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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初夏,毒辣的陽光暴曬著東南亞的大地。

二十歲的港島青年肖浩,歷經飛機、輪船、汽車和步行,終於來到這個三不管地帶——勐邦口岸。

當他揹著雙肩包,走出竹片和稻草搭建的簡陋口岸,攬客的司機看到他的穿著打扮,好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下把他包圍起來。

肖浩的衣著極為簡樸,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配上廉價的水磨牛仔褲,經過數日的顛沛流離,面容也十分憔悴。然而,站在那群身著短衣、筒裙的司機中間,他依然顯得與眾不同,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他知道這些司機是在攬客,但聽不懂他們嘰哩哇啦說的什麼,只能用帶有濃郁港腔的普通話問道:“去邊水多少錢。”

司機們聽到邊水這個地名,猶如那裡是人間地獄一般,一窩蜂馬上散去。

肖浩來這裡之前,已知這一次征程充滿兇險,可沒想到僅僅“邊水”二字,竟能讓這些攬客的土族也如此驚慌失措。

還沒到邊水,但邊水的危險氣息已經撲面而來,使他沉重的心情又增添了幾分焦慮。

一連問了數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肖浩,他垂頭喪氣地來到一棵棕櫚樹旁坐下,無助地望著天空,自言自語道:“婉瑜,你這個傻妞到底在哪裡啊?”

肖浩五歲的時候,父母車禍身亡,開武館的鄰居康伯收養了他。

一般收養人會把養子改為自己的姓氏,康伯想到肖家祖輩逃荒來到港島,現在就剩肖浩這根獨苗,不但沒有要他改性,還考慮到養子的名義,會給他寄人籬下的感覺,情同父子的兩人一直以師徒相稱。

肖浩口中的婉瑜,是康伯的女兒,九龍城寨的一枝花,師母難產去世後,康婉瑜就成了康伯的心頭肉,也是孤兒肖浩青梅竹馬的親人。

三個月前,康婉瑜十八歲生日,康伯早早就在九龍城寨唯一一家酒樓裡,預定了一桌酒席給女兒慶生,飯點意過,卻遲遲等不到肖浩。

康婉瑜心急出門去尋找,這一去就人間蒸發,徹底失去了蹤跡。

肖浩深感自責,若非自己臨時有事遲到,康婉瑜不會失蹤。

他辭掉了錶行學徒工作,全力追查師妹的訊息,足跡踏遍了港島每一個角落,歷經三個月,終於從一個蛇頭口中打聽到,康婉瑜被道上的人騙去了邊水。

肖浩雖從未走出過港島,但是對邊水這個地名如雷貫耳,知道那裡以罌粟聞名於世,是世人聞之色變的黑暗之城。

他不知道康婉瑜是怎麼被人從港島騙去了邊水,更不敢想象她在毒品氾濫的邊水,怎麼生存,甚至是否還活在這個世間。

與其這樣愧疚地活著,不如賭一把,肖浩最終決定獨闖邊水一探究竟,如果遭遇什麼不測,自己也解脫了。

次日清晨,他留給康伯一張紙條,毅然決然地踏上吉凶難料的征程。一路顛沛流離來到此地,竟然連怎麼去邊水都打聽不到。

正當他還沉浸在愧疚地回憶中,一位五十多歲、打著赤腳的老頭來到他身邊,用蹩腳的普通話開口道:“你是不是來背貨的?”

肖浩抬頭望著這個曬得黑黑的老頭,滿臉疑惑道:“什麼是背貨?”

看到肖浩懵懵懂懂的樣子,老頭轉瞬間滿面諂媚,一副大生意上門的樣子。

“這裡沒車到邊水,只能到邊山,那裡離邊水城也就十來公里路,你給二十美元,我帶你去坐車的地方。”

人生地不熟,只能賭運氣,肖浩不情不願地掏出二十美元遞給老頭。

左拐右拐,不多時,肖浩便坐上一輛沒有車標,車身滿是彈孔的中巴車。

車子啟動,穿梭於熱帶叢林中,給悶熱的車廂帶來一絲涼意,一路顛簸到接近傍晚,終於抵達邊山,此時車裡只剩肖浩和兩個精壯中年人。

邊山村位於兩座山的山坳裡,一條湍急的小河將村莊分為兩段,一座木質結構的小橋連線著兩岸。

兩岸的村舍沿河而建,藏匿在茂密的植被中,好像一個世外桃源,與來時滿身彈孔的中巴車和路途中看到那些殘垣斷壁的戰爭痕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肖浩在村莊裡找了一圈,沒有旅店,也沒有餐館。最後來到橋頭坐下,思考著今晚該如何解決吃住問題。

突然,後腦勺猛地傳來一陣劇痛,他顧不得疼痛迅速轉身,只見先前同車的兩個男人,每人手裡都握著根木棒,正向他再次揮舞過來。

肖浩迅速後退兩步,側身避開了兩人地襲擊,趁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男人用力過猛、身體前傾的空檔,奪過他手中木棒,接著用膝蓋猛頂他的腹部,然後將木棒砸向另外一人。

兩個男人倒地後也緊忙起身,看到肖浩捱了一棍不但沒有倒下,身手還如此敏捷,應該是有些能耐,開始大聲叫喊起來。

肖浩雖然聽不懂他們喊什麼,但從表情上感覺應該是在叫人,於是趕緊轉身跑路。

剛跑到橋中間,就見橋兩端已經被兩夥手拿農具的村民攔住了退路。

逃跑的路已經被堵死,走投無路的肖浩眼角瞄了一眼橋下,目測有二十多米高,管它危險不危險,現在就這麼一條路了!

於是,他縱身一躍跳進河裡。

高度的危險還是次要,湍急的河流中,隱藏於水下尖銳如奪命利刃的石頭,才是最大的威脅,再好的游泳技術,在這樣的河道里也危機重重。

剛入水,肖浩就感覺到身體許多部位有了劃傷。

順著水流遊了好長一段,除了後腦勺上的疼痛,身體其他部位的痛感也在持續加強,加上一天沒有吃東西身體比較虛弱,他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才抓住一棵倒在河裡的樹幹用盡全力爬上岸,浮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茂密的熱帶森林。

他在河灘匍匐了好一會,確定沒有追兵,才爬起身來靠在一顆大樹上,摸了摸後腦勺,只感覺手心裡黏糊糊的,其他部位的傷口也在流血。

他從包裡翻出來一件半新舊的短袖,撕成布條簡單包紮,然後還翻看了包裡的美金還在,才長舒了一口氣。考慮起該如何離開這個風景秀麗卻充滿險惡的地方。

由於失血過多,想著想著就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悽慘地呼喊著“救命、救命……”

他警覺地撐開雙眼,透過茂密灌木叢的縫隙,瞧見距離自己不過二十餘米的河邊,一位渾身赤裸的女孩滿臉驚恐地緊捂著胸部,不停地呼喊著。

在她身前,一名身背自動步槍的男子,正兩眼放光地盯著女孩,色眯眯地說道:“只要你乖乖順從,我可以給你美金。”

肖浩想到自身已經身處險境,不想節外生枝,只希望儘快離開這裡。

他把摟在懷裡的雙肩包背上,支撐著地面想站起來,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才發現幾處包紮傷口的布條,已經完全被鮮血浸溼。

重新坐下準備重新包紮,可女孩一聲聲撕肝裂肺的求救聲,如同針扎一樣刺進耳裡。

他開始在救與不救之間徘徊,一方面是身處險境而且體力不支;另一方面是女孩絕望聲在耳邊縈繞。

最終,人性中本能的善意衝破了理智的防線,驅使他暫時忘卻了自身的安危。

他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氣,盡力保持清醒狀態,依靠灌木叢的掩護,緩緩朝著那對男女靠近。

當男人把女孩拽上岸,正準備脫掉褲子行苟且之事,肖浩猛地一下從灌木叢中竄出,從身後薅住男人的頭髮,對著他的臉頰就是一拳。

換作平時,從小習武、還在港島做過一段時間地下拳手的肖浩,一拳可以將一個壯年男人打癱在地,甚至昏迷,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接近虛脫,拳力上已大打折扣。

男人痛苦地捂住臉轉過身來,看到傷痕累累的肖浩,正想取下身後的步槍。

肖浩明白男人一旦取下步槍,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危急之下,他猛地合身撲上,與男人一同摔倒在地,二人在翻滾中扭打起來。

肖浩本就虛弱,片刻間便被男人壓制於身下,唯有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抓住男人背上的步槍。

身旁的女孩很快從驚慌中回過神來,慌忙抱起一塊石頭,對著男人的頭顱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仿若醉酒一般,身軀搖搖晃晃,最終癱倒在肖浩身側。

女孩的動作並未就此停歇,又朝著男人的頭部接連猛砸了幾下,才緩緩蹲下身來,顫抖著伸出手,探向男人的鼻息。

確定男人已沒了呼吸,她取下男人背上的步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丟進河裡,接著又把男人拖到河中央,目視著屍身飄遠。

肖浩被女孩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呆了,想掙扎著起身儘早離開這裡,可是經過這一折騰,他已經完全虛脫,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晃動,腦袋沉重得像灌了鉛,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暈厥過去。

女孩感覺到不對,趕緊游回岸邊,用一塊淡藍色布料圍住了臂彎以下的身體,斜挎上放在一旁的一把雙管獵槍,來到肖浩身邊,從包紮傷口的布條判斷出,他有兩處重傷,一處是後腦,一處是大腿根。

她蹲下身來,費盡力氣踉蹌地把肖浩揹回家裡,看著他傷勢嚴重,咬了咬牙,想到救人要緊,顧不了那麼多,鼓起勇氣解開了他的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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