隸,是生產工具。
安東尼奧不懂大明,才會覺得皇帝拒絕奴隸償還債務,是因為大明擁有更多、更便宜的生產工具,或者更直白的說奴隸。
如果大明的君主、朝廷真的把百姓當奴隸看待,百姓就會釋放出他們毀滅朝廷的力量,消滅暴虐的君主和朝廷,中原王朝已經經歷了數次這樣的王朝更替。
大明皇帝要讓人賣命為他征戰,要給京營的每一個軍卒一年十八兩白銀。
王崇古要讓窮民苦力頂著高溫來進行生產,就需要給匠人們每年12銀左右的勞動報酬,以及相應的官廠學堂,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
“陛下的目光穿破了重重迷霧,看到了真相。”安東尼奧終於放棄了抵抗打算借錢,至於利息的多寡,那就得看談判了,大明興利之臣,目前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崇古。
這個利息,並不會太過於昂貴,年息大約4%-5%之間,這樣的利息,朱翊鈞絕對算得上是大慈善家了。
朱翊鈞的主要目的是多賣船,多賣船對內的意義是促進產業鏈的進一步穩定、規範、增大生產,大規模生產可以有效的提高生產力,促進產業鏈成熟,而對外的意義則完全是為了絲銀對流。
大明擁有商品優勢,雖然短暫的時間裡,大明失去了船舶的商品優勢,但是考古式科研和劫掠呂宋馬尼拉造船廠等手段,最終讓大明恢復了船舶的商品優勢。
擁有商品優勢,就擁有結構性貿易順差地位,而這個順差的本體就是—白銀。
大明憑藉著在絲綢、琉璃、瓷器等多方面,無與匹敵的製造業和出口,與任何國家進行貿易都是順差,結構性的貿易順差地位,會造成商業上的‘朝貢’這一既定事實。
能漂洋過海的船越多,對大明的越有利。
“這次來帶來了一本書,還請陛下觀看。”馬里尼奧拿出了一本書,這本書是他帶來的禮物。
朱翊鈞能看得懂,他已經學了很久的拉丁文了,作者是哥白尼,名字叫《天球執行論》,開啟書,上面寫著一段話:不懂幾何者,禁止入內。
這本書就是日心說的載體。
而在前言,還有一篇教士奧西安德爾寫的跋文,跋文,就是這本書寫作目的。
天球【orbium】是一個在後世已經拋棄,但是在萬曆四年,依舊在泰西被奉為真理的概念,假象的、能帶動可見天體旋轉的球體。
在後世不斷的加工之下,才慢慢變成了天體執行論。
在這篇跋文裡,按照教士所言,哥白尼寫這本書的第一個目的是,獻給教皇保羅三世;第二個目的是為了編算星表、預推行星位置的數學模型,不代表行星在空間內的真正活動。
[這部書不可能是一種科學的事實,而是一種富於戲劇性的幻想。]就這樣一句話,騙了人很久很久。
日心說,自然科學從神學中解放出來的標誌學說。
但這個學說在最開始,並不反對神學,它為了能夠發行,看起來更像是一本工具書,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日心說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和情緒價值。
在麥哲倫環球航行後,泰西已經確認了地球是個球這一基本事實,為了維持宗教的威嚴,神學打了個補丁,以地心說為核心構建了新的神學哲學,永恆的、神聖的天體只能相應於其高貴的地位,圍繞著地球旋轉。
但是這個補丁,在日心說面前,再次變得岌岌可危了起來。
“紐倫堡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之前的紐倫堡蛋來自這裡,現在的這本書,也是這裡刊刻。”朱翊鈞合上了書,他要細細研究,這本書一共六卷,每一卷都值得仔細研讀。
朱翊鈞結束了接見安東尼奧,開始了今天的御門聽政。
張居正特別彙報了關於佛塔的修建,不吝讚美之詞,其肉麻程度堪稱獻媚,但是廷臣們對此不僅沒有反對,還每人寫了一篇贊表入朝,等到佛塔修成的時候,大明正七品以上官員,都要上一份賀表。
張居正對李太后和陳太后心懷感恩,感謝李太后和陳太后的不貪戀權柄。
朱翊鈞可以理解張居正的這種感謝,如果李太后和陳太后反對新政,她們真的能做出危害大明之事。
清隨明制,稍微瞭解韃清,就會發現,韃清在對後宮干政這件事上,限制極為嚴苛,哪怕是大玉兒孝莊皇后,從來沒有臨朝稱制的代行皇權。
而韃清第一次發生太后臨朝稱制,是韃清末年,垂簾聽政的慈安和慈禧。
兩宮太后,聯合恭親王奕,發動辛酉政變,誅殺顧命八大臣,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大學士肅順,額駙景壽、四名軍機大臣被殺,奪取政權。
自此,慈禧開始了長達四十七年的臨朝稱制,垂簾聽政。
以大學士肅順為例,他先後舉薦了左宗棠、曾國藩、胡林翼等人,當國期間,肅順多次削減旗人待遇,而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這倆鐵帽子王,是堅定的洋務運動的支持者,這倆親王不懂洋務,所以他們提拔漢人辦洋務。
大學士肅順、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的基本思想是:去特麼的滿漢大防,主張滿漢和解,趕緊把能幹的人提拔上來,操辦洋務,要不然韃清國亡了,全都是洋人的狗。
咱們旗人混蛋多,就是肅順的基本理念。
慈禧、慈安聯合恭親王奕,發動了政變,殺掉了這些朝中的革新派。
鬼子六恭親王奕,代表的是古墓派,提倡滿漢大防,在韃清最後的歲月裡,錯失了改革的唯一契機。
鬼子六奕,曾經督辦過五宇官號案,查官紳商勾結,收受賄賂、侵佔挪用、拒收買抵侵吞國帑的案子,而後奕一把火把戶部的稿庫給燒的乾淨,玩了一出火龍燒倉,最後恭親王府的管家被推出去頂罪。
李太后、陳太后出身不高,但是朝中古墓派遍地都是,若是李太后想要姑息武清伯李偉,依託古墓派搞出大新聞來,高拱頂不住,張居正也頂不住。
張居正感謝李太后、陳太后,是感謝她們在歷史關鍵節點的做出的正確選擇。
朝中的古墓派其實特別希望能夠簇擁李太后,然後把孝這杆大旗堂而皇之的舉起來,繼續之前的把戲。
李太后本人也發現這種端倪,所以早早就歸政了。
廷議仍在繼續,朱翊鈞對天體執行論,頗為喜歡,但是裡面的一些內容,需要再次翻譯。
這裡面一些個運算子號已經不太適合閱讀了,類似於△、=、∠、⊥、∵、∴這些符號在當時並沒有出現,會產生一些閱讀障礙,讓原本看起來晦澀難懂,而朱翊鈞要對天體執行論,進行更直觀的翻譯。
這本書的價值是極高的,比如裡面精確的測算了地月距離是地球半徑的60.3倍,而且給出了證明。
要計算地月距離就要用到視差儀,而計算出了地月距離,就可以計算月球的直徑、日月直徑及日地距離,算出這些就可以精準的確定日食和月食的時間了。
“這個天文學家猜測不僅僅是地球擁有衛星月球,土星也應該有衛星的存在,而我們已經觀察到了土星的耳朵,和它的衛星,說明了地球不是唯一的中心。”朱翊鈞在閱讀天體執行論的時候,發現了哥白尼受限於儀器,導致他沒有看到土星的耳朵,也就是土星環和土星的衛星。
一旦能看到土星的耳朵和土衛一,那就可以證明日心說的模型更加合理。
大明對於宇宙模型的猜測,叫乾坤體圖,也是地球為中心,第一重天為月輪天,依次為水星天、金星天、日輪天等等。
朱翊鈞和張居正討論了很久這個論述,想要翻譯這本書,需要懂拉丁文,還需要懂算學,還要有時間,朱翊鈞選擇了親自來,並且給出證明的過程。
安東尼奧在離開京師之前,在會同館驛,購買到了大明的第一份民間報刊,全晉雜報,雜報是相對於邸報而言,而這份雜報的頭版頭條,就是大明皇帝發表的論題:《勞動圖說》。
安東尼奧能看得懂,因為全都是用俗文俗字書寫而成,安東尼奧盤算了一下大副購買貨物和溝通舟師、水手等諸多事宜,決定在京師盤亙一段時間。
勞動圖說對於復古派而言是毒藥,對於古墓派而言,就是重若泰山的墓碑!
這一日的下午,打靶歸來的朱翊鈞盥洗之後,突然傳旨到了文淵閣,要張居正和戚繼光隨扈前往燕興樓包廂吃飯。
皇帝一般都是大宴賜席,這私下請人吃飯,還真的不多見,馮保還專門叮囑張居正和戚繼光,不要穿朝服,披個毛呢大氅出門便是。
朱翊鈞開始點菜,張居正和戚繼光作為賓客,自然客隨主便。
“嘭!張居正欺人太甚!”隔壁的包廂傳出來一聲怒吼。
張居正神情呆滯,怎麼吃頓飯都能聽到有人罵自己?自己這是得多招人恨!
這頓飯,怕是不尋常。
的確不尋常,萬曆二年的狀元郎孫繼皋看到了《勞動圖說》後,立刻召集了一批人,準備予以反擊,輿論的高地,怎麼可能拱手讓人,這可是他們影響朝政最大的手段,現在這個高地,張居正居然也要拿去!
在孫繼皋等人看來,這個朱中興,就是張居正的筆名。
孫繼皋選的地方是燕興樓,是一家高階大氣上檔次的酒樓,這個酒樓臨近會同館驛,原來是永樂年間招待外國使臣的酒樓,隨著時間的流逝,外國使臣逐漸減少,這個酒樓在正統年間被變賣,幾經流轉,最後到了孝宗朝時外戚張氏的手中,張氏倒臺之後,被嘉靖皇帝收到了皇莊的範圍內。
兜兜轉轉這麼些年,燕興樓再次回到了皇帝的名下。
這個資訊不是廣為人知的,這就是典型的資訊差。
而此時席面上圍著六七個人,三個佣奴站在門前,四處張望。
“簡直是荒謬!物情,是因為供需而不是人力勞動,更不是功力!”孫繼皋的語氣格外的激動,張居正在否認至聖先師孟子的物情論,物品的價值是天生的,這在儒家中叫做性。
“孫編修所言甚是,這西湖旁有商賈賣傘,這下雨天,從一分銀漲到了一錢銀,為了避雨的行人,還不是得乖乖掏錢?這傘還是那把傘,這哪來的功力之說?還不是供需一致為物情?供給與需求一致決定了商貨價格,這個朱中興,簡直是胡說八道。”來自無錫的顧憲成顧先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為孫繼皋的提供了例證。
張少弦聽聞自己的弟子顧憲成這麼說,也是頗為認同的說道:“這就是了,這天災地禍非人情,縉紳善公災年並地,本就是給小民喘息之機,賣地的人多,買地的人少,兼併自然而然,朝廷非要干預,又是清丈,又是還田,還要追欠,何苦呢?”
“失了地就好好做工,賺到了錢,再買回來就是,這本身就是個天經地義的事兒,朝廷這是要與天地角力不成?”
張少弦師從龍城書院山長施觀民,顧憲成和顧允成都是張少弦的徒弟,這次二顧進京趕考,張少弦帶著徒弟來京師,自然少不了拜訪一些朝中的名士,為自己弟子奔波張羅一二。
孫繼皋、顧憲成、顧允成、張少弦,這都是日後東林黨的中流砥柱,復古派中的古墓派。
焦竑則是眉頭緊蹙的說道:“諸位,讀史嗎?除春秋之外。”
“不讀,記事耳,無大倫。”張少弦不是很在意的問道。
“諸位,讀矛盾說嗎?”焦竑更是眉頭緊皺的問道。
耿定向拉了下焦竑的手,示意焦竑不要再問了,你這麼問,還考不考功名了?這孫繼皋作為狀元郎,哪怕是傳授一點科舉的經驗,焦竑也好考中。
耿定向是焦竑的老師,他們是心學流派,他們這個直隸王派,是為數不多講踐履之實的心學流派了。
“荊人蠱惑人心之說,為何要讀?”張少弦再次回答道。
“哦,原來既不讀史,也不讀矛盾說。”焦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耿定向一聽這話就急了,桌子底下踩了焦竑一腳,示意他不要再口出狂言了,明年就要會試,還考不考了?考就老實點,不要那麼狂妄!
“原來是賤儒。”焦竑被踩了下,不管不顧,卻仍然是罵了出來。
“你!”孫繼皋眉頭緊皺的看著耿定向和焦竑,他本來以為這師徒二人和張少弦師徒三人,都是來求教會試事,畢竟孫繼皋是狀元郎。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更像是來踢館的!
“朱中興說的是價值,有說是價格嗎?你們將價格和價值混淆在一起去討論,這不是指鹿為馬是什麼?昔趙高指鹿為馬,你們得虧不是元輔廷臣,否則的話,大明元氣必虧。”焦竑正襟危坐,可是這話,一點都不客氣。
焦竑繼續說道:“一輛二馬車駕作價一百四十八兩白銀,一把雨傘高價也不過一錢二分銀,物品的價格是圍繞著其價值而波動,朱中興否認過物多則賤,物少則貴嗎?他只是將其囊括到了商品價值之中。”
“你剛才的雨傘下雨天漲價,恰恰證明了勞動圖說的正確。”
“因為下雨使用價值開始上升,而交換價值也開始上升,最終價值在特定時間內上升,這才是價格上升的根本。”
朱翊鈞在隔壁包廂聽聞焦竑如此說,眼前一亮,看著張居正說道:“先生,留意此人。”
“臣知道了。”張居正看明白了,皇帝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過來看熱鬧的。
“簡直是胡說八道!按照你所言的價格在圍繞著商品價值而波動的話,那為何到了災年,糧食的價格能漲到天上去!”顧憲成立刻反駁道:“物本無情,更無價值,是因為人需要,才有漲跌。”
“這就是了。”焦竑看著顧憲成問道:“真的是災年的時候,糧食都不夠吃了嗎?”
“歲不能災,則天下大治,就是說,災年的時候,百姓已經能維持安穩的生活,這是天下大治的表現。”
“將災年糧食價格高企,認定為供需,就可以擺脫哄抬糧價、朘剝小民、官紳商勾結的事實,進而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天災的頭上。”
“是誰在平日裡如同老鼠一樣偷竊常平倉的庫糧、是誰在災年發生時將朝廷的賑濟糧草中飽私囊、是誰在災年的時候哄抬糧價魚肉鄉里、是誰在災年的時候藉機兼併!”
“若是陝甘寧宣大遼等邊方人煙稀少、路多匪寇、土地貧瘠之地,災年糧食無法供應也就罷了,淮浙、江南可是大明糧倉,但凡水洪,也是餓殍遍地!”
“你們反對的是勞動強度和時間賦予了商品的價值,還是為了把自己做的那些髒事兒,全都放到供需二字裡,為非作歹?!”
顧憲成手都在抖,大家都是南衙地面的學子,都要衝擊明年的會試,顧憲成早就見識過焦竑的厲害,萬萬沒想到,這些日子沒見,焦竑更加厲害了!
焦竑就像是有火眼金睛一樣,一眼把他們打的主意完全看穿了。
“顧憲成,直視我!回答我!”焦竑站起身來,端著手,語氣嚴肅的審視著顧憲成,讓顧憲成回話。
什麼狗屁的復古派、古墓派,不過是給自己找點理由,心安理得苛責魚肉百姓罷了。
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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