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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向東北大約六七十里的地方,是一個名為廣武山的地方。
此地北瀕滔滔黃河,南眺巍巍嵩嶽,溝壑縱橫,峪頂相間,相傳上古時期燧人、伏羲、神農氏在此種糧、採藥,施化於民,所以這裡也被稱作三皇山。
秦國統一六國之後,始皇帝看中了這裡位於關中和山東之衝的地勢,於是在山間置倉積穀,以應對隨時可能的戰爭。
因糧倉靠近一座名為敖的山峰,故而糧倉被命名為敖倉。
清晨時分,滾滾烏雲自西而來,幾乎眨眼之間,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霹靂一道接著一道,像是天上的雷神在宣洩著自己的憤怒。
滎陽城外的馳道上,十多騎冒雨而來,這是前去視察敖倉歸來的趙賁一行。
當日屍鄉戰敗之後,趙賁收攏潰軍,壯著膽子又殺了回去,正巧趕上劉邦被函谷關而來的秦軍擊敗,他趁機出兵的膽子沒有,但跟在後面,撿點楚軍丟下的盔甲武器,糧秣輜重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憑藉著這次的功勞,再加上賄賂了一番御史,於是連戰連敗,就變成了連敗連戰,獲得最終勝利。
所以趙賁非但沒有被治罪,反而加官進爵,成為三川郡郡守,節制大河以南的秦軍。
說來也是湊巧,當趙賁一行抵達滎陽城下的時候,暴雨戛然而止,雨雲繼續滾滾向西而去。
只是趙賁並沒有立刻進城,這是因為城門之內,堵塞著許多因為暴雨而擠進來的馬車。
馬車之上雖然包裹著厚厚一層油布,但依然可以看出上面堆放的,正是一袋袋的糧食。
趙賁捻著鬍鬚,眉頭緊鎖。
馬車上裝糧食的袋子他太熟悉了,從制式到蓋的印戳,和敖倉中的官糧一模一樣。
換言之,馬車上的糧食,就是從官倉中運出來的。
趙賁有些疑惑,隨著河內郡的全面淪陷,大河以北的渡口已經被反賊盡數攻佔。
那麼這裡的糧食,要運到哪裡去?
從滎陽城向南,是被反賊韓成控制的潁川郡,所以這個被首先排除。
那麼向北運往章邯軍中?
和羊入虎口有區別?
那就只能向東,運回關中了。
但糧食就是從那裡運出來的,如今再運回去,圖什麼?
趙賁環顧了一圈,發現車隊中只有車伕和護衛,並沒有管事的存在,於是他招來守城門的校尉,詢問道:“這裡的糧食,要運到哪裡去?”
這名校尉是趙賁在九原軍任職時的同僚,名為季必,精於騎戰,但因為和王離不和,所以被對方發配到了滎陽做城門校尉,反而逃過了兵敗鉅鹿的慘劇。
季必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說是運往南陽郡。”
“南陽郡?”趙賁突然被氣笑了:“如果是運往南陽郡,怎麼會從此門而出?而且那裡既無大戰,又沒有囤積重兵,運糧作甚?”
季必不屑的笑了笑:“某隻是個城門校尉,你問我,我去問誰?從此門出,向南通往何處,難道郡守不知?”
趙賁微微嘆息,他又如何不知呢,只是不願意相信,以至於在一開始就下意識的排除了而已。
從這裡向南,一條大路筆直通向陽翟。
那裡,是被賊人佔據了許久的地方。
糧食運過去,除了資敵,還有什麼可能呢?
即便趙賁心知肚明,但無能為力。
無他,這支車隊的主人,正是中丞相趙高的門客。
一旁的季必滿臉無所謂的樣子,從被排擠到這裡做城門校尉之後,他已經完全躺平了。
作為原長城軍團,蒙恬的部曲,只要朝中當權的還是趙高一系,他這樣履歷的人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季必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趙賁,勸慰的說道:“想開點,至少運過去的是小麥,而且聽說價錢比咱們這裡要高出一倍!”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真可憐,已經淪落到急需這種賤民才吃的食物!”
趙賁附和著苦笑兩聲,作為掌管敖倉的三川郡守,他比季必知道的多一點。
這裡的糧食,幾乎是不要錢白送給了趙高的門客。
理由則很簡單,糧倉中的陳糧需要定期清理出去,換上新收集到當年新糧。
只是中原連番大戰,敖倉中的糧食全部是去年的存糧,遠不到推陳出新的時候。
但趙高門客拿著的,是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親筆書寫的手令,由不得他不去執行。
趙賁搖搖頭,良久不語,和趙高這樣的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挽救危如累卵的大秦呢?
他暗暗立誓,只要有合適的時機,必然要為大秦誅殺此寮!
…………
陽翟,韓王行宮,花壇中種植著艾蒿的院落。
劉盈遵循著自己的生物鐘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正是坐在銅鏡前梳理著頭髮的呂雉。
昨夜劉邦夜不歸宿,呂雉重新睡在了他和劉樂之間,讓每天晚上例行的睡前大亂鬥暫時取消。
劉盈跳下床,走到銅鏡前捏了捏自己下巴:“嗯,似乎比昨天更帥了一點!”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七顆雪白的牙齒。
呂雉拿起梳子為他梳理著頭髮,一臉嫌棄的說道:“帥不帥沒有看出來,但這臉皮的厚度,就快趕上你爹了!”
有人酸了,我不說是誰……劉盈故意不接她的話茬,他這些天頭髮長長了不少,終於不用再梳沖天辮了。
呂雉板著臉也不說話,只是將他的頭髮梳在腦後,用頭繩紮成了一個小辮子,只是可能是出於父債子償的想法,小辮扎得很緊,劉盈的圓眼睛都變成了吊梢眼。
“鬆一些吧母上,老劉把你惹了,你就要拿我出氣?難道我不是孃親的小可愛了嗎?”
“老劉?沒大沒小,該打!”呂雉噗嗤一笑,但旋即板著臉假裝嗔怒。
劉盈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要不,把她接過來一起住?”
呂雉哼了一聲:“不接。”
他倆雖然都沒有明說是誰,但……都懂。
劉盈也不再多說,只是拿起牙刷走出房門,看到了從外面回來,裝作雲淡風輕,但眉宇間帶著幾分緊張的劉邦。
“你身上有她的脂粉味,是我鼻子犯的罪……”劉盈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著跑調的歌曲,若無其事的從劉邦身後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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