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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郡,番禺縣。
夜色已深,天上沒有星星和月亮,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天穹之中一道寒光閃過,沒過一會就響起了轟隆隆的悶雷聲,閃電越來越頻繁,雷聲也越來越大,好似天公震怒,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滾雷一次次震動著大地,世界好像馬上要被摧毀一般,一棟棟房子被青白色的寒光籠罩起來,強烈的閃電幾乎時空倒轉,讓整片天地回到了白晝。
電閃雷鳴之間,狂風驟雨轉瞬而至,大雨傾盆,如同天河倒灌。
南越王宮之中,趙佗勐然驚醒,倏然劃過的閃電映襯下,可以看到他渾身上下那大顆大顆的汗珠。
這時,疾風吹過,因為燥熱而開啟的窗戶勐然摔打在窗框之上,啪的一聲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
“來人,掌燈……”
趙佗有些煩躁的拍了拍床榻,在他身邊,被玻璃碎裂的聲音而驚醒一個五官柔媚的女子輕輕坐起,靠在趙佗身邊,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胸膛,柔聲安慰。
“大王可是又做噩夢了?妾聽北邊來的漢商說,夢都是反的……”
“你懂什麼!”
趙佗有些不耐煩的坐了起來,在殿中徘迴,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北伐漢國的軍隊已經出發了很多天了,但卻始終沒有絲毫訊息送過來,這讓他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繃得緊緊的,這些天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噩夢更是一個接一個。
就在剛剛,他做了個夢,夢見北伐的三萬大軍無一生還,自己的太子身首異處,飄在水面上順流而下,身體被水中大鱷爭搶分食,激起陣陣水花!
雖說他不怎麼迷信,但這種夢,很明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早知道,該由他自己領兵北上攻伐漢國,讓太子坐鎮番禺監國……
但他也是沒辦法,南越國轄三郡之地,越人數以百萬,僅憑藉區區幾十萬秦人移民完全不足以壓服本土越人,不得不承認那些越人首領的統領地位,或封侯、或封王。
因此,作為趙佗接班人的趙仲就需要一定的軍功,建立起個人的威望,震懾文武官員以及那些越人首領。
畢竟,他的年齡也不小了,江南卑溼、丈夫早夭,誰知道他還能活幾年?
重要的是漢國羸弱不堪,漢人見利忘義,為了些許樹上長的果子香料就能夠出賣國家機密,事無鉅細的將漢國虛實和盤托出……
趙佗堅信,他對於漢國的瞭解,只怕還在漢國的皇帝之上,如果當初他沒有被那個叫做陸賈的儒生欺騙,領軍北上的話,只怕現如今坐在關中面南為尊的就是他了!
“劉邦,區區一泗水亭長罷了……”
他冷笑一聲,向前邁了一步,卻突然如同觸電般跳了起來,冬的一聲摔倒在地。
“孤的腳、孤的腳好痛……”
一道電光閃過,趙佗只見自己左腳鮮血長流,很明顯是踩到了地板上的碎玻璃。
於是他勃然大怒,這些玻璃窗每一片都是從漢國千里迢迢運過來的,因為易碎,甚至於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要昂貴,如今這幫蠢材颳風下雨的時候不知道關窗,導致玻璃碎了一地,而且還扎到了他的腳!
“來人,把他們拖出去全部打死!”
趙佗任由那個五官柔媚的女子為他包紮著腳上的傷口,對聲嘶力竭的哭喊求饒之音充耳不聞,不經意間,看到了遠處的宮道上,出現了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
一個莫名讓他覺得熟悉的身影!
剎那間,趙佗本就懸著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驟然劃過長空的閃電下,他清楚的看到了那個被雨水打溼如同落湯雞般的身影,正是他的太子,趙仲。
“父王,完了、全完了……”
“我們,我們被漢商騙的好慘啊……”
趙仲撲倒在趙佗面前,語無倫次的述說著自己領兵北伐,先敗於曠野,之後又被漢軍圍堵在竹山上暴打,而那些秦人戍卒紛紛跪地投降,只留下那些聽不懂對面漢軍喊話的越人武士奮勇作戰,但卻被或殺或擒,唯有他仗著馬快從另一側突出重圍,一路逃了回來……
趙佗沉默了片刻,陰沉著臉問道:“這麼說來,三萬大軍全軍覆沒了?”
趙仲點了點頭,煞白的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滾滾滴落。
“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不把孤也殺了!”趙佗勐地揮手將趙仲擊倒在地,身體說不出震驚還是惶恐的劇烈顫抖。
這三萬軍隊,是他從各地選調的精銳,一旦這些人全軍覆沒之後,南越國就只剩下了戍守在番禺的兩萬駐軍可用。
於是他顧不得腳上的傷口,站起身拎著趙仲的領子問道:“橫浦關呢?橫浦關可有失守?”
趙仲搖了搖頭,哆嗦著嘴唇說道:“橫浦關尚在,漢軍不知怎的,只追到了南壄(ye)縣就停止了追擊……”
趙佗稍稍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這個草包兒子,只是心中懊惱萬分,要不是他的長子早夭,也輪不到這個無能之輩來當這個太子之位!
作為昔日的秦吏,他很清楚漢軍為何會停止追擊,這是因為郡縣兵無詔命私自出境視同謀逆。
而從豫章郡到漢國的權力中樞,僅直線距離就有好幾千裡,公文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這還不算漢國形成決議,商討出是打是和的時間。
所以橫浦關沒有被攻佔的話,就意味著他還有充足的時間去調兵遣將,加固城防。
與此同時,他還準備派出使者去漢國請和,只要能夠讓雙方罷兵,他不惜搬空自己的寶庫,將那些愛若性命的琉璃器全部還回去!
…………………………
與此同時,關中,長安城,未央宮。
今夜月光明亮,大地一片銀白,竇漪房坐在窗柩之下,飛針走線,正在納著鞋底,柔媚的月色灑在她溫柔甜美的臉上,再加上一雙清靈可愛的小鹿眼,讓她看上去顯得既清純又無辜。
劉盈明天就要南下出徵平定南越國了,她只得放棄之前給劉盈做一套衣服的計劃,轉而抓緊時間先做雙鞋子出來。
山水迢迢、道路坎坷,一雙厚實而貼腳的鞋子,可以讓她的公子更加舒適,避免傷在他身,痛在她心……
月色下,竇漪房專心致志,口中用幾乎只能用自己聽到的聲音吟唱著家鄉的小曲,以至於忽略了一個悄悄從牆根下熘過來的矮矮胖胖的身影。
那個身影手中攥著幾根潔白鋒利的尖牙,一點一點的挪到窗戶下,聽著歌聲愣了一下,臉上情不自禁的顯現出了姨母笑。
磕到了、磕到了……她磕的cp發糖了!
“什麼人?”
“喵嗚……”
聽著窗戶外傳來的貓叫聲,竇漪房愣了一下,臉上顯現出幾分被人侮辱智商的憤怒,只不過這種憤怒一閃而過,換上了瞭然的笑容。
“原來,是隻貓啊……”
她用能讓窗外人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之後,徑直坐下,繼續手中的女工,她還剩最後一點就可以完工了,所以必須爭分奪秒。
那個聲音她很熟悉,自然也懶得管,而且她想要達成所願,也必須要藉助對方的力量,畢竟她只是個小宮女,而對方是皇帝陛下欽定的婚配。
而在窗外,小蘿莉劉樂自以為瞞了過去,輕輕拍了拍日益可觀的胸膛,將手中握著的幾根尖牙塞進腰囊,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向遠處的寢殿挪了過去。
嗯,那兩根尖牙正是鱷魚牙,是小蘿莉從標本上硬掰下來的……
她準備找個手藝精湛的匠人,將那幾根尖牙打造成牙匕,那幾根稍微短一點的就送給劉盈劉肥等人當做禮物,至於那兩根幾乎一般大小的,自然是她留著自己玩……
這樣,當呂雉發現,興師問罪的時候,也可以將劉盈拖出來當做擋箭牌!
完美!
…………………………
清晨,長安城南校場。
旗幡招展,高角紅牌,刀斧劍戟,森然如林。
這裡聚集的是劉盈的五千幼軍騎兵,剩下的步兵需要從各郡縣徵調,分別走不同的道路到長沙國再和他匯合。
此戰不同於北上和匈奴作戰,南越國缺乏騎兵,再加上之前的閉關鎖國,就連製作弓弩需要的筋角也十分貴乏,基本只是在吃當年秦國留下的老本,不停拆東牆補西牆的修補著那些年齡超過十五年的強弓硬弩。
所以幼軍騎兵全部換裝重甲,騎乘那些身體強健個頭高大,但卻奔跑速度並不快的冷血系重型馬。
稍頃,戰鼓雷鳴,黃羅傘蓋從遠方冉冉飄來,劉邦親自登臺點將,授予劉盈可以臨機決斷的白旄黃鉞、印綬兵符。
全軍山呼萬歲聲中,劉邦穿著玄衣纁裳,頭戴通天冠,左手按劍拾階而上。
等到劉邦走上點將臺之後,劉盈身披亮銀甲,盔頂紅纓突突亂顫,在韓信以及八名甲士的簇擁站在下首。
這是叔孫通制定的禮節,皇帝當階南面,命授之節鉞,大將受,皇帝乃東面西向而揖之,示弗御也。
“真的不讓我跟著你一起去?”
“不行,免談!爹你快點,這套甲好看歸好看,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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