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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小時的路,終於要進山了。
太陽起得早,照在背上暖洋洋的,早上出門時的一絲絲寒意現在完全散去,背上早已被汗水浸溼了一大片,汗褂像一大塊膏藥一樣緊緊貼在背上。
山谷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息和腳步聲,還有蘆葦劃過衣服的滋啦滋啦聲。
山路狹小陡峭,荊棘密佈,亂石橫生,時而蜿蜒崎嶇,時而平坦開闊。每隔十幾分鍾,就有野鳥驚慌地從灌木叢中撲稜出來飛向遠處然後鑽進另一處灌木叢,每個山路的彎道處,總會有三兩隻松鼠會出現在溪澗邊的松林間,遠遠地對著人打量,然後飛快跳開,消失在茂密林間。山路蜿蜒崎嶇,頗為險峻,但這是父親帶著夏曉天砍毛竹的必經之路,這裡的竹林離家最近。
“頭叢頂上有刺,低頭過去。”
“嗯”。
“踩著石頭過去,站穩。”
“嗯”
……
“慢!蛇!”
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一隻綠色閃著熒光的細長細長的青蛇,吊在右前方比人高一些的樹枝上,一半纏繞在樹枝上,一半垂順下來,三角形的頭部兩側綠瑩瑩的眼睛冷峻地看著前方,嘴裡吐著信子,渾身翠綠色帶著漸變的熒光黃的綠,陽光透過樹蔭照射著看起來特別豔麗,顏色越鮮豔的蛇毒性越大,頭部越是呈三角形的蛇越要人命,這條蛇都符合了,說實話,如果它不是蛇,這顏色漂亮得讓大多數人不捨離去。
“不要看它,只管低頭快步走過去。”
夏曉天心裡怵得很,照做了。
果然,那條鮮豔的青蛇掛在在樹梢上一動不動。
父親說蛇近視看不見人的,但能感受到人的響動,只要不打擾它就沒事。不過也有膽大的人會用樹枝或者石塊遠遠地投擲過去,讓它離開。
蛇特別記仇,最好不要攻擊蛇,不然會遭到蛇的報復。父親還說了個真實的事情,同村的大灶老叔年輕的時候在田間除草時劈傷了一條蛇,本來要把它打死結果被它跑了,結果以後再去那塊地裡除草,每次都遭到了蛇群的攻擊,最後那塊地再也沒人敢去種,就荒廢了。夏曉天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在進山的路上連續足足拐了二三十個彎,最後經過一個從崖石上流著細細瀑布的山澗,就來到了一片綠得快滴出來汁來的密密層層的竹林。這片長在山坡上的竹林,每一棵竹子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生長,像極了正在列隊計程車兵,只要風一發號施令,它們就會同時向左向右擺動起來,還發出陣陣“颯~颯”的呼應。
每個月要和父親來一兩趟,每次父親就地取材用野藤條把三根毛竹捆在一起,用肩膀扛回去,順便多砍一根,除頭去尾就剩一半了,夏曉天只能勉強用單薄的肩膀扛這半根毛竹回去。雖說是半根毛竹,也夠沉的,父親走在前面經常是看不到他的人影了,然後再折回來幫他拎著這半根毛竹走一段路。
整個暑假不是放牛,就是幹農活,隔三差五還得上山砍毛竹,毛竹是父親做香燭貼補家用之需,夏曉天從小學三四年級開始就接替了夏凝承擔了家裡很多家務和農活,除了擔不起重擔,差不多可以抵上一個勞力了。
父親是嘗試過做生意的,賣過冰魚,賣過牛雜,也販過雞苗鴨苗,但做過幾次買賣都以賠本告終。二叔、三叔、小叔和鄰居們沒怎麼念過書,三叔甚至都不識字,都可以把村裡的竹筍賣給城裡來的販子,還承包了村裡的牛紙皮廠,算盤打得啪啪作響,把賬記得清清楚楚,常年把牛皮紙賣給縣城的包裝廠,賺了不少錢,最早裝上電話的是三叔家,最早買電視機的也是三叔家。每每到學校要交學費,夏曉天都會埋怨起父親來。
“阿爹,我們家怎麼就不能做筍的買賣啊?”
“阿爹,你怎麼不想想做點賺錢的生意呢?”
“阿爹,你為什麼就不能承包開路的工程啊?”
……
“嗨,這是命。”
……
每當這種情景,父親總是會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只管一根接著一根抽著捲菸,把自己燻得咳嗽不止,過很長時間,才從煙霧中抬起頭,嘆一下氣,“嗨,這是命”。夏曉天知道,每次抱怨父親,都能感覺到父親受到極大的壓力,甚至能引發父親無盡的傷感,每次傷了父親後也會自責,但每次總是忍不住。
到底什麼是命,大體就是人的命運境遇不一樣,夏曉天從最開始的懵懵懂懂,到後來大體明白了一些,雖然每次父親都講得不那麼具體。
父親是讀了高中有文化的,讀過書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愛面子,心中總有一股自傲和清高,討好人的話是基本不會說的,討巧的事情是從來不會幹的,所以父親從來不迎逢別人,從來不虧欠別人,從來不鑽營討巧,行事一向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經常不屑與人為伍,也不輕易求人。
有一次母親就在他面前說了一句,“你弟弟廠裡那麼多殘次的竹筍,扔了可惜,我們要一些回來餵豬,省得我們去田裡找豬糧好吧?”
“怎麼可能向他要東西,我不會求他,就算他扔到河裡我都不會去撿!”
“哎喲你這個人啊什麼脾氣啊?”
“我是不會去的!”
“你有骨氣,不然我自己去。”
“不行,你也不要去!”
………
父親摔門而去,只留下母親一個人嘆氣。
在夏曉天眼裡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他覺得不能依靠別人,不能接受施捨,不吃嗟來之食,更不能去求人照應,他覺得這是男人最後的自尊,也是作為一家之主的底線。
父親在村裡就數他學歷最高,那時候高中文憑整個鄉鎮寥寥無幾,擁有高中學歷的父親才華橫溢,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寫得一手毛筆字,家裡過年的對聯從來沒有去集市買過,父親都要自己寫,每年除夕,父親攤開紅紙洋洋灑灑,幾副對聯蒼勁有力一氣呵成,惹得親友們連連稱讚羨慕不已。
父親年輕的時候被隔壁縣一家國營機械廠聘用為高階技工,那可是正兒八經的鐵飯碗,是所有街坊鄰居羨慕的吃公糧的人,如果幹到最後,那全家可就是城鎮戶口父親也是領退休金的,夏曉天聽得都入迷了,每次都可惜得幫父親拍起了大腿,如果父親一直在國營單位,那全家就不是農業戶了,哪裡還要幹這無止境的農活呢?每每想到這些,夏曉天就發自內心地覺得無比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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