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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發盤在後腦,發頂則用灰藍色布做包髻,鬢邊一點花樣都沒有,只用了銀簪固定髮式。
她身上穿的也很素淨,淺石青窄上衫,被束在靛藍白花下裙內,裙襬長至拖地,但並不髒,顯然婦人很少出門。而且她披著淡藍披帛,足見是個講究人,這是汴京富貴人家中時興的打扮,尋常市井婦人可沒有這份閒情雅緻。
如此素的打扮,叫宅院裡兩個守寡多年的女子心中多了點微妙。
婦人挎著一個籃子,見到王婆婆先是福了一禮。
她本就生得白淨端莊,儀態又好,雖是生人,卻叫人見了便先生出三分好感。
只聽婦人徐徐道:“妾阮於氏,家住正對面後數第五座宅子,前邊我家二子瞧見您家搬了些行囊進宅,想必是此宅的新主人。您頭一日搬來,諸事繁忙,妾做鄰里不知該如何搭把手,便做了些擂茶送來,還請笑納。”
原來是鄰居見到她們搬新家,來送些吃食的,王婆婆當即一掃先前錯愕,言語熱切起來。
“於娘子太過客氣了,實在是古道熱腸,我家孫女剛到新宅子,都未曾做些活呢,已經喊餓了,你送的擂茶正正好是雪中送炭,可算能填了她這隻頑猴的肚子。”
身為被提起的話中人,且被痛批成頑猴的元娘,忿忿癟嘴。
她進新宅子以後,才沒有說餓呢,阿孃提前交代過她,搬新宅子的頭一日不能亂說話,她都記著!
頂多!
頂多是路上沒忍住饞,偷偷瞧了吆喝賣熟食的。
特別是其中有雞皮、腰腎雜碎等,雖說都是些邊角料,可不知是如何烹製的,味十分鹹香,好似能把人饞蟲勾出來,她在曾經去過的縣裡的市集裡都不曾見過,頂多是撈熟了,哪有這香味。
而且還便宜,七八文便得一份。
那熟食店裡還賣鵝、兔肉、鴨等,單份貴些,也不過十五文。
雖然是在忿忿阿奶在外人面前揭自己的短,過於丟面,可元娘一回憶起那香噴噴的熟食,就忍不住口水分泌,肚子咕咕響起,她左右看了看,見阿孃和弟弟都沒轉頭瞧自己才安心。
想來只是自己聽著肚子響的聲音大,旁人都是聽不見的。
否則……
她是個好吃的饞蟲的事,必定得被做實,然後時不時被唸叨出來嘲笑。
元娘壓根沒瞧見岑娘子和陳括蒼不約而同勾起的嘴角。
果然是個饞丫頭!
阮於氏並不順著王婆婆的話說元孃的不是,反倒是歉然一笑,“其實我心中有愧,前些日子您家來看宅子,我那頑劣的二子,竟出言中傷您的孫女,我已罰他每日跪抄《禮記》三個時辰,可每每想起,還是頓覺心下不安,今日亦是來致歉的。”
王婆婆自詡是個不慣孩子的人,聞言也不免咋舌。
她不禁勸道:“罰得未免太重了,小孩子家的玩笑話罷了。”
阮於氏一提起此事,王婆婆就想起了是怎麼回事。
別看陳元娘對著阮小二的時候,應對自如,好似很穩重很聰慧一般,但她那天一回去,就翹著尾巴,滿臉驕傲的跑到家裡每一個人面前把這事給唸叨了。
著重誇耀了自己的急智,是如何如何震懾住那個口出狂言的小童。
王婆婆當時邊收拾邊聽,很敷衍的嗯了兩聲,橫豎孫女沒受著欺負,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
岑娘子專注溫柔的聽著,很給面子的捧場誇元娘。
至於陳括蒼,元娘不需要他有反應,只是裝著長輩模樣,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叮囑道:“要是有人欺負你,記得向阿姐我看齊。
“當然,你要是把阿奶給你的買糖錢都供奉上來,往後吵架,就包在我身上了!”
陳括蒼很上道的把王婆婆剛給他的二十文上供給了阿姐。
為此,元娘很是滿意。
姐弟倆的嬉鬧自是逃不過王婆婆的眼睛,她當時還和兒媳在燈下縫衣裳,聽到動靜相視一笑,眼裡盡是無奈寵溺。
如今王婆婆回想起來自然容易,阮小二雖然一開始嘲笑了元娘,但他最後也沒佔到便宜,況且的確只是一句口角而已,並未鬧大。僅僅為一句嘲笑就罰得這麼重,實在不妥,哪怕王婆婆是‘苦主’家長輩,也覺得過了些。
阮於氏看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生得又白淨秀美,初見都會覺得她定然生性柔弱無依,是頂頂溫柔小意的女子。
可是,當聽到王婆婆勸解的時候,她卻蹙眉搖頭,神情固執,半點不肯寬仁,“不成,先夫早亡,二子本就比旁人家孩子頑劣許多,我若不嚴厲些,只怕他將來誤入歧途。”
王婆婆心道果然如此。
方才初一見阮於氏,她就覺得打扮過於素淨,若是孀居多年倒是合理了。
話已至此,王婆婆不好再勸,只說了點無關緊要的客套話。
待到把人送走,王婆婆關上小門,心中輕嘆搖頭,她雖有些敬佩阮於氏瞧著弱質芊芊卻是個有主心骨的,但又不禁可惜,對方教養孩子恐怕是一味遵循先賢典籍,過於規行矩步,奉嚴厲為圭臬,不知是否為好事。
王婆婆僅僅是稍微一嘆,很快便放下。
旁人家如何教養孩子,不是她能插嘴的,交淺言深不說,她自己就敢說教養出來的孫子孫女來日一定是人中龍鳳嗎?
老婆子還是要少管別人家的閒事,免得討嫌。
王婆婆深有自知之明。
而一旁的元娘已經在驚呼了。
她倒是沒有直接上手把籃子上蓋的布給掀開,但擂茶的香味一個勁的往外冒,只需要靠得近些,都能聞到滿鼻子香味。
“好香好香!”
“擂茶有這麼香嗎?”
陳元娘不是沒有喝過擂茶,大宋子民人人皆愛茶,縱使比不得汴京的文人高官能買齊常用的十二件茶具,優哉遊哉的碾茶點茶,可也有簡易粗陋些的做法。
那便是擂茶。
只要有擂缽和陶盆就成。
至於把炒熟的茶葉搗碎後,還要加什麼,每家每戶都不同,而且豐儉由人,家裡富裕點的除了花椒末和鹽,還會往裡加松子、核桃、榛子等。
元娘只喝過一次擂茶,那時候是吳桃孃的兄長娶婦,她阿奶提前三日每日都去幫忙,按規矩這些幫忙的人,晚間都要管一頓飯,而且還可以帶上自家小孩。
吳桃孃的阿孃當時便做了擂茶。
陳元娘至今都記得那個味道以及步驟,把茶葉芽搗碎以後,還加了芝麻、花椒末、鹽、熟麵粉,滾水倒進去一燙,別提多香了!
對著碗沿吸溜一口,滿嘴的堅果香,又燙,當時正值冬日,人都暖和了。
給見識不多的元娘留下深刻印象。
光是一聽擂茶兩個字,她鼻邊彷彿就纏繞著堅果伴著後調有微苦茶味的醇香。
可今日阮於氏送來的擂茶香味顯然不同,有點焦焦的脆,還有點甜香,並且堅果香更濃郁了。
沒讓元娘等太久,王婆婆大手一掀,露出籃子裡的真面目,一個大茶壺,壺嘴還冒著氣,想來是一煎好就放進籃子裡,而且阮於氏顧忌新鄰居剛搬進來,許多物件應該還沒置辦齊,特地放了幾個白瓷碗和勺。
院子裡沒個落腳的地,直接在地上分茶太不像樣,王婆婆乾脆拎著籃子走到堂屋,正中擺著的一張桌子還算乾淨。
王婆婆把碗分好,邊將擂茶從壺裡倒出來邊道:“院子裡空落落的像什麼樣子,得閒了我得去買套石桌椅回來,夏日晚間也能坐院裡吹涼風消暑。”
元娘則很乖順的把勺子挨個放進碗裡,然後抬頭甜甜一笑,“阿奶,要不再添個鞦韆架吧,我看這院子大得很,加了石桌也還是顯空。”
王婆婆已經拿起勺子喝了第一口,點頭稱讚,“好手藝!”
接著,她順勢瞥了眼元娘,“添就添吧,橫豎如今庭院和屋裡都空蕩蕩的,有什麼中意的早些說出來。只有一個……”
王婆婆說著,語氣頓時嚴厲,“不許今日說喜歡這個,過幾日又鬧著要換那個,好的壞的都是你自己選的,記住了沒有?”
陳元娘立刻小雞啄米般點頭,恨不能指天立誓,擔保自己定然不會三心二意,隔幾日換一個主意。
但鑑於她阿奶不喜歡動不動就發誓的人,而且她自己也不敢真的保證,對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新厭舊,元娘多少還是有點點了解的,她決定別把話說太滿,只一個勁的點頭。
王婆婆不知道有沒有看出這個鬼丫頭的小心思,總之是沒再多說什麼。
陳元娘知道這便算過去了,她迫不及待開始享用汴京阮娘子版的擂茶,一入口,先是極為醇厚的口感,能吃到些核桃、松子的碎粒,使得口感更復雜,不容易膩。
再仔細品一品,這擂茶沒有面粉的糊膩,吃起來除了榛果香以及入口的鹹味外,回味的時候是帶著焦甜味的。
元娘不禁覺得好奇,“阿奶,這擂茶真好喝,而且還有甜味呢。”
王婆婆動作快,自然,也是這擂茶實打實的好喝,此刻她手中的碗已經只剩下碗底淺淺一層,待到一飲而盡,才擦著嘴道:“於娘子好手藝,做的這份擂茶裡不曾放熟麵粉,而是用酥糖餅替了,可不就又甜又香麼?”
陳元娘沒吃過酥糖餅,但不妨礙她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並且開始半勺半勺細細品味起來。
她是一點都捨不得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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