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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五年,金秋九月二十三日,皇帝罕見的沒有常朝廷議,在彗星劃過天際的時候,大明皇帝依舊選擇了維持原來的戰略,戚繼光開始動身前往大寧衛,繼續對土蠻汗進行進攻。

這次的戰略目標是將土蠻汗完全趕出遼東,讓北虜和東夷女真,完全被大鮮卑山阻隔,這個征伐完全由京營完成,這次戚繼光前往大寧衛,十二萬京營,會帶走十萬,只留下兩萬軍作為京畿守軍。

朝臣們藉著彗星出現,反對興金戈之事,這個謀劃完全破產,因為萬士和一己之力阻擋了這些風力輿論。

今天是個送行的日子,朱翊鈞四更天就被王夭灼叫醒,用過早膳之後,換上了戎裝,前往北土城大營送行,他穿的是那件鐵渾甲上帶著傷痕,尤其是肩膀處的凹陷,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昨天朱翊鈞特意下旨,讓張居正前來送行,張居正以丁憂為由,再次拒絕。

張居正畫了個圈,一頭鑽了進去,就是不出來。

朱翊鈞和張居正是一樣的人,決定要做某件事,就一定會做到底。

朱翊鈞之所以要請張居正,是自孝宗之後,大明天子再不履京營,憲宗皇帝的時候,憲宗朱見深還是會到軍營來,但是次數極少了,每年就兩次,春秋大閱。

到了孝宗之後,天子就已經完全不履軍營,也成了潛移默化的規矩,在長達七十多年的時間裡,京營的軍兵,從來沒見過皇帝的模樣。

隆慶二年十月,張居正上奏言:祖宗時有大閱禮,乞親臨校閱,兵部理應引宣宗、英宗憲宗故事,請行之。

隆慶皇帝應允,讓兵部籌備明年八月秋閱,禮部議定禮儀章程。

隆慶皇帝其實不願意去,在隆慶三年六月份的時候,就宣見了張居正說:還是依照祖宗成法,由兵部尚書代往為宜。

張居正直接頂撞了隆慶皇帝,說話非常不客氣:竊以為國之大事在戎,庚戌之變丁卯虜變,北虜輕視中國,今人心懈惰,軍兵積弱,如此若非假借天威親臨閱視,不足以振積弱之氣,而勵將士之心。

庚戌之變,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京畿,丁卯虜變是隆慶元年土蠻汗入寇京畿,說這兩件事,就等於在老朱家的心口撒鹽,都這個樣子了,京營羸弱到蠻夷輕視中國的地步,你皇帝還要偷懶不成?

隆慶皇帝終於允行,但是時間從八月推到了九月,主要是當時要在定門內由東向西,德勝門內由西向東,平整御道方便皇帝車駕前行,而且要在德勝門修建迎駕小門,點將臺等等,工期到了九月,隆慶皇帝終於從皇宮裡出來,時隔七十餘年,大明京營軍兵,終於再次見到了皇帝。

武宗皇帝是常年泡在京營裡,連皇宮都不回,是宇宙大將軍,是個異類。

張居正振武之心,絕對不是在當國之後,籠絡人心,而是在隆慶年間,甚至在嘉靖三十二年就已經陳述了自己的念頭。

朱翊鈞前往京營檢視將校遴選和閱視軍馬,張居正專門讓工部在北土城大營建了武英樓,方便皇帝前往大閱、閱視。

朱翊鈞對張居正當國期間的政績高度認可,即便是翻遍了大明二百年的歷史,也只有于謙挽天傾擊退也先,能與之媲美了。

十萬京營出兵大寧衛,這可是張居正這麼些年振武的結果,要親眼見證才是。

可張居正沒來。

朱翊鈞首先出現在了太廟,要祭祀列祖列宗,將文淵閣起草的檄文,燒給了列祖列宗,這篇檄文的內容主要是宣告大明這次出兵的原因,總結而言,就是土蠻汗欺人太甚。

侯於趙渡北遼河,玩了一出文人版的破釜沉舟,差點就把土蠻汗釘死在彰武,若非董狐狸急切勸諫,甚至不惜分家威脅,土蠻汗才果斷撤兵,那場大雨之後,土蠻汗怕是要被大明邊軍給包了餃子。

從戰爭的結果而言,明明是大明大獲全勝,怎麼就成了土蠻汗欺人太甚?甚至要出動十萬兵馬前往征伐?

土蠻汗去攻打彰武,就是不恭順,就是騎在大明皇帝的頭上拉屎撒尿,就是挑釁大明的權威,就是欺人太甚。

所以,土蠻汗該死。

站在土蠻汗的立場上看,大明是完全蠻橫和霸道的,但是大明皇帝為何要站在土蠻汗的立場看待問題?隆慶元年入寇,隆慶二年戚繼光北上,戚繼光到北邊練兵,就是要打土蠻汗。

朱翊鈞走出太廟的時候,大明百官著朝服在太廟前行跪禮,三呼萬歲,朱翊鈞沒有讓人免禮,而是宣戚繼光、梁夢龍、馬芳、李如松、麻貴等人上月臺來。

馮保抓著拂塵,往前走了兩步,猛地一甩搭在肩膀上,兩個小黃門拉開了聖旨,馮保吊著嗓子陰陽頓挫的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德涼幼衝踐履大寶,得幸臣民輔弼,當此之時,天運迴圈中原氣盛,海內乂安蠻貊率服,社稷奠實,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文張武戚左膀右臂。”

“朕恭承天命,罔敢自安,庚戌丁卯,虜入寇中國,天下震動,臣民惶恐,恐中土久汙羶腥,生民擾擾,故率臣民奮力廓清,志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臣民等體朝廷振奮之意。”

“太祖常言: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我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今遣兵北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慮塞外諸民不識王號已久,反為我仇,故逾告:兵至,民人勿避。朕號令軍兵紀律嚴肅,無秋毫之犯。”

“今任遷安伯戚繼光為徵虜大將軍、京營副總兵馬芳為副將軍、兵部尚書譚綸為總督軍務、兵部左侍郎劉應節、兵部右侍郎梁夢龍為參贊軍務,特賜天子旌節、斧鉞,代朕親征。”

“朕未壯、學尚未成,志尚未定,一日二日萬幾尚未諳理,恨不能同行。”

“詔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戚繼光上前領斧鉞,天子旌節、牙旗等,馬芳領副將軍牙旗、譚綸、劉應節、梁夢龍領印綬。

朱翊鈞終於肯放譚綸去征戰了嗎?譚綸起初也是驚喜莫名,而後才知道皇帝就是讓他掛個名,總督軍務,在兵部總管軍備糧餉排程之事,想上戰場是不可能的,只是因為戚繼光現在是有世券的遷安伯,所以總督軍務這個職位要配得上戚繼光的身份,所以用譚綸掛名。

也就是說,這次出征,戚繼光沒有隨軍的總督軍務,而劉應節和梁夢龍只是參贊軍務。

這個職位的變化說明了一件事,皇帝對文官的不信任感,更重了,要怪也是怪文臣們自己作,沒有張居正在皇帝跟前刷好感,還要這麼作,皇帝能信任才怪。

之前張居正在的時候,戚繼光還有文官節制,現在戚繼光身上的枷鎖又斷了一根。

朱翊鈞還真不怕戚繼光學了趙匡胤來個陳橋兵變。

一方面是朱翊鈞的性格,既然選了就一條道走到黑,被戚繼光摘了腦袋當球踢,他朱翊鈞認這個栽,願賭服輸;一方面則是戚繼光不會,因為戚繼光忠於大明,帶著京營造反,戚繼光不見得贏,但是大明一定輸;

還有一方面是大明的制度設計,京營造反幾乎就是個偽命題;最最最重要的是,朱翊鈞的勤勉,他每天都要去北土城大營走一遭,操閱軍馬,大明的軍兵知道吃的誰的糧,穿的誰的衣。

這四個方面,讓朱翊鈞讓戚繼光做出了這個決定,此次出兵,沒有總督軍務,放開了打。

伴隨著號炮鉦鼓,朱翊鈞走上了車駕,這次沒人扶著他了,張居正已經致仕了,朱翊鈞每次睹物思人的時候,都只能感慨,張居正真是好狠的心,把偌大個大明,就這樣交給他這個十五歲的孩子,真不怕他這個德涼幼衝的皇帝把大明折騰散架了?

他之所以沒有騎馬,是右臂不便。

一如當初,京營的一個步營在李如松的帶領下為陛下開路,而後是戚繼光扛著儀刀坐在白象上,為先導,而後則是冗長的錦衣衛紅盔將軍戍衛左右,車隊緩緩出發,走到了北土城。

他來到了北土城的時候,大軍已經整裝待發。

朱翊鈞站在了大駕玉輅上,看向了大明京營的軍陣,以步營為單位,排列整齊而嚴肅,旌旗招展,在秋風中獵獵作響。

戚繼光下了白象,將儀刀交還給了英國公張溶,自己則走向了中軍大攆,將天子賜下的旌節和斧鉞放在了中軍大攆之上,而後翻身上馬,打馬來到了朱翊鈞的車駕前,高舉手中鉤鐮槍,大聲的喊道:“陛下威武!”

一身戎裝的朱翊鈞滿是笑意的說道:“大明軍威武!”

戚繼光再次高舉手中的鉤鐮槍,北土城城牆上的戚字牙旗開始揮舞,陛下威武的呼喊聲開始此起彼伏,從最開始的略顯無序,再到整齊劃一,聲震山河。

朱翊鈞站在風中,走下了大駕玉輅來到了一臺偏廂戰車前,將偏廂戰車上的小旗緩緩展開鋪平,而後推動了車的輪轂,大軍開拔。

將小旗緩緩展開鋪平,取意旗開得勝,為了讓旗子一直處於展開的狀態,這裡面有鐵絲固定。

撥動戰車的輪轂,這個出征的禮儀,是周禮,甚至更早之前。

大軍開始出征,而朱翊鈞也到了北土城城牆的五鳳樓之下,目送著大明軍的遠行,人數一過萬就是人山人海,不可計數,十萬大軍的出動,是一個冗長的過程,朱翊鈞帶著潞王朱翊鏐站在城樓上,目送大軍的離開。

“之前戚帥就擔心,是不是最後一次出塞征戰的機會,想要軍事冒險,一舉拿下全寧衛,那時候戚帥只有一萬人,而土蠻汗有六萬餘人,這是一個軍事冒險,戚帥很想做,但是最後在馬芳的勸諫下,最終沒有這麼做。”朱翊鈞對著朱翊鏐說著之前的舊事。

“馬芳勸他,說他相信朕,相信先生,先生丁憂致仕了,但是朕還是做到了。”

“鏐兒啊,你千萬記住,君子一諾重千金,要麼不許諾,要麼就踐行諾言。”

朱翊鏐十分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的心在砰砰的跳動,手都在抖,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了皇帝的威風。

這種大場面他是第一次看到,皇帝的威嚴在那一聲聲的陛下威武中,展現的淋漓盡致,朝臣們那些畏懼和驚恐的眼神,讓朱翊鏐印象深刻,但是這一切都不是沒有代價的,皇帝每日操閱軍馬的辛苦,朱翊鏐看在眼裡。

威風是真的威風,但那都是用汗,甚至血換來的。

萬曆五年二月的時候,朱翊鈞從馬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兩個圈,歇了整整一個月才能再次上馬,幸好那次馬跑的不快。

皇帝哥哥越威風,他這個潞王才能越心安理得花天酒地。

“哥,你答應先生,稽稅院要有掌院事的,但是現在沒有了呢。”朱翊鏐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哥哥的信譽好的不得了,說要殺你頭,那是親自操刀前往,那個詆譭戚帥東征平倭的陳友仁,用生命為陛下重信守諾做了註腳。

但是有一件事兒,自家哥哥沒有履約,稽稅院掌院事。

“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你這小兔崽子,現在長大了啊,都敢揶揄朕了!”朱翊鈞直接給了朱翊鏐一個腦瓜崩!

小小潞王,居然敢揶揄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

十萬人的出征並不簡單,其實會分為三個部分,先鋒、中軍和殿後輜重,光是先鋒出發,就到了下午,朱翊鈞一問,才知道今天出發的只是先鋒,李如松和麻錦作為先鋒,率兩萬人先行,而中軍要在下午出發,殿後輜重會在第二天,而後糧草、民夫要整整出發十餘日。

征伐,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兒。

朱翊鈞的午膳是在北土城大營解決的,朱翊鈞生氣朱翊鏐揭破自己老弟,餵了朱翊鏐一塊光餅,現在的光餅因為油多了些,已經不是那麼難以下嚥了,朱翊鏐吃的津津有味,偶爾吃一次其實不難吃。

朱翊鏐其實偷偷咬過光餅,直接崩掉了他一顆乳牙,但是皇帝很早就以磨牙為理由啃光餅了。

下午的時候,朱翊鈞正式送別了戚繼光的中軍。

“戚帥,朕還是那句話,大明軍輸得起,戚帥也輸得起,朝廷也輸得起,中山王徐達還輸過呢,勝負乃是兵家常事,打不贏,咱們明年再打,土蠻汗輸不起的。”朱翊鈞叮囑著戚繼光,他許諾戚繼光可以戰敗。

戰敗又不什麼可恥的事,連徐達這等不世出的悍將,還輸過北虜,輸不恥辱,贏回來就是。

朱翊鈞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因為這次出戰的京營是組建的新軍,經歷過戰陣的老兵只有一萬人,戰爭這種事,朱翊鈞也不是很懂,部隊的規模越大,排程起來越難,而且全都是新兵,今年打不贏也沒事,就當拉練了。

誰讓大明血條長呢,大明可以輸很多次,土蠻汗也好,俺答汗也罷,只要輸一次,就徹底輸光了。

“臣謝陛下隆恩,臣儘量不敗的那麼難堪,不讓陛下為難。”戚繼光答應了下來,驅馬離去。

人一旦傲慢,就是失敗的開始,戚繼光始終對戰場保持著敬畏之心,未慮勝,先慮敗的他,反而立於不敗之地,勝利並不能讓戚繼光傲慢。

這就是大明皇帝可以完全信任的戚繼光。

“把潞王送回去,起駕去宜城伯府,若無事發生,明天早上廷議如常。”朱翊鈞臨上車的時候,對著馮保和張宏說道,宣佈了自己的安排,不回宮,去宜城伯府下榻。

馮保人都傻了,皇帝這是要做什麼!現在戚繼光已經離開了大營,如果上次那種事再次發生,該如何是好?上一次有戚帥在側護衛,雖然沒有大事,但是皇帝傷了右臂,這次還要去?

“走吧。”朱翊鈞的車駕向著宜城伯府而去,傻眼的不僅僅是馮保張宏等人,還有等候的廷臣、朝臣們,王崇古很快的意識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去了永定毛呢廠,賤儒都是短視之輩,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怎樣的對手!

這膽大包天的小皇帝是賤儒能斗的贏的?

張居正等在了宜城伯府門前,門檻全部拆掉了,他見到了皇帝的車駕,恭敬的行禮。

“免禮免禮。”朱翊鈞已經脫下了全甲,裡面是武弁服,他下了車,笑容滿面,陽光燦爛。

“先生,咱就是跑來躲個清閒,先生是不知道啊,那個彗星劃過天穹,這幫賤儒就跟過節了一樣,那奏疏鋪天蓋地的,朕看的那叫一個頭疼,就過來散散心。”朱翊鈞解釋了下自己為何來宜城伯府。

“陛下,不該來的。”張居正略顯無奈的說道,到現在西山襲殺案,張居正這個前元輔還沒有擺脫嫌疑,如果真的是張居正乾的,那現在張居正比司馬懿還危險,皇帝也是真的心大,就這麼過來了。

“朕來都來了。”朱翊鈞的笑容還是那麼真誠且陽光。

命重要還是新政重要,朱翊鈞的答案是新政重要,所以他來了。

張居正的嫌疑哪怕只有1%,那朱翊鈞這個皇帝就不該來,皇帝從此之後,再不來西山宜城伯府,那麼幕後推動這一切的人,目的就達成了。

君臣猜疑鏈就完全建立,無論如何張居正的新政都會被阻撓,張居正就會政治性死亡。

不得不說,這西山襲殺案,發動的時機,實在是巧妙無比,只要皇帝對張居正有一點懷疑,張居正政治性死亡就成為了定局,張居正就真的只是西山宜城伯,再沒有機會回到大明權力的中樞。

在處理張居正致仕這一系列的政治波動中,朱翊鈞展現了他作為政客的冷漠無情,就像一臺無情的政治機器一樣在運作,連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兒,這不是無情是什麼?

“先生,咱給先生帶來了一個好東西!”朱翊鈞神秘兮兮的帶著張居正走到了大駕玉輅的車後,車後是一排排的馬車,而為首的車駕是皇叔朱載堉。

“欽天監有大型望天鏡一臺,陛下知道先生觀星,就弄了一臺一樣的望天鏡給先生架設在府中。”朱載堉解釋了下他這一長串的馬車上帶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一臺大型的望天鏡。

這玩意兒造價昂貴,即便是現在,一臺也要五萬銀才能建好,朱翊鈞來看張居正,帶的禮物,非比尋常。

“臣謝陛下隆恩。”張居正人都傻了,皇帝歷來恩賞厚重,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把國之公器給搬到他家裡。

大型的望天鏡一共有四臺,皇家格物院一臺、北衙欽天監一臺、南衙欽天監一臺,西山宜城伯府一臺,就是朱翊鈞想用,也要到皇家格物院去,西苑寶岐司廣寒殿到皇家格物院也就一刻鐘的路。

可是張居正畫地為牢,出不了宜城伯府,朱翊鈞把本來要架設在廣寒殿的望天鏡送到了宜城伯府給張居正使用。

朱載堉去除錯望天鏡,朱翊鈞和張居正說話,主要是抱怨,張居正在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自己親政後,很多事情都讓朱翊鈞非常惱火。

“賤儒們明系藐朕衝幼,朋興詆譭,欲動搖君臣之信,傾危社稷,藉著天變,胡說八道,就該把他們舌頭給拔了。”朱翊鈞氣呼呼的說道,藐朕衝幼,朋興詆譭,可以說是朱翊鈞親政後的總體情況。

欺負皇帝年紀小,朋比為奸的藉著天變詆譭皇帝的一切作為,朱翊鈞心情不爽,所以到西山來踏青,放鬆下心情。

張宏立刻補充說道:“先生在的時候,他們就不敢藐視陛下年紀幼衝,先生不在朝中,一個個都膽肥了。”

馮保和張宏看在眼裡,張居正在朝的時候,除了張居正可以喋喋不休之外,哪個朝臣敢讓皇帝這樣,那樣的?就是客星犯主座,張居正讓小皇帝修省,也是做做樣子,一年一百二十萬金花銀的零花錢,可是一分沒少過。

現在張居正這個大權臣不在了,這幫賤儒,開始吆五喝六,一會兒皇宮鼎建,一會兒佛塔靡費,一會兒聚斂興利,就差把亡國之君的名頭扣在皇帝的頭上了,比如處置禮部張程,就是罷官永不敘用,張程明明是受賄弄了一堆的歪瓜裂棗,卻被一些個賤儒描繪成了忠君體國的典型,張程乾的事被理解為了不讓皇帝沉迷於女色之中。

張居正聽聞眉頭緊蹙,他拳頭緊握,嘴角抽動了下,厲聲說道:“憑他們,也敢如此藐視陛下?好大的狗膽!”

張居正動了真怒,他雖然知道朝中的事兒,但是不知其詳,一聽皇帝委屈巴巴的補充細節,那股子睥睨的氣息一下子就出來了。

張居正其實很少發火,尤其是對朱翊鈞,在張居正看來,皇帝陛下做的已經做到了幾乎極致的地步,自從成祖文皇帝之後,哪個皇帝天天去京營操閱軍馬?就是比較頻繁的宣宗皇帝,那也是一個月見不到一次。

說是祖宗成法,其實是馬上得天下的成祖皇帝的個人成法罷了。

但是朱翊鈞做到了,所以張居正從來不對朱翊鈞發火,但是面對張居正怒火的人,知道這股怒火的可怕。

王崇古真的有話要說,若不是張居正當初打疼了,王崇古現在的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張·傲天·居正,嘴一抽動,全天下的官吏都要抖三抖的主兒。

張居正很快就琢磨出不對了,就小皇帝的性子,誰能欺負得了他?

張居正還不瞭解小皇帝,有道爺的權術,那手段層出不窮,連張居正看了都瞠目結舌,有武宗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和擔當,有不可阻擋的銳利,這幫賤儒們能鬥得過皇帝?

“陛下也是說笑了,在陛下眼裡,賤儒聒噪不過是小事兒而已。”張居正睥睨的氣勢一收,變得溫和了起來。

“就知道騙不過先生。”朱翊鈞笑了笑,自己賣慘沒有得逞,張居正沒上當而已。

“每個月二十三號咱都會過來,成為常制,若是有膽子,來就是了。”朱翊鈞告訴了張居正他的計劃。

每月二十三號都過來,朱翊鈞說到做到,只要動作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出來,他在故意賣一些破綻,把人勾出來,然後將其族誅。

現在連戚繼光都走了,這幫賤儒還不出手,就真的太膽小如鼠了。

“先生,王崇古這廝入了閣卻不入閣辦事,呂首輔忙的不可開交,可有忠君體國之人,推薦任事?”朱翊鈞這次過來也是有目的的,增加閣臣人數。

王崇古太擅長自保了,入閣跟沒入一樣,呂調陽一個人有點獨木難支了。

“臣不在朝,不敢置喙。”張居正搖頭,他不想推薦閣臣,不是不肯為陛下分憂解難,而是這不是他的權責範圍,他現在是丁憂的宜城伯。

“朕打算讓馬自強和申時行入閣辦事。”朱翊鈞就知道張居正會這麼說,直接丟擲了兩個人名。

馬自強,張居正的帝鑑圖說和四書直解,都是馬自強印的,而申時行更是張居正的門下,這都是張黨的核心人物。

藐朕衝幼,朋興詆譭是張居正回老家葬父親後回京後,萬曆皇帝跟張居正抱怨的原話,欺負他年紀小。武宗皇帝天天泡在京營裡,可是武宗皇帝不進行大閱,也不操閱軍馬,更像是躲清靜,豹房和宣府行宮,就是武宗皇帝的家。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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