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櫟陽宮。
劉盈雙手攏著袖子,大步流星穿過陰暗的甬道,走向遠處好幾米高的長階。
這就是讓他深惡痛絕的一點,秦漢時期建築水平不行,只能透過堆高地基的方式,來讓宮殿的壯麗巍峨,產生一種壓迫感。
儘管劉盈憑藉記憶畫出了很多後世經典的宮殿復原圖,但人們總是習慣因循守舊,故此長樂宮以及未央宮的建築風格,依然是延續了這種傳承了幾百年的風格。
他看著空蕩蕩的大殿,招手叫過了正在整理著奏疏的魏無知:“陛下呢?”
魏無知微微躬身行禮:“回稟殿下,陛下去皇后那裡了。”
老劉不是正跟我娘冷戰中,怎麼這時候跑過去了?呵,男人……劉盈愣了一下,再次問道:“什麼時候去的?”
魏無知看了看殿中的漏刻,回憶了一下說道:“大約一刻之前。”
劉盈點點頭,追尋著劉邦的蹤跡而去。
現在天色尚早,再加上那又是老夫老妻,所以他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突然過去,會吃一個閉門羹……
…………………………
承露殿。
當劉盈喘著粗氣吭哧吭哧的走入時,見到的是坐在榻上,只恨自己沒有多長兩隻手可以擼貓的呂雉,以及躺在地上,全然沒有帝王尊嚴,被貓淹沒不知所措的劉邦。
西域商團返回之後,官府、宮中,以及東宮和一些功候的管家紛至沓來。
蕭何拿走的自然是商團中帶回的西域良馬,商團出關的攜帶的中原馬,已經全部換成了這種身體更高,奔跑速度更快的河曲馬。
其中那幾匹從大苑國走私來的汗血馬,也一併被蕭何帶走,轉給太僕夏侯嬰管轄的師牧苑。
這些,是用來抵稅的。
功候管家前來,拿走的是那些瑪瑙玉石,以及胡姬樂師。
這些,是他們本次參股的回報,以及下次踴躍報名的信心。
至於東宮來人,拿走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種子和香料,以及佔總比例近一半的珠寶……
有錢大家賺的前提,是劉盈先賺個盆滿缽滿。
畢竟先富帶動後富,劉盈不先富起來,怎麼壓制、不,是帶動後富呢?
而宮中來的人,當然是呂雉的皇后少府。
作為一個突然患上囤貓癖的貓奴,呂雉一想到這些小可愛不在自己身邊,心如刀絞食不甘味……
但讓劉盈萬萬沒想到的是,劉邦這個濃眉大眼的如今也淪陷了……
劉盈想了想,默默將自己懷裡藏著的貓薄荷捏碎,均勻的灑在了自己身上。
於是,被貓淹沒的感覺真不錯啊……
在他對面,劉邦和呂雉看著之前還在自己身邊膩歪的貓貓,眨眼間就全跑到了劉盈身邊,嫉妒之心溢於言表。
劉盈相信,如果他不是親生的話,此刻已經被拖出去細細的切做臊子了……
在一片嗲聲嗲氣的喵喵聲中,劉盈止不住的在心中長嘆。
指望著這幫傢伙抓老鼠,很可能是沒戲了。
商團帶回來的這些貓,基本上全是從中亞傳過來的波斯貓,波斯貓雖然也是貓,但已經被馴化成了寵物,親人,野性不強。
嗯,就像是貓中之狗的布偶貓。
劉盈想了想,其實中國也是有貓的,不過那種貓的野性太強,不會和人類和諧共處,準確的說指望養本土貓抓老鼠,很有可能最先遭殃的是家裡養的雞鴨鵝……
有些人說臘祭慶典上會有‘迎貓’的環節,以此來認證中國早就有了家貓,但這其實是錯誤的。
因為臘祭慶典上祭祀的是‘貓虎神’,祭祀它們的原因,在於前者捕捉老鼠田鼠,而後者則捕殺野豬。
嗯,田鼠是倉鼠科,老鼠是鼠科。
貓、虎並列,說明當時的貓還是一種野獸,並非家畜和寵物。
劉盈抬腿從這一群廢物身邊走過,準備等過段時間讓人抓幾隻豹貓回來,給這些洋貓注入一下野性的基因。
反正都是貓科,就算是有什麼隱患,但只要繁育的速度和個體夠多,不好的遺傳特性都會變成隱性,最終消失不見。
一如澳大利亞氾濫的野兔,其實祖先就那麼幾隻。
劉盈走到劉邦身邊,低下頭耳語了幾句,強行抓住一隻三花擼啊擼的劉邦頓時愣住,眼中滿是凝重的神色:
“訊息可靠嗎?”
劉盈點點頭:“蕭同他們抓住的一個匈奴人是這麼說的,應該不假。”
劉邦站起,正要向殿外走去,卻突然被呂雉攔下:
“人可以走,貓留下!”
劉邦瞬間垮了下去,看了看滿臉鄙夷的劉盈,又看了看態度堅決的呂雉,戀戀不捨的說道:“我等下再過來哈……”
……………………………………
櫟陽宮,宣德殿。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遠處的天邊翻滾著層層的火燒雲,偌大的宮殿內漸漸顯得昏暗一片。
劉邦擺了擺手,兩行侍者走入,點亮一支支蠟燭。
搖曳的燭火中,匆匆趕到的張良蕭何等人臉上均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此時雖然遊牧民族南下侵擾的舉動還沒有成為常態,但北方鄰國遭受了災害的事情,還是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慎重。
畢竟餓死之前當強盜,是一件不分遊牧還是農耕的常識。
此時的漢國剛剛從戰亂中恢復,儘管國力碾壓對方,但畢竟人口太少,且不熟悉對方的組織結構。
後者才是最致命的,因為徵調軍隊北上很容易,難的是找不到對方。
劉盈雖然招募了一些匈奴牧民,但此時接近夏季,牧民轉入了夏季草場,處於一種零零散散的狀態,除非有高空偵查的手段,否則就只能是大海撈針。
這就是歷朝歷代都很難解決遊牧南侵的原因。
在整體的沉默之中,那個被蕭同擒獲,後被廷尉候封接手,很是調教了一番的匈奴人被押了上來。
這短短的兩個時辰,他在廷尉府的大牢裡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早已經不復之前的桀驁不馴。
候封上前一步,問道:“說,有多長時間草原沒下過雨、或者雪了?”
匈奴人抬頭看了候封一眼,瞳孔劇烈收縮,渾身顫慄結結巴巴的回道:“從、從冬天一月開始就一片雪,一滴雨了……”
張良愣了一下詢問道:“匈奴亦有曆法?”
匈奴人轉頭看向張良,雖然渾身劇痛,但臉上還是露出了幾分驚歎的眼神,旋即驚歎變成了遺憾。
這種神情張良再也熟悉不過了,所以他的心中沒有絲毫波動。
生而為男,我很抱歉……
在候封陰森森的冷哼聲中,匈奴人戰戰兢兢的回道:“每年一月,各部首領都會齊聚單于庭,祭祀先祖,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草原再也沒有降下雨雪。”
劉盈問道:“你說你們是前往羌人處換取糧食,我想知道的是,這是你們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們單于的主意?”
嗯,匈奴人自從佔據了舊長城以南,也就是後世的寧夏平原之後,和盤踞在青海地區,遊牧兼農耕的羌人就已經接壤了。
歷史上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返回的時候,雖然特意從絲綢之路南線饒了一下,避開了匈奴的地盤,但還是被臣服於匈奴的羌人抓住了,所以又被扣押了一年多……
匈奴人看了一眼貌似人畜無害的劉盈,心中怨念又起。
就是這個人,將他交給了那個臉長得很像鷹的男人,將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想回答劉盈的問題,但看到候封那種變態的目光後,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說道:“是我們自己的主意,部落裡牛羊餓死了快一半,小羊羔都死在了母羊肚子裡,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劉盈再次問道:“那單于本部呢?他們那裡牛羊的情況怎麼樣?”
匈奴人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單于的牛羊餓死的不多,而且他們那裡還有會種地的秦人,糧食多多的……”
劉盈笑了笑:“既然大單于糧食多多的,那麼你們為什麼不去找單于借糧食,反而要跑到羌人那裡去買?”
匈奴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痛恨:“大單于不借!”
劉盈輕輕頷首:“我問完了,你們隨便……”
片刻之後,匈奴人再度被押著離開,大殿上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其實今天並沒有從匈奴人口中問出什麼,畢竟草原廣袤部落之間離得很遠,交流不便,再加上此人只是個小頭領,也不掌握什麼核心機密。
劉邦環顧一週,詢問道:“說說吧,你們都是怎麼想的?”
張良輕聲說道:“恐怕真如淮陰侯所說,漢匈之戰最遲今年,最晚明年就會爆發。”
劉盈說道:“我覺得,戰爭很可能在入秋以後就會開始!”
劉邦移目看向劉盈:“為什麼?”
劉盈解釋道:“現在不會爆發戰爭,是因為草原上雨季快要到了,而且匈奴各部不僅已經分散,而且元氣大傷,這時候開戰不合適。”
“而到了秋天過後,休養了幾個月的草原馬正值最肥壯的時候,有利於匈奴人機動作戰。”
“但這還不是我敢於如此肯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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