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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徒歷一百年八月二十三日,艾登西部,荒石堡伯爵領。
晨曦微亮的荒原上,裹挾著滾滾煙塵的“洪流”靜靜流淌:數以千計的騎兵、輜重車和炮車將簡陋的沙土路堵塞的滿滿當當,甚至連路兩旁滿是荒石和灌木叢的原野也塞滿了密集的步兵方陣。
成千上萬的軍靴、馬蹄、車輪發出絡繹不絕的聲響,掀起嗆人的煙塵,匯聚成整個瀚土前所未有的軍勢。
如果站在晨曦冰峰之頂向下眺望,就能看到一個足以填滿整條地平線的巨大“扇形”,如同洪荒巨獸在吃力的挪動它巨大的身影,蠢笨而混亂。
儘管瀚土號稱“跺跺腳就能湧出十五萬大軍”,但當這支大軍真正出現的時候,瀚土的貴族們——尤其是克洛德·弗朗索瓦和他的兩位大公——才真正意識到,和平了大半個世紀的瀚土已經忘記怎麼該怎麼打仗了。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在行軍方面。
儘管真的湊出了“三十萬大軍”,但卻因為薄弱的後勤系統不得不將它一分為五,否則就會導致士兵們成批成批的餓死;低下的組織能力和參差不齊的訓練水準,導致明明還是在“國境之內”,從行軍路線到各軍團間的配合仍舊混亂不堪。
遍佈丘陵和荒原沼澤的艾登,更是把這個問題又放大了無數倍。
在以富饒肥沃著稱的瀚土,艾登絕對是一個特例;較為貧困的生活或許塑造了艾登人堅毅的品格,但對一支需要大量補給的軍隊而言,這裡絕對不是天堂。
和盛產美味海鮮的卡林迪亞,有“瀚土的麵包籃子”美譽的米斯特,以及到處都是種植園的圖恩相比,艾登的特產就是…嗯…野山羊。
於是踩著硌腳的砂土路,穿著破爛軍裝,揹著武器和行李,喝著餿啤酒,吃著又柴又硬的山羊肉計程車兵們,在四天的艱苦行軍後迅速從雄赳氣昂變得一個個眼神呆滯,表情木訥,宛如傳說中血魔法使徒的亡靈大軍。
看著身邊這些非艾登籍計程車兵們一個個費拉不堪的樣子,依然精神飽滿的艾登大公的臉上流露出一閃而過的不屑。
果然…除了驍勇善戰的艾登人,其餘的瀚土軍隊通通都是不堪一擊的臭魚爛蝦。
想到這兒的艾登大公抬起頭,眺望著遠方蔚藍色的地平線,連帶著幾天前收到登巔塔陷落而低沉的壞心情也好了許多。
和仍然“信心十足”的克洛德·弗朗索瓦不同,作為全瀚土唯一和帝國接壤的公國領袖,艾登大公自認整個瀚土沒有人比他更懂帝國了。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用數量去衡量的可怕對手,她的強悍也不僅僅是疆域遼闊,軍隊龐大那麼簡單…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數量很多時候甚至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當然,如果克洛德不是那麼信心十足,而是打算等等看或者有任何退縮想法的話,艾登大公也會果斷造反,向被他佔據的王座發起挑戰。
對於登巔塔的陷落,他也並未像其他瀚土貴族那樣震驚;很簡單,放出的狠話絕對能實現,說三天攻克就能三天攻克,這才是帝國該有的實力和模樣。
反倒是那些沒能實現的“狠話”,才是真正值得驚訝的地方。
克洛維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正是因為帝國花了將近半年時間,在克洛維邊境依然不得寸進,才促使艾登大公在綠蔭谷之戰時選擇遵守和安森的約定,以及後來看在克洛維不遺餘力援助的份上,和弗朗索瓦家族達成同盟。
否則…當時的他寧可拼著同歸於盡,也不會對近在眼前的卡林迪亞港無動於衷;或者早就在第一時間投靠帝國,當一個忠心耿耿的帶路黨,跟著現在的帝國遠征軍踏平整個瀚土了。
正因如此,在收到自己繼承人勒諾·弗朗索瓦“慘敗”卡林迪亞港時,艾登大公也沒有任何驚訝,更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反正勒諾計程車兵基本上是米斯特人,死光了他也不心疼。
反倒是之後安森·巴赫故意繞過弗朗索瓦家族,直接支援卡林迪亞港重建的行為,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原本好得像一家人的克洛德·弗朗索瓦和安森·巴赫,隨著其中一人加冕為王,原本親密無間的關係似乎也開始出現裂痕了。
也許,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好機會……
正當艾登大公滿心想著是不是該謀反的時候,一個氣喘吁吁的傳令兵突然打斷了他野心勃勃的幻想。
“緊急報告,前方米斯特軍團遭遇大股敵軍埋伏,疑似是帝國遠征軍主力!眼下魯科·維瑟尼亞大公正領軍與敵激戰,請儘快派出支援!”
“什麼?!”
瞳孔微顫的艾登大公,一滴冷汗從鬢角滑落,摔向腳下的塵土飛揚。
“轟——!!!!轟——!!!!轟——!!!!”
沖天的煙柱當中,炮彈墜地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硝煙密佈的戰場上,震天的喊殺聲甚至改過了槍炮轟鳴,一個又一個高舉著鳶尾花旗幟的帝國線列兵連隊,驅趕著兵力是他們兩倍甚至三倍的瀚土士兵,在開闊的戰場上狂飆猛進。
而在戰場的兩翼,藉著己方炮兵炸點掩護的帝國胸甲騎兵和驃騎兵也已經完成了迂迴,開始對潰敗下來的潰兵展開追討,歡快的用馬刀和卡賓槍狩獵著獵物,同時對還在試圖抵抗的軍官和督戰隊進行定點圍殲。
優秀的帝國炮兵則根據著這些騎兵們不斷彙報來的資料,不斷調整方向,不斷打擊著敵人的線列和早已被炸得潰不成軍的炮兵陣地——如果他們真的曾經試圖構築過炮兵陣地的話。
因為肩負著偵查和掃蕩的任務,更重要的是根本沒考慮過帝國遠征軍會離開登巔塔要塞,主動發起進攻,魯科·維瑟尼亞大公率領的米斯特軍團佇列極其的鬆散,一個軍團甚至拉出了兩個軍團的行軍寬度。
這當然不是米斯特大公自己希望的,純粹是這個軍團幾乎全部由米斯特大公國的軍隊組成,原本訓練水平就是三大公國軍隊中最差的一個;再加上米斯特剛剛經過一次內戰,雖然被被平息了,但靠的並不是米斯特大公自己,而是風暴師。
導致的結果就是,魯科·維瑟尼亞這個大公幾乎是個空架子;即便組建了軍團,包括他三個繼承人在內的米斯特貴族都對他毫無敬意,各個擁兵自重。
就算他意識到這樣不好,有心想管,也根本管不了任何人…更何況作為一個合格的傀儡,他還非常有這方面的自覺,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插手任何事情,就沒有人會把他從大公的位子上趕下去。
面對帝國遠征軍一上來就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的攻勢,開戰不到半個小時,猝不及防的米斯特軍團就遭到幾乎毀滅性的打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克洛德不是說帝國會死守…死守登巔塔的嗎?!啊!”
米斯特軍團後方陣地上,癱坐在一張椅子上的魯科·維瑟尼亞大公已經是面無血色,像是個歇斯底里的小女孩兒,抖動著他花白的鬍鬚發出刺耳的尖叫。
在他面前的戰場上,拼命集結起僅剩兵力的一個步兵師還未發起反擊,就先遭到了帝國炮兵的一通狂轟濫炸,緊接著兩個連的帝國胸甲騎兵就踩著炸點襲擊了他們的側翼,然後是帝國線列步兵的刺刀衝鋒。
不到十五分鐘,這個負隅頑抗的步兵師就被打得節節敗退,不斷收縮陣線才能勉強站穩腳跟。
這甚至還算好的,左右兩翼陣地的米斯特軍團更是早已經潰不成群,宛如一群聞風喪膽的兔子爭先恐後的逃跑,連帶著沖垮了後面的線列,整團整團的被帝國的驃騎兵四處驅趕,被圍剿,被殲滅。
軍旗和步槍扔得到處都是,以至於帝國士兵們甚至無需換彈,撿起武器就能對著他們背後開槍。
直至魯科·維瑟尼亞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米斯特軍團已經基本失去了戰鬥能力,正在大片大片的潰退…還沒有潰退的不是因為硝煙太重看不清周圍的狀況,就是已經被敵人摁在地上暴打,根本連投降的幾乎都沒有。
至於還未接戰的預備隊,更是在兩翼崩潰,炮兵陣地完蛋的第一時間就果斷選擇了跑路,將他們的大公孤零零一個人扔在陣地上。
儘管如此,作為米斯特大公的魯科·維瑟尼亞也稍微盡到了身為軍團統帥的義務,將他身邊最“忠誠”的米斯特騎士們擔任軍旗手和督戰官前往各個戰線,拼命維持住陣地。
畢竟再怎麼落後,瀚土也是一個擁有騎士傳統的國度,最精銳的力量依然是這些擁有或者至少有“天賦者”資質的騎士們。
實力、裝備和天賦讓他們可以輕易的組織起小規模的反擊,重新組織起慌亂的潰兵進行節節抵抗,多少拖緩一些敵人進攻的速度。
但他們的對手,是這個世界上對“天賦者”最有經驗的軍隊。
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米斯特軍團動向的帝國遠征軍,立刻做出了反應——步槍集火,手榴彈爆破,騎兵突襲,或者同時派出三到五名“天賦者”騎士圍攻……
當所有的米斯特騎士發現再這麼反擊就是純粹送死之後,除了極少數忠心或者比較耿直的傢伙,更多的選擇了拒絕執行大公的命令,或者更乾脆的直接逃離了戰場。
“完了!維瑟尼亞家族完了!米斯特完了!全完了,全都完了!”
癱坐在椅子上的魯科·維瑟尼亞,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尖叫;這一瞬間,如今已經七十歲高齡的他,感覺自己又老了許多,簡直和自己八十七歲的父親一樣老了。
“還不能放棄啊,大公!”某個渾身是血的騎士扒著他的肩膀,撕心裂肺的咆哮道:
“還沒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不能這麼快就坐以待斃啊!”
“你、你是說……”米斯特大公眼前一亮:
“你是說你願意帶著軍隊,再發起一輪反攻?”
“不,那是送死!”騎士斷然否決道,給剛剛升起一點希望的魯科·維瑟尼亞當頭澆了盆冷水:
“我剛剛看見逃跑的炮兵在陣地上扔下了幾匹馬和一輛輜重車,您如果想走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魯科·維瑟尼亞:“……”
於是在騎士足足十秒鐘的勸說下,米斯特大公終於勉為其難的承認了自己對偉大的米斯特人民的重要性,滿含熱淚的主動爬上了輜重車,跟著縱馬狂飆的騎士向安全的大後方轉進。
而還在奮力抵抗的米斯特軍團殘部一看到大公本人都沒影了,本就不多計程車氣瞬間崩潰,咬牙切齒的向對面殺上來的帝國遠征軍繳槍投降。
……………………
“這可真是…太無趣了。”
望著對面幾乎是雪崩式潰敗的米斯特軍團,帝國遠征軍司令卡斯帕·赫瑞德眼神幾乎寫滿了失望。
雖然在開戰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敵人是一幫毫無戰鬥力的臭魚爛蝦,兩萬多人和兩萬多頭豬基本沒什麼區別;但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嚴重高估了他們。
只是一輪試探性進攻,結果硬是被全線潰敗的米斯特軍團變成了全線總攻;攻克了登巔塔要塞,以為要迎接一場惡戰的帝國騎士們驚訝的發現,他們還沒熱身結束,戰鬥居然就已經結束了。
步兵線列一觸即潰,炮兵陣地一炸就完,騎兵更是轉進如風,完全不顧自己人死活…如果不是最後敵人貌似還組織了一點點稍微像話的反抗,他們險些把對面當成友軍。
在卡斯帕的記憶力,就連自己老家的土匪都比這幫瀚土人更有戰鬥意志——至少在談妥賣身價之前,很清楚自己值多少的土匪們也是能做到假裝悍不畏死的。
而眼前這幫瀚土人居然連裝都不裝一下,一打就潰,一潰就跑,根本不給英勇的帝國戰士們發揮戰鬥力的機會。
“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這打的什麼鬼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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