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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暴師從上到下的一致推舉下,失魂落魄的騎兵中尉根本來不及多想,就被護(押)送(運)計程車兵塞了一個破行李箱,招呼都不打的送上了港口一艘單桅小船。
下一站,紅手灣。
為了確保他能“順利”抵達紅手灣,船上除了從威廉·塞西爾上校那裡借調來的水手,安森還為他精心準備一艘應急的小艇,外加一小箱嶄新的教會金幣——都是他在卡林迪亞時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雖然眼下是初春時節,距離新世界航線最繁忙的夏季還有幾個月,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某些有文化的海盜懂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樣的真理——萬一真撞上了,這箱金幣至少能保住他一條命。
當然如果真撞上殺人越貨的狠角色,那也只能祈求秩序之環保佑了。
三月冰冷的洶湧海上,暈船的騎兵中尉把自己和桅杆綁在一塊兒,隨著顛簸的海浪上吐下瀉,成功的在甲板上製造了一個“生人勿進”的結界。
至於那個據說裝著“所有必需品”,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行李箱中,總計有一面克洛維軍旗,一枚安森自己的私人印章,一個全新的指南針和一支裝滿子彈的左輪槍。
前兩個供他處理和紅手灣的外交事務,後兩個則是萬一不是被綁票而是遇難時逃生的必需品——指南針自不必多說,左輪槍可以用來打獵或者向過往的行人求救。
當然萬一沒有獵物也沒有願意救他的過路人,那至少也可以用來,嗯……
前途未卜又身負重任的騎兵中尉,即將開始一場屬於他個人的奇幻冒險。
至於為什麼這份重任一定要交給他,除了安森要稍稍懲罰一下傑森中尉私下洩密這個非常次要的理由外,更主要的是他之前有過一次成功經驗。
本著能者多勞,既然是有用的工具人就要利用得淋漓盡致這個原則;成功了當然萬事大吉,失敗了還能總結經驗,完美。
更重要的是風暴師本就人手匱乏,各方面人才都非常稀缺,這項任務又非常重要,根本沒有試錯的機會——萬一失敗,已經放過狠話的風暴師就要和一群從未碰過面的敵人,在對方的主場正面交鋒了。
雖然殖民地民兵這種軍隊,多半是和原瀚土軍隊平分秋色,只配在手無寸鐵的老弱病殘面前耀武揚威的臭魚爛蝦,但萬一呢?
除非被逼無奈,否則安森絕不會冒這種毫無意義的風險。
與此同時,仍好好地待在司令部會議室的軍團總司令和他的軍官團,正在進行一場氣氛略顯詭異的軍事會議。
以往風暴師的軍事會議基本上都是走個過場,基本流程就是安森·巴赫下達命令,其餘軍官們只需要“領會精神”,執行好各自的任務就行了,根本不會提什麼意見;會議效率非常高,從開始到結束不會超過三十分鐘。
這套模式在瀚土戰爭期間執行效果非常好,那時的風暴師除了最初的“風暴團”,其餘部隊都是從各個地方的增援拼湊的徵召軍,各個單位之間絕對談不上熟悉;願意加入的理由也很單純——撈錢。
安森也用實際行動證明,在控制成本,開拓橡木和共同富裕方面,他是專業的。
依靠鷹角城之戰和卡林迪亞“賠款”建立的威信,風暴師軍官團默許了安森·巴赫的“獨裁”——除了具體執行上的細節,誰也不會質疑(副)司令的決定,從上到下都是他的一言堂。
但當風暴師從徵召兵團變成了常備軍,大家雖然還是上下級關係,但已經從“創業夥伴”變成了在編的“公司同事”,一切行動都要看上級(陸軍和樞密院)的最高指示,不可能再像瀚土時那樣,一言不合建立一個新國家。
當然,如果給的夠多,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現在安森在完全沒有得到本土指示的情況下,準備入侵長湖鎮,甚至要和所有叛亂的帝國殖民地組成同盟;受慣性影響,軍官團並沒有公開提出任何異議,但這不等於他們真的沒意見。
恰恰相反,越是這樣越證明他們的意見真的很大。
按照卡爾·貝恩的說法,除了他自己和法比安之外,上到各步兵團的團長下到各連隊的軍士,都不支援安森入侵長湖鎮,理由也基本大同小異:掙不到錢,掙到了也不值得,還要冒著在新世界和帝國開戰和被本土追責的風險。
什麼,為什麼卡爾和法比安沒有意見?
他們當然有意見,而且是很大的意見——只不過卡爾已經因為在瀚土被強行晉升少校的事情,和這個混蛋司令官高度捆綁,出什麼事都得跟著一起背黑鍋,所以已經很乾脆的躺平了。
而前近衛軍軍官對安森的背景一清二楚,知道這位王家陸軍的眼中釘實際上是路德·弗朗茨總主教的高階工具人,他敢搞事情,就證明背後是有總主教默許的。
但兩人能做的,也只有軟硬兼施的幫安森穩定軍官團的情緒,讓他開出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一句話,既要有的賺,也不能事後被本土追責——或者賺的夠多追責也無所謂,但無論如何也不能丟掉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編制,這就是軍官團的底線。
“…因此對於大家擔心的事情,我非常的理解並且感同身受。”
面對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安森很自然的靠在椅子上用雙肘撐著扶手,一副信心十足又從容的模樣:“畢竟風暴師就是我一手建立的,編制也是我費勁千辛萬苦爭取來的——它就像是我的孩子,親的!”
沒錯,風暴師是你的孩子,你和索菲婭·弗朗茨小姐的…坐他旁邊的卡爾·貝恩偷偷翻了個白眼。
“對於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確保它的前途和榮譽,那也就是諸位的前途和榮譽。”彷彿沒看到這一幕的安森繼續侃侃而談:
“因此在沒有和諸位商量的情況下,就答應了紅手灣請求這件事我很抱歉的,但我絕不後悔——重複一遍,我絕不會為這件事後悔,哪怕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為什麼?!”
第二步兵團團長阿列克謝忍不住道,成了所有人中第一個跳出來的:“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衛白鯨港殖民地,可不是在新世界開疆拓土!”
“因為如果我們不先動手,我們也沒什麼機會保衛殖民地了。”安森聳聳肩道:
“諸位,我們必須面對一個非常殘酷的現實,那就是和本土相比,新世界克洛維和帝國之間的差距更加的明顯——對方的體量是我們的三倍,財富和人口差不多是四到五倍,這還是算上兩處殖民地之後的結果,單計算白鯨港那就更令人絕望了。”
“如果我們現在不動手,等到叛亂結束,對殖民地愈發重視的帝國絕不可能放過白鯨港;按最壞結果打算,我們還是不要指望帝國能及時派出援軍比較好。”
這也是大多數軍官們選擇默許的主要原因——本土特地將風暴師千里迢迢的從瀚土送到了白鯨港,肯定不是因為體貼他們覺得這裡適合養老。
而面對敵強我弱的現實,主動出擊和拉攏盟友永遠是不二之選;既然在瀚土風暴師能拉上一眾臭魚爛蝦,將帝國遠征軍打得七零八落,那麼想在新世界再經典復刻一回似乎也不是什不能理解的想法。
但這麼簡單的理由顯然不能說服所有人,起碼它不能說服諾頓·克羅賽爾中校:“問題在於,您怎麼證明平叛結束之後,帝國肯定會將矛頭對準白鯨港呢?”
安森看向這位和法比安中校年紀彷彿的第三步兵團團長,對這位平時相當低調,又是在鷹角城之戰後和增援一起補充進來的軍官,他其實沒多少印象,只隱約記得小書記官提到過對方的姓氏很罕見,似乎不是克洛維的傳統姓氏。
“很簡單,我什麼也不用證明。”安森十分乾脆道:
“你說的沒錯,也許等到平叛結束帝國已經元氣大傷,忙於鎮壓叛亂的餘火,根本顧不上入侵我們;也許他們會覺得繼續和我們貿易,只在海上劫掠商船成本更低也更有利可圖……”
“但我不會因此忽視帝國同樣會為了轉移矛盾,將目標放在克洛維殖民地上的可能——最重要的是本土的戰火遲早會影響到新世界各個殖民地之間的關係,這是無法避免的。”
“哪怕我們竭力避戰,消極防守,也不能讓帝國人無視白鯨港有一支艦隊和五千名士兵這個事實,他們早晚會知道。”
“這也不是我們主動挑釁的理由。”諾頓搖搖頭,不像阿列克謝那麼好說服:
“挑起戰爭和進攻性防禦是兩個概念——更何況我們現在不是徵召兵團,而是常備軍了,就算能獲利而且事後不會被追責,繳獲的戰利品,很大一部分是必須上繳的!”
沒錯,這才是風暴師上上下下提不起勁的主要原因。
當還是徵召兵團的時候,風暴師上上下下隨時處於吃了上頓沒下頓,投資人(索菲婭·弗朗茨)給的預算隨時會花完的窘境;安森這個“專案經理”要是不能帶著大家儘快搞幾個掙錢的大專案,山窮水盡真不是開玩笑的。
但經歷了一場瀚土戰爭,又有了編制,在白鯨港種田也種得很順利…就算打贏了長湖鎮成功創收,按照王家陸軍對常備軍的標準,打贏了戰利品基本上也是要上繳的,更不可能指望本土將一個新佔領的殖民地也交給風暴師管轄。
“上繳沒錯,但問題是上繳給誰?”安森輕笑一聲:
“為了確保本土‘徵稅’順利實施,白鯨港的港口已經開始超負荷運轉,爭取上半年之前完成三分之二的業績;按照王家陸軍的規定,軍隊是不能私下扣押戰利品的。”
“但是如果戰爭波及到克洛維的領土,當地是有權扣押一部分戰利品用於補償和重建的;甚至在樞密院追查之前,地方議會甚至有權將這部分充當行政收入和開支。”
“反正只要錢不在軍隊手裡,就不算違反王家陸軍的規定;而如果錢落到了白鯨港議會手裡,那……”
表情神秘的安森從所有人的臉上掃過,雙手一攤。
會議室突然安靜。
剛剛還目不轉睛的軍官們突然開始面面相覷,彷彿察覺到彼此身體裡有什麼動了。
“至於長湖鎮的管轄權——我從開戰之前就已經向紅手灣承諾過,白鯨港不會吞併長湖鎮——只要對方願意‘痛改前非’,雙方完全可以按照盟友的關係相處。”
看著眾人彷彿懂了又彷彿還不太明白的表情,安森只得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關稅同盟,自由通行,人口流動,軍事管轄……總而言之,既然是盟友,那就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談嘛;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有什麼是不可以談的呢?”
“既然是盟友,那麼長湖鎮當然就不是克洛維的殖民地;不是克洛維的殖民地,本土就不能再增派總督或者其他人來管理;既然沒有本土插手,而什麼事情又都可以談,我們不就能…更自由,更平等的向他們提供一切幫助了?”
這下大家終於都明白了…軍官們整齊劃一的微微後仰,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但到此為止,最核心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在短暫的驚愕之後,諾頓終於問出了所有人最想知道的問題:“對於入侵長湖鎮的事情,您究竟有沒有得到本土的同意或者默許?”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當然是很早就已經向本土做出過請示了。”安森非常爽快的答道:
“就在紅手灣議會的代表前來求援之前,就是否可以對帝國和土著原住民展開進攻性防禦的問題,我寫了一封信寄往克洛維城,最快四月份應該就能有答覆了。”
“本土同意當然最好,如果不同意…我們也可以將整場戰爭的責任全部推給紅手灣,白鯨港和風暴師只是在邊境進行了一場小規模的‘越境騷擾’而已。”
這個回答顯然很符合一眾風暴師炮灰們的想法,紛紛贊同的點了起頭。
………………
克洛維城,弗朗茨邸。
剛剛被卡洛斯二世加冕為“冰龍峽灣榮譽總督”,參加完授勳儀式的索菲婭·弗朗茨從宴會逃回家,還沒下馬車就看到小女僕安潔莉卡正站在家門外等候,緊張的小手緊緊攥著一封剛剛寄來的信。
看到信箋上那熟悉的白鯨港議會印戳,剛剛還疲憊不堪的索菲婭立刻來了精神,不等馬車停下就推開了車門,一蹦一跳著嘴角開始上揚:
“快拆開看看,是不是白鯨港又有了什麼可以上我們報紙頭條的好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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