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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親愛的安森,你誤會了。”
司令部監獄內,塔莉婭目光含笑的望向眼前打了半身繃帶的安森·巴赫,繯首輕搖,姿態雍容:
“我只是有些小小的問題,想要從這位伊蒙先生身上得到答案;我們進行了一場愉快的交談,我提出了幾個問題,他負責回答,就這樣,僅此而已。”
“當然!假如安森覺得塔莉婭在未經許可的前提下,私自和一位陌生的成年男性交談而…小小的吃醋的話,塔莉婭願意用任何方式,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予以補償——畢竟,再真誠的言辭也比不上實際的行動。”
“親愛的安森,意下如何?”
聲音輕柔的少女身體前傾,祖母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彷彿正迫不及待。
面色略微僵硬的安森瞥了眼周圍冰冷的牆壁,堅固的鐵柵欄,牆角的鐐銬和各種“近衛軍同款”刑具…半隨著“咯噔!”一下的喉結,他真誠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女孩兒的身上:
“不,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
“親愛的安森,你果然是個善良的好人…難怪莉莎會那麼纏著你。”少女的眼神中卻好像夾雜著幾分遺憾:
“但塔莉婭的確只是和這位伊蒙先生聊了聊,並且說服了他不再那麼…頑固,現在他願意回答安森的任何問題。”
“……真的?”
“千真萬確。”塔莉婭笑吟吟道:“問什麼都會據實回答,並且絕對不可能撒謊——他已經徹底想通了。”
好吧…安森深吸口氣,目光轉向正坐在兩人身旁的伊蒙;他依然穿著刺殺自己時的衣服,戴著漂亮的半高禮帽,渾身上下看不到半點灰塵和受過傷的痕跡。
是的,儘管他脖子和大腿都中過一槍,被自己用【升騰之火】險些炸飛,血噴到半公尺那麼高,但現在的他煥然一新,甚至就連肌膚看上去也比幾小時前好了不少。
強忍著滿腹的疑問,安森扯著僵硬的臉頰開口問道:
“你的名字,還有身份。”
“伊蒙·弗恩德科,二十二歲,來自美泉鎮,擁有勒文特分之血脈,風騎士天賦者,因殺死美泉鎮主教,遭審判所通緝,後抵達揚帆城,被無信騎士團收留。”
襲擊者面無表情道:
“目前無信騎士團瀕臨解散,克雷西家族不知所蹤,於是加入‘勇敢獵手’拓荒團抵達白鯨港,伺機擊殺叛徒,以及風暴師總司令安森·巴赫。”
這…我還沒問,你都已經學會搶答了?
看著對方呆板的臉孔,滿腹吐槽的安森瞥了眼旁邊眉目含笑,還有些許小驕傲的少女,隱隱的能看到幾分莉莎的影子。
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二者的樣貌過於相似所產生的錯覺,畢竟塔莉婭雖然沒見過聖艾薩克,但豐富的閱歷加上她在血魔法方面的精程序度,今年就算一百歲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而莉莎,呃……
好像也不能太武斷,自己對她其實也同樣知之甚少,或者說根本就沒問過。
嘴角微微抽搐的安森回過神來,繼續問道:
“誰是叛徒?”
“前騎士團大團長伊恩·克萊門斯。”伊蒙沉聲道。
“你怎麼知道是他?”
“因為保護黑法師是大團長的職責,同時黑法師的行蹤也只有大團長本人知曉;除非他本人旁邊,否則黑法師不可能遭遇生命威脅。”
“就不會是無意中遭遇敵人埋伏?”
“絕不可能,黑法師擁有最高許可權,能在第一時間向附近騎士團成員求援,或將資訊傳遞給整個騎士團——除非有克雷西家族命令,否則騎士團必須服從。”
“那意外呢?”
“沒有意外。”
“……”
沉吟片刻,安森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明悟——他現在總算明白當時伊恩三人那麼緊張,乖乖服從自己要求的原因了。
沒猜錯的話,他當時大概根本就沒考慮過自己真的能及擊殺黑法師,但自己“過激”的行動反過來影響了黑法師的警惕,導致對方認定伊恩等三人已經在事實上叛變,迫不得已採取直接行動,又在企圖逃離時和自己撞了個正著。
結果就是黑法師身死,騎士團崩潰,無數仍對克雷西家族忠心耿耿的騎士團成員殺向白鯨港,準備手刃叛徒,順便幹掉自己這個罪魁禍首。
自己當初對他們的威脅,在伊恩·克萊門斯三人耳中恐怕不僅僅是威脅,他們的腦海中大概都已經有畫面了,無比迫切需要一個能提供掩護的身份和場所。
想清楚這一點,安森就開始追問下一個問題:
“你同夥的名字,以及原本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但這次伊蒙卻沒有直接回答,僵硬挺直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了下,像是遇到了某種阻礙和限制;足足過了幾秒才重新恢復“正常”,用單調到沒有起伏的口吻道:
“不知道。”
嗯?
安森挑了挑眉毛:表情微微一凝: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不知道,我不知道同夥的名字。”伊蒙又把話重複了一遍:“也沒有任何計劃,只知道安森·巴赫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議會餐廳,除了萊茵哈德·羅蘭外不會有任何人在場;控制住唯的一不確定因素艾倫·道恩,就能得到刺殺的機會。”
這麼詳細?!
安森皺起眉頭,自己接受萊茵哈德的邀請屬於突發事件,知道的人除了自己,小書記官和他本人外應該……
等等。
首先萊茵哈德主動邀請,自己會接受的機率並不算低;其次會面地點是議會餐廳,要親手做一份蘋果塔必須提前準備;如果有心的話,發現端倪同樣並非難事。
可即使如此,能夠拿到這個情報,甚至會猜到自己只帶小書記官獨自前往,這個人的身份恐怕也不同尋常;必須對自己有一定了解,並且能同時接觸到新大陸銀行的行長和白鯨港議會或風暴師司令部才可以。
會是誰…安森目光一凝:
“那你是如何得到情報的?”
“騎士團成員與外圍線人之間,有特殊的溝通渠道。”伊蒙沉聲道:
“只要花費些許金錢,並且互相確認身份後,就能從對上手中購買需要的情報。”
“要怎麼確認身份?”
“有一個約定的地點和標準暗號。”
“找到那裡,說出暗號,就可以購買情報?”
“是的。”伊蒙答道。
安森默默頷首,腦海中已經開始有思路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冷冷地看著襲擊者:
“在你所知道的範圍內,騎士團接下來有什麼行動?”
“服從克雷西家族的命令,破壞風暴師與盧恩家族在新世界的統治根基,暗殺各殖民地重要人物,牽頭組織土著民與獸奴暴動,以及……”伊蒙再次頓了下,停滯時間比剛剛還要長數秒:
“以及剿滅真理會。”
安森挑了挑眉毛:
“為什麼?”
“他們就是一群投機客,被克洛維貴族與富人控制的反社會分子!目的是在秩序世界範圍內製造混亂與穩定,為克洛維的擴張製造機會——這與克雷西家族利益不符。”伊蒙沉聲道:
“克雷西家族曾與真理會合作,共同對抗帝國在殖民地的統治;現在真理會引來了風暴師,嚴重威脅克雷西家族生存…是到了徹底清除剿滅他們的時候了。”
哦,所以去年的“獸奴暴亂”和殖民地動盪不僅僅是帝國暴政,還有真理會的一份功勞…真是哪都有你啊,德拉科·維爾特斯!
一想到自己被迫來到新世界也是某家造的孽,安森的嘴角就忍不住再次抽搐,內心深處甚至都有些同情費爾·克雷西了。
當然,只能同情一點點。
伊蒙的回答還在繼續:“黑法師死後,分散各地的騎士團成員失去了聯絡,幾處據點爆發了叛亂;為了躲避叛徒也為了剷除罪魁禍首,一部分忠於克雷西家族的同伴正向著白鯨港趕來。”
“那另一部分呢?”
“在趕往冬炬城,策動當地的土著民與獸奴掀起暴動,奪取殖民地和克洛維要塞。”
“為什麼?”
“因為是克雷西家族的命令。”
安森沒有再問下去,也不需要再問了。
停止回答問題的伊蒙面無表情的坐在原位,看不到一絲情緒的雙眼眨也不眨,彷彿是被剝奪了靈魂的空殼。
或者真的只是個空殼。
作為血法師,塔莉婭的實力毋庸置疑;按照她自己的口述,在不加任何限制的前提下,沒有任何一具血肉能夠違揹她的意志——這是盧恩之血賜予她的特權。
落入她手中那一刻,伊蒙的結局就已經註定。
甚至透過幾次見面,他甚至感覺塔莉婭這方面的能力正不斷“精進”——從最早一眼就能看出是活死人的倫德莊園侍者,半個傻子的獸奴傭兵團長,“等身洋娃娃”諾露拉,再到眼前幾乎看不出什麼問題的刺客。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弄出毫無破綻的活死人了。
少女緩緩回首,看向陷入沉思的某人:
“如何,對接下來的行動有幫助嗎?”
“太有幫助了!”安森立刻接過話道,鄭重其事的迎向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睛:
“謝謝你,塔莉婭,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挖到這麼多有用的情報。”
“不客氣。”
女孩兒甜甜一笑:“能幫上忙,塔莉婭也很高興——至少可以小小補償安森,雖然這還遠遠不夠。”
不不不,已經很夠了…安森嘴角剛要翹起,緊接著便露出嚴肅的神情:“對於費爾·克雷西要奪取冬炬城的情報,你有什麼看法?”
“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丑,但小丑背後站著安息之土的守墓人。”女孩兒目光一凝:
“冬天要來了,他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無論是要對冬炬城做什麼,都必須予以阻止。”
“但我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冬天已經來了,風暴師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橫穿荒野,冒著風雪去支援冬炬城。”安森微微蹙眉:
“只派少數人手,還不如一個人都不派。”
“沒錯,所以風暴師不能輕舉妄動,留在白鯨港才是最理智的選擇。”少女表示贊同:
“不過只派一人的話,塔莉婭倒是可以。”
嗯?!
安森的瞳孔驟縮了下:“你是說……”
“既然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安森身上,意味著塔莉婭只要避開守墓人的目光,就能在冬炬城隨意行動,無需擔心受到過多注意。”少女的眸子一閃一閃:
“而有整個風暴師和莉莎的保護,安森在白鯨港也會很安全;在一起的話,反而容易引起敵人們的察覺。”
確實是這個道理,但安森還是無法相信塔莉婭會因為這麼簡單的原因離開,特別是盧恩即將駕臨白鯨港的眼下。
“你真的這麼認為?”
“我親愛的安森……”
看著眼前這個謹慎又拼命掩飾,表情中彷彿還夾雜著幾分擔憂的男人,塔莉婭笑了:
“如果是為了我父親,你無需有任何擔心的地方;他雖然對你不是特別滿意,但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事實上,你們早就見過面了——如果他真的嫌棄你,我們最後一次相遇,應該是在倫德莊園。”
唉?
倫、倫德莊園?
安森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稍微收斂了震驚到後怕的情緒。
塔莉婭緩緩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輕笑著轉身離去看,只留下一臉木然的安森和無表情的伊蒙,孤零零的待在牢房裡。
十分鐘後,守在外面的法比安小心翼翼的推開監牢的鐵門;他先是輕輕咳嗽了一聲,在看到安森向自己投來目光後才開口道:
“總司令,哈羅德基金會的會長和哈羅德遺孀到訪,請求能與您私下會晤。”
哈羅德基金…伊恩·克萊門斯?這傢伙,反應倒是很快嘛。
沉浸在“老丈人”餘威下的安森皺著眉頭:“他有說是為什麼嗎?”
“他說只要轉告請求,您自然會明白原因。”法比安搖搖頭:
“所以,要請他進來嗎?”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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