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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寄給索菲婭的回信,安森又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確認沒有錯別字和會出紕漏的地方,並且字裡行間感情真摯,充滿了真誠之後才鄭重的將信放在一邊。
然後他重新提起筆,開始寫另一封寄給塔莉婭的信:
“親愛的塔莉婭小姐,非常感謝上次的回信,您提供的資訊和情報令在下受益匪淺,某種程度上甚至救了我一命,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在經過一番周旋後,我終於擊敗了那兩名企圖刺殺我的伊瑟爾精靈施法者,他們一個是擅長隱身和似乎掌握某種‘噤聲’能力的咒法師,一個是擁有強大恢復能力和身體強度的血法師;另外就像您曾經形容的那樣,的確和人類的施法者存在些微的不同……”
“…我懷疑他們和十三評議會有關,並從他們身上搜出了類似信物的紅寶石黃金戒指;但目前我還不清楚自己和十三評議會究竟哪裡存在利益矛盾,同時我很懷疑他們和瀚土本地的舊神派有所牽扯……”
“…不知道親愛的塔莉婭小姐,是否能夠為在下解惑?”
謹慎的寫完最後一段,正準備收筆的安森突然一頓,足足遲疑了一分鐘,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再次落筆道:
“另…從瀚土到克洛維城的距離實在過於遙遠,僅僅是透過信件交流很容易造成訊息滯後;對於十三評議會的具體細節,伊瑟爾精靈與人類的舊神派究竟有何不同,我還有更多希望向您請教的地方。”
“不知道盧恩家族,是否有更便捷的遠距離傳遞資訊方式?”
寫到這裡的安森,凝重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絲決然。
他要讓自己和盧恩家族進行更深層次的繫結!
這對安森而言風險巨大的一步。
嚴格意義上說,直至離開倫德莊園那一刻,他和盧恩家族的關係依然談不上真正的合作——安森給盧恩家族畫了個大餅,而確認他沒有任何威脅可言的塔莉婭,也允許他在受自己監視的前提下,帶著“最後的奧古斯特之血”莉莎離開倫德莊園。
哪怕是現在,安森也非常確信她——或者她的“父親”——對自己的行蹤絕對是瞭若指掌;否則以他對施法者家族的瞭解,當時的自己根本走不出倫德莊園。
對方送給自己的那枚尊貴無比,甚至能當場令圖恩大公也為之折服的盧恩之戒,既是禮物,也是鎖鏈。
也正因為這一點,安森才會一直將它帶在身邊,用實際行動向盧恩家族表示自己的誠意。
而現在他主動向對方申請“聯絡方式”,則是更進一步的投誠,並且是心甘情願的成為“盧恩家族”陣營中的一員。
原因有兩點。
其一,目前的安森的確需要更多關於十三評議會和瀚土舊神派的情報,而他手中的訊息源著實稀少,即便有也不敢冒然開口;急需舊神世界真正的“老玩家”帶帶自己這個“新人”。
盧恩家族,幾乎所有選項中的最佳選擇。
其二,就是莉莎。
她不會永遠是個孩子,早晚會長大…即便不會,塔莉婭也不會允許她永遠留在自己這個“未婚夫”身邊。
而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盧恩家族會怎麼對待一個小小的,又知道太多的咒法師?
與其到時候束手無策,不如干脆在有選擇的時候主動加入。
………………
綠茵穀風暴師駐地,倉庫頂層。
只有極少的人知道,這個大型穀倉的頂層還有一個非常狹窄的,勉強能塞下兩三個人的小閣樓;入口非常狹窄而且被特地藏在了走廊最裡面,一個不起眼的儲物櫃裡面。
據守衛這裡的卡林迪亞士兵說,本地的那位總督在這裡私藏了他幾十年貪汙下來的稅收,全換成一箱一箱的金幣和銀幣藏在這個永遠不會有人來的地方。
不過當卡爾和幾個警衛連計程車兵費盡力氣搬走那一麻袋一麻袋早就黴變腐爛的小麥,用力撬開閣樓入口的時候,卻沒有找到這麼一份“大禮”。
或者它曾經有過,但早就在它流傳期間被某人盜走,連一塊銀幣也沒留下;或者只是本地的鎮民們因為好奇不翼而飛的稅收都去哪兒了,以訛傳訛誕生的故事罷了。
留下的只是一個又小又狹窄,昏暗並且佈滿塵煙的小閣樓。
不過既然搬都搬了,大為掃興的參謀長也只能把這個破地方“廢物利用”起來,改造成了副司令大人的“特殊收藏室”。
藏品只有兩件,一件死的,一件活的。
“呼——”
金紅色的火苗點亮了黑暗,讓精靈刺客從昏迷中甦醒,瞬間凝固的目光死死盯著突然出現的安森。
他看起來很淡然,右手食指指尖騰起的火苗,在他瘦削的臉上留下巨大的陰影,左手握著“匕首”左輪,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驚醒的精靈渾身一震,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死死釘在板條箱上,雙臂雙膝都被從關節處截斷,被釘子釘滿的軀幹還被鐵鏈緊緊捆著,動彈不得。
花了十秒鐘弄清形勢後,臉色一陣變幻的精靈刺客迅速冷靜了下來,非常老實的不再掙扎,強忍著刺眼的光線看向安森。
“很好。”
對方的配合讓安森稍微有點兒意外,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免得水…廢話:
“我問,你答,明白嗎?”
“明白。”精靈刺客點點頭,聲音很微弱,也很沙啞,聽起來就像兩根手指揉搓發出的摩擦聲:
“如、如果我配合……”
“那我就不會為難你。”安森看著他的眼睛,比劃了下手裡的“匕首”左輪:
“你是個施法者,那就肯定認識這個;表現良好我就給你的心臟和腦袋各來一發——現在第一個問題,姓名。”
精靈刺客的嘴唇蠕動了陣,彷彿是在積蓄力量:“……西格蒙德,西格蒙德·戈沃伊。”
“你是個純血?”安森隨口問道。
西格蒙德搖搖頭:“只是半血,純血…地位很高。”
所以是不會當刺客的…安森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十三評議會的施法者?”
這一次西格蒙德沒有開口,而是微微顫抖著點點頭,眼神中有幾分驚訝,還有幾分恐慌。
居然真的是十三評議會?
神色平靜的安森心底閃過一絲驚訝,同時依舊非常莫名——他們特地暗殺自己為了什麼?
為了不讓克洛維或者圖恩得到卡林迪亞港,讓瀚土戰爭保持均勢?可瀚土戰爭的局勢和一群伊瑟爾精靈有什麼關係,他們可是連王庭都快被路德維希攻下來了!
如果和瀚土局勢無關,難道是因為自己暴露了和盧恩家族有關的身份,是克洛維和伊瑟爾兩方舊神派的內部矛盾?
嗯…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那樣自己未免也太無辜了;但如果真的和矛盾有關,那上次白塔城叛亂時的瑪緹亞斯大使,又什麼要答應自己的合作請求?
腦海中思緒翻騰的安森,繼續一臉波瀾不驚的開口道:
“和我聊聊執行任務的具體細節。”
西格蒙德點點頭:
“……我和路斯恩一起接下的這個任務,當時的時間是臨近傍晚,目標是確認您已經死亡;我們收買了一個…卡林迪亞人,從他口中得到了您住所的詳細位置,準備好了詳細的路徑地圖和具體步驟;路斯恩負責動手,我負責盯梢和預備;計劃是凌晨一點三十分…趁您睡著的時候…執行計劃……”
他說的很慢,幾乎每說一句都要停頓下,深呼吸一陣才能繼續,並且越到後面喘息的頻率越高。
這也能側面驗證了普通血法師的恢復能力不是無限的,在受到重創並且嚴重大出血後,還是會有一段非常虛弱的時期,雖然到這個地步還能活著,生命力就已經是頑強到恐怖了。
安森繼續追問道:“所以你們六月十六日,就已經出現在綠茵谷了?”
西格蒙德點點頭,喘息還稍有些急促。
“之前是和艾登軍團在一起,對麼?”
這一次他遲疑了比較長一段時間,將近一分鐘後才頷首表示肯定。
“艾登公爵,維克托·艾曼努爾給你們下的命令,對麼?”
西格蒙德身體劇烈顫抖了下,但沒開口,兩隻還在流膿的眼睛死死盯著安森。
看來是問到關鍵問題了…安森冷笑聲:
“好吧,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我也不會用‘反正你馬上就是個死人了’這種話來脅迫你,畢竟…這個世界上一個施法者,想讓另一個施法者生不如死的辦法,真的有很多很多。”
“特別,是你們這些生命力頑強的血法師們。”
西格蒙德殘破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臉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
“我這個人很好說話,哪怕你曾經想殺我並且付諸了行動,但我還是會給你選擇。”
冷笑著,安森從口袋裡掏出了純銀的,鑲嵌著藍寶石的盧恩之戒,又掏出了之前從對方身上拿走的紅寶石黃金戒指,分別掛在自己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將寶石鏡面對準他:
“同樣是生不如死,落在盧恩家族手裡和落在十三評議會手裡…你自己選。”
面色漸寒的安森,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是艾登公爵下的命令,對吧?”
西格蒙德依然保持沉默,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安森…但表情卻隱隱有些動搖。
看著他恐慌的表情,安森突然明白了什麼,於是追問一句:“你是不想,還是不能說?”
臉色一驚的西格蒙德深吸口氣,沙啞的嗓子拖著長音:
“……不…能……”
果然是這樣!
安森瞬間恍然大悟…恐怕這兩個刺客在接受任務的同時,還被下了某種帶有強制性的黑魔法,只要他的腦海中閃過某種念頭,就會立刻遭到反噬或者暴露自己的準確位置,讓施法者知曉自己還活著。
這是一種並不怎麼高明,但非常實用的黑魔法型別,效果類似內心暗示加心靈感應,並且很難徹底解除;一般被用於雙方許下承諾或者守護誓言,通常需要承受者百分之百的自願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至於為什麼安森一個咒法師會對這些那麼清楚,那當然是因為他有一個非常優秀的黑魔法導師——梅斯·霍納德。
在他“贈予”安森的大魔法書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內容都是和黑魔法有關的,以至於這個珍貴無比的東西到了他手裡變成了燙手山芋,除了“被普及”黑魔法常識外,根本毫無用處。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從連“指使者身份”的資訊都不能透露這一點判斷,對方恐怕眼下也就在這座綠茵谷城內!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接下來的資訊就非常明朗了;刺殺自己是臨時出現的任務,也就是說一開始並不在對方的計劃當中。
此外從機率上判斷,自己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綠茵谷的可能性其實很低;如果目標真的在自己身上,對方埋伏的地點應該是卡林迪亞港才對。
所以眼下的情況總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對方和艾登公爵是一夥的,不好判斷刺殺自己是不是艾登公爵的意圖,但即便不是,他現在也絕對是知情者。
第二種,對方一開始就在綠茵谷城內,機緣巧合撞上艾登軍團橫衝直撞衝進綠茵谷,又特別湊巧的自己也在五天後趕到綠茵谷;於是對方決定幹掉自己,打破風暴師和艾登軍團之間的和平協定,製造混亂。
至於那個指使人——或者說精靈——現在究竟在哪兒,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對方計劃失敗了,並且貌似暫時沒有再來一次的本錢了。
然後…他大機率還在綠茵谷城內,大機率就在艾登軍團的軍營裡,嗯。
一個計劃的雛形,已經在安森的腦海中勾勒了出來。
“非常感謝你的配合,西格蒙德·戈沃伊閣下。”心滿意足的安森衝對方露出了帶著善意的微笑:
“那麼,作為答謝你的回報,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承諾。”
“送你去見血魔法的主人,慷慨無比的布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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