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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哎呦喂,你們輕點,輕點!我可不是賊人,傷了我小心主家怪罪,我與這家可是熟人!”
被按住雙手拘過來的老婦,頭髮花白,腦門都禿了一塊,麵皮似雞皮般鬆弛老皺,可仍是中氣十足,一雙吊梢眼總是骨碌轉悠,精明算計藏也藏不住。
而老婦口口聲聲的熟人王婆婆瞟了她一眼後,就嫌棄地撇嘴,“胡亂攀扯什麼?誰與你是熟人,就沒聽過賊能和苦主熟絡的!”
老婦中氣十足,王婆婆則嗓門更大些,厲聲呵斥對方。被王婆婆牢牢箍住手,扯到身後的陳元娘聽著阿奶熟悉的潑辣嗓音,卻覺得安心極了。這才是她阿奶平日的模樣,方才沉甸甸的氣勢,叫她莫名覺得陌生,怕倒是不怕,畢竟這是她阿奶,就是有些不適應。
而聽見王婆婆聲音的老婦,下意識看向她蒲扇似的大手,跟灰褐色的厚指甲蓋,總覺得那裡還殘留著花白銀絲,禿了一塊的腦門又開始作痛,直接打了個激靈。
面對鏢師們時的無賴潑皮氣勢頓弱,老婦小聲解釋,語氣裡竟還透著一絲委屈,“老姐姐,我這不是關心你們家嘛,這麼多人呢,有個萬一我也好尋人去。再說了,你我鄰里,吃些菘菜乾罷了,哪能叫賊呢。”
她說的很是真誠,好像是在為陳家人擔憂,但若是她那雙使勁偷瞄院裡財物的眼睛能收斂點,別把貪婪兩個字快化成實質,勉強能迷惑一二蠢人。
魏家來退婚的婆子到底是高門大戶的下人,心眼可不少,三兩眼就把人看穿。
婆子沒理會老婦,而是看向王婆婆,腰低了兩寸,熨帖的詢問道:“該如何處置,您發句話。”
陳家退婚爽快,她的差事辦得容易,給人家兩分體面也是應有的。
今日給的財物雖說對魏家而言九牛一毛,算不得什麼,可在鄉野,乃至是縣裡都是足以惹人垂涎的,得了這些,便一躍成富戶,在此地好好經營,富貴兩三代都有可能。
若是陳家想借著這個老婦震懾旁人,她想,她作為已是參知政事的魏相公家的下人,在這偏遠的地界,還是有些份量的。
坊間稱參知政事為副宰相,可不是作假的。
夫人也不會因為她為難一個鄉野老婦而怪罪,甚至傳回汴京,也只會落下仗義救助落難故交的好名聲。
魏家的下人在,王婆婆沒像往日那樣口出穢言,只狠狠剜了老婦一眼,用眼神威懾,接著回應魏家婆子的話,“把她丟回去!”
王婆婆說著,手指向十幾步開外的茅草土牆屋子,那正是老婦的家。
魏家婆子撇了撇下巴,鏢師們便依言拖拽著老婦出去,扔回那破舊的屋舍。
而陳括蒼也帶著岑娘子往屋裡走,繼續進行煮茶的大事業,他還特地踮起腳把窗戶支起來,叫外頭人能瞧見裡頭煮茶的樣子。
算上鏢師跟魏家的下人,林林總總得有二十多人,家中的杯盞不夠,便連碗也拿了出來。這茶喝得不像樣,可畢竟在鄉野偏僻之地,有口熱水喝都是不易。
岑娘子早習慣了農家的簡陋,可隔了數年,再次見到汴京來人,免不得喚起熟悉的有關失禮數的羞愧。
她嘆道:“可惜這些茶葉都不曾炒過,否則即便沒有茶具,做不了點茶,也能做擂茶招待。這實在……過於寒酸,也不知他們該如何輕視我的元娘。”
因著沒有外人,背身對著窗戶的岑娘子淚意掩不住,磨損破舊的袖口很快被洇溼。
她是過過好日子的,正因如此,才捨不得女兒往後真成了農婦,官家娘子與鄉野農婦的區別何止天塹?可憐她的女兒,長到這麼大,沒見過半點世面。那樁婚事,本是唯一的指望。
陳括蒼七八歲的年紀,才有岑娘子的腰高,卻要比她沉穩不少,他已洗淨頭臉與手腳的灰土,看著更為清秀,正冷靜的將洗淨的茶葉放進滾開水的壺子裡頭。
聞言,他的小手一頓,繼續把泡好的茶水往碗裡倒,“阿孃何必多想,我們家中貧寒,仍拿出熱茶相待,已是盡了禮數。何況,他們打定主意要與阿姐退婚,別說是擂茶,就是尋來金銀做茶,又能有什麼用處?”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實不像一個未上過學堂的七八歲小兒能有的見解。
岑娘子卻不意外,她已習慣了兒子的早慧。
她仍在嘆氣,知道是一回事,就是忍不住扼腕可惜。甚至是眼前的小兒子,若是相公還在,早已為他開蒙,哪會浪費了如此好的天資。
可惜啊,運道如此,人力豈能抗衡?
而陳括蒼已經將杯、碗放到托盤上,穩步離開屋子,上院子遞茶了。
一直待在阿奶身後的陳元娘也想幫忙,卻被正與魏家婆子交談的王婆婆給攔了下來。
王婆婆腦門後彷彿長了個眼睛,她壓根沒往後瞧,大手也能準確箍住側身要走的元孃的手腕。她略側頭,不容拒絕的叮囑道:“不許去。”
元娘本就不是什麼愛搶著幹活的勤快性子,阿奶一說,她便極有眼色的乖乖聽話。
她只用餘光看著阿弟把茶碗遞給那些男下人們和鏢師,至於幾個婢女則是自家阿孃去送的,且頭一個就是送給眼前的婆子。陳元娘福至心靈,阿奶不會是想要她避嫌吧?
今朝風氣開放,她年紀也不大,雖然有男女大防,但給客人倒茶遞水這樣的事一直沒有忌諱,她前面也就沒在意。
現在才後知後覺起來,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阿奶,還有眼前看著就應該很重規矩的魏家婆子。雖然已經退婚,但阿奶應該還是不想讓她們看輕自己,元娘心裡有些酸酸脹脹的,感覺自己應已感動得淚眼汪汪了。
然後,蒲扇似的面板龜裂粗糙的大掌就重重落到元孃的腦門上,疼得她險些繃不住。
阿奶渾厚中帶著點嫌棄的聲音傳來,“蠢丫頭,怎麼不知給我端一碗茶?”
陳元娘摸著額頭潔白肌膚上醞起的紅痕,勉強維持文靜乖順的表情,甕聲甕氣道:“這就去。”
哼,怎麼能當著外人的面打她呢,好生丟人!
元娘氣悶地走向拿著托盤的陳括蒼,不過還是隱約聽到了身後的阿奶在和魏家婆子談起了其他事。“借下人”、“守”、“鏢局”等字眼傳到她耳裡,再多的就沒注意聽了。
她本想去找陳括蒼要一碗茶,卻見他不知怎麼與鏢師交談上了,這畫面實在違和。
他小小年紀,還不到人家腰高呢,就這麼不怕生,看看人家那衣裳都藏不住的腱子肉,要是捱上一拳,不知有多疼!
腹誹了一番蠢弟弟以後,元娘進了屋子,自己動手倒了兩碗茶。一碗是阿奶的,另一碗自然是她的,她家裡窮,連飴糖都是珍稀物,不常能吃上,何況茶葉?
她也要嚐個新鮮!
咕嚕咕嚕牛飲起來,她喝得太快,沒喝出什麼苦澀回甘的味,就是有股說不出的清香,比起白水來說聊勝於無吧。元娘到底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故而這寡淡的茶水也一滴不漏的喝完了,然後才擦了嘴,端起另一個裝了茶的碗出去。
阿奶接過了茶碗,沒再拘著元娘,不在意的揮手讓她自個頑去。
家裡這個情形,她定是不能出門的,當著這些汴京人的面又很不自在,元娘乾脆跑到屋後面搭起的小棚子裡,坐在燒火的小凳上。
平日裡燒飯都是在這,腳邊是壘起的土灶,上面放著個粗陶罐子,淺黃的罐身已被燒得發黑。牆角則放著鋤頭、鐮刀等農具,她家窮歸窮,可阿奶卻很講究,不許她們像隔壁人家把沾了泥的農具滿院子亂丟。
而棚中間的土牆堆起了比人要高的木柴牆,橫平豎直的壘上去,因為太過平整,便是踹上一腳,那木柴牆也是紋絲不動的。
阿奶雖也愛乾淨,但家裡能有這秉性的只有陳括蒼,巴不得什麼東西都齊整到死板,如同他人一樣。小小年紀,擰巴得很!
她一個人待在後面,便兇相畢露,瞪了木柴牆好幾眼,到底氣出不完,又拔了朵草叢裡的野花,一個勁的揪花瓣揪葉子,看她那兇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殺人分屍呢。
元娘年紀不大,但祖傳的氣性大,前面強忍著不願意給家裡丟人,此刻獨處,只想把心裡的慍怒發洩個乾淨。
退婚!退婚!退婚!!
退個大頭鬼!討厭!很討厭!!她才不稀罕呢!!!
啊啊啊啊啊啊!
她氣呼呼的,把白瓷似的小臉都氣紅了,漂亮的大眼睛裡卻不自覺醞釀出水漬,閃爍著兩分委屈。
十二三歲的小娘子,家裡雖窮,可在家人庇護下長大,心性還天真著呢。
她很清楚兩家的不同,但作為一個有心念的人來說,仍舊會有些不忿。
把花揪得光禿禿,連葉子都不剩下,可心底的氣還沒出乾淨,她正準備再拔兩朵野花呢,眼前就多了個用紅布帶綁著兩個圓鼓鼓包的青澀嫩臉。
瞧瞧那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眸眼明亮,和她如出一轍,眼前人除了弟弟陳括蒼,還能有誰?
元娘癟了嘴,正要轉身,懶得搭理弟弟,他卻突然捧起手來。
弟弟人雖瘦弱,但手指仍有些肉窩,就是從小活幹多了,曬得黑乎乎的,小小的手掌上有許多泛白痊癒的劃痕。不過,他愛乾淨,指甲縫不像其他同齡的小童都是黑泥,反而修剪得圓潤沒有多餘的指甲。
此刻,這雙手掌上捧著好大一塊的飴糖。
這麼大塊,至少得五文錢!
“阿姐,給。”他什麼都不多說,可擺明了是想用飴糖安慰姐姐。
沒有想象中姐弟抱著痛哭的情形,元娘叉著腰,頗有做阿姐的氣勢,大怒道:“陳括蒼!!!”
“你上回不是說沒有了嗎?”
“你竟然揹著我藏了這麼大塊糖!”
“是不是想要自己偷偷吃!!”
陳括蒼有些無奈,他不是真正的小兒,如何會為了一塊飴糖費盡心思。不過是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用來哄他阿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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