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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雒陽宮。
從大清早的時候,濃霧就瀰漫在了城內的大街小巷,直到臨近中午,霧氣才漸漸消散。
灰濛濛的天空上,一隻灰濛濛的鴿子如離鉉之箭般從天而降,原地蹦躂了幾下,昂起頭,發出楊過的聲音。
咕咕……
一名侍中打扮的年輕人從值房內走出,用一把碎米交換到了鴿子腳上綁著的信箋。
旋即,他開始向觀德殿發足狂奔而去。
雖說宮中的規矩,諸如他這樣的小吏以及內侍宮女走路都是小碎步,也就是急趨,但信箋上的標紅,讓他可以無視這一規矩。
觀德殿中,噘著嘴一臉不滿的劉盈被急趨上殿的魏無知所吸引,直到他被劉邦扔過來的紙團砸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低下了頭。
呂雉戚姬並沒有在雒陽停留,而是直接返回了櫟陽,所以空閒下來的劉邦就需要其他的事情來宣洩他多餘的精力。
比如監督劉盈練字……
作為一條曾經的土木狗,再加上日常主要使用電腦,劉盈發誓,他現在基本上一天寫的字,要比過去一年寫的都多!
但沒辦法,現如今別說電腦了,就連老式打字機都還是沒影的事。
不過在劉邦微微愣神,放鬆了對他的看管之後,劉盈曾經熟練掌握的各種摸魚技巧就派上了用場。
於是,一支藤條不偏不倚的就打在了他的頭上。
“疼……”劉盈捂著腦袋,一臉哭唧唧的扭頭看向看似讀書飲茶,但其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張良。
張良完全不吃他這一套萌混過關的伎倆,或者說是不會重蹈覆轍。
同一個招數對於聖鬥士、呸,對張良是不起作用噠……劉盈任命的低下頭開始寫寫畫畫,直到張良拿著魏無知轉呈過來的紙條陷入沉思。
“腫麼啦?”劉盈見狀丟掉手中木棍,三兩下湊到了張良身邊。
張良側目看了他一眼,也不躲閃,任由劉盈靠著自己肩膀,一起看著手中的白紙黑字。
“咦?沒找到兵器甲冑是什麼意思?”劉盈皺著眉頭,抬眼看向劉邦。
劉邦解釋道:“你還記得利己案嗎?”
劉盈輕聲說道:“記得,不是說他草菅人命、篡改上計,因此被判處死刑了嗎?”
劉邦一臉凝重的說道:“不單純是因為這個。利己被處決的原因,主要是他私自將陳郡武庫中的兵器甲冑賣了出去,尤其是那三萬套重灌步兵甲,更是至今都下落不明……”
“什麼?”劉盈雙眼圓睜,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如果是從前的他,會覺得三萬套鐵甲算不得什麼,畢竟他對於古代戰爭的認知,大多都是從遊戲中獲得。
尤其是縱橫在卡拉迪亞大陸的時候,經常能看到穿著破爛紋章鍊甲的領主身後,跟著一群穿著鋥光瓦亮板甲的斯瓦迪亞騎士……
還有就是嘲笑東西兩邊的村戰……
以至於忘記了真實的歷史中開局只有十三副鎧甲的大佬……
而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別說是三萬套鎧甲,就算是隻有一萬名穿著重灌鎧甲計程車兵,也足以顛覆整個戰場的局勢。
嗯,東方史官記錄戰爭的方式,通常是記錄整個戰爭從開始到結束,雙方投入的總兵力,於是就動輒幾十萬,上百萬。
而西方記錄戰爭的方式,一般採用的記錄戰爭。
舉個栗子的話就是官渡之戰。
袁紹十一萬人打曹操兩萬人,雙方投入的總兵力是十三萬。
而《傭兵傳奇》這部電影中描述的羅克魯瓦戰役,這場宣告法國軍隊稱霸歐陸的戰爭中,西班牙軍隊投入兩萬八千人,法軍投入了兩萬三千人,雙方總兵力也就五萬。
這樣一比較,東漢末年的一場軍閥戰爭,動員的兵力要比1643年的歐洲兩大強國還要多。
但其實羅克魯瓦戰役只打了兩天,而官渡之戰卻是打了兩年的大會戰。
如果按照西方的方式記錄官渡之戰的話,那場奠定了勝局的烏巢之戰,曹操軍五千人,淳于瓊軍一萬人,雙方合計一萬五千……
所以在戰場寬度有限,無法投入全部兵力的時候,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不僅能改變戰爭的勝負,甚至還能決定戰爭的走向!
追,必須追回來……劉盈看向劉邦正想說話,卻突然想起張良手中字條上的內容,於是皺著眉頭問道:“那些盔甲的去向,難道和韓信有關嗎?”
劉邦點點頭:“據利己交代,購買盔甲的是幾個楚人,且從儀態上看出他們都是官吏,所以我們的判斷,自然是當時還是楚王的韓信所為,畢竟……”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劉盈其實懂得他要說什麼。
某個政治白痴的一連串騷操作,將自己放在了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
所以,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劉盈看向劉邦的時候,嘴角還是忍不住洋溢起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那現在怎麼辦?”
現如今候封前去下邳,將韓信曾經的官吏門客拷打了一遍,也將很多可能的倉庫翻了個底朝天,最終卻一無所獲。
嗯,如果真是韓信買走了那陳郡武庫中的鎧甲,他是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畢竟三萬套鎧甲不是小東西,摞起來如同一座小山,況且鐵器如果不能找到妥善的地方儲存,不出三五年就會鏽跡斑斑,尤其是穿甲葉的繩索,更是很容易被腐蝕風化。
貫朽粟陳這個成語中的貫朽,說的就是國庫中的錢串子太多,以至於繩子爛掉。
在劉邦吶吶不言的時候,張良則輕笑一聲說道:“為今之計,只能將錯就錯。陛下乃天子,明發天下的詔書乃金口玉言,絕對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如果非要改,不僅影響到陛下自身的威儀,而且會危害到我漢家天下!”
所以,就只能苦一苦韓信咯……劉盈側目看向張良,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張良轉頭看向正在吃醋中的劉邦,繼續說道:“但這不代表就會就此不查下去,之前我們被自己的情緒所誤導,以至於忘記了還有一個人,手下也有楚人官吏,且同樣臨近陳郡!”
聽到張良這麼說,劉盈的眼睛瞬間睜大,腦袋一點一點的轉向劉邦,心中響起一個聲音。
宿命之戰,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張良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淮南王英布!
剎那間,劉盈心中靈光一閃,他看著劉邦說道:“會不會從一開始,我們的視線就是被人所誤導的?”
劉邦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劉盈走上兩步說道:“利己所說的楚人官吏……好巧不巧,恰好指向韓信。”
張良點頭表示贊同,一臉欣慰的看向劉盈,人生短暫,得一璞玉而雕,無憾矣!
劉邦捻了捻鬍鬚,沉默良久後說道:“子房,陪我走走吧……”
………………………………
觀德殿外,溫暖而不炙熱的陽光穿破雲層,照在燁燁生輝的琉璃瓦上,宣示著這個如日方升的帝國的威嚴。
只不過這樣的景色,只可遠觀而不可近看。
畢竟每片琉璃瓦上最顯眼的地方,都有‘尚賢堂匯盛商社承製’的字樣……
劉盈一臉心安理得的跟在劉邦身後,這些琉璃瓦只收了工本費,打點廣告還不是理所當然!
劉邦扶欄而立,眺望著遠處的大好河山:“如果真是英布,只怕事情就不好辦了。”
不管是不是英布將黑鍋扣在了韓信頭上,那幾萬套盔甲已經到了英布手裡,而且他也必然有了相應的準備。
最重要的是,兩天之前朝覲的諸侯王們已經各自返回了封地,抓捕的時機已經不復存在了!
而且英布不同於韓信,他在淮南國有不少親信部下,即便是當初被項羽打的惶惶如喪家之犬時,他的那些部下也沒有捨棄他,一直不停和楚軍抗爭,直到英布王者歸來。
所以一個處置不當,必然掀起大戰!
和有些緊張的劉邦不同,張良卻滿是輕鬆愜意的說道:“不好辦就暫時擱置,徐徐圖之,反正我們現在也知道真正的幕後之人是誰了,不是嗎?”
劉邦頷首說道:“也是,既然他已經出招,那咱們就還他一招。”
張良側目問道:“計將安出?”
對於張良的反客為主,劉邦笑呵呵的說道:“楚國廣袤,山高水遠,不可一日無王,自然是再封幾個王過去……”
他說道這裡,突然回頭看向韓信:“差點忘了,子房於國有功,可在齊地自擇三萬戶作為食邑!”
張良微笑搖頭:“陛下厚愛,臣在此謝過,三萬戶還是免了……臣自下邳起兵滅秦,與留縣和陛下相會,此乃上天將臣授予陛下,所以臣請求陛下將留縣賜予臣,作為臣的食邑好了。”
劉盈愣了一下,留縣他知道,人口不足萬人,所以最高行政長官是縣長而不是縣令。
只是他卻不想多說,不僅是不想幹涉歷史,而是被劉邦那握著張良的手,熱淚盈眶的樣子噁心到了!
於是他指著遠處廣場上涇渭分明的幾群人問道:“他們這是作甚?”
張良不著痕跡的抽回手,雲淡風輕的說道:“自然是在商議著造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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