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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國,鉅野澤。
劉盈一臉氣憤的站在船上,雙手抓著一張漁網,原地轉了兩圈之後刷的一下拋向湖面。
這是一個惱羞成怒的釣魚老試圖強力挽尊的方式,如果這樣都不能抓到魚的話,他就準備動用另外一種手段了。
炸魚!
而站在劉盈身後的,是一臉想笑卻又不敢笑的彭越。
作為一個兼職漁民的水匪,彭越對於駕船打漁這件事情再熟悉不過了,從劉盈拋網的姿勢,以及漁網下沉的位置,他就可以很輕鬆的得出一個結論。
空軍!
少頃,當劉盈跳著腳準備要求回去搬一點二踢腳再過來‘釣魚’的時候,頭戴斗笠坐在船尾的劉邦皺了皺眉頭,訓斥道:“瞎胡鬧什麼?怎麼,吃不到魚還能餓死你?”
嗯,他身邊的魚簍裡撲騰著好幾條大魚,其中另一邊的漁網裡甚至還有一條十幾斤的大草魚!
餓不死,但能氣死……劉盈看著劉邦手中釣竿上再度繃緊了魚線,眼睛都綠了。
這老頭,運氣也太好了叭!
於是他一把抓住身邊的彭越,小聲滴咕道:“一定是你教我的方法不對,要不然都在這片地方,我爹都釣了那麼多魚了,我這怎麼屁都沒有?”
彭越滿是贅肉的臉上擠出苦笑,心說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會不會是因為你平日裡不當人子的事幹多了,所以被老天懲罰了……
不過他心中吐槽歸吐槽,依舊滿是諂媚的說道:“是是是,許是鄙臣沒有說明白……不如殿下換個地方,再讓鄙臣好好為殿下講一講?”
自從他裝病被劉盈大軍壓境嚇過一次之後,他在劉盈面前就從不以孤、本王之類的自稱,而是十年如一日的使用鄙臣這個自稱。
畢竟,劉盈和劉邦不同,小氣又記仇,說動手那就是真的動手了……
劉盈輕輕點頭,試圖透過歪門邪道的手段壓過劉邦,於是看著水匪出身的彭越,眼睛滴熘熘一轉:
“要不然等下我拋竿之後,你潛到水裡抓條二十幾斤的大魚給我掛在鉤子上吧……”
一瞬間,劉邦爆笑出聲,躺在船幫上曬太陽的張良笑的險些掉到水裡,本就一臉苦笑的彭越神情變得越發悽苦。
他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搖頭說道:“鄙臣可不比當年咯,現如今鄙臣潛入水中沒什麼問題,但只怕沉下去,就上不來了……”
“不會呀。肥肉的密度比水小,更容易浮在水面上……”劉盈一臉認真,滿是蠱惑的說道:“不信你下去試試,真的,信我!”
在彭越的進退兩難中,張良從船幫上坐起,走到劉盈身後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什麼密度不密度的,要是按你這麼說,人將自己吃胖一點,就不會有溺亡的風險了?”
劉盈捂著後腦勺,一臉控訴的表情:“本來就是嘛!一斤木頭和一斤黃金扔進水裡,下沉的肯定是黃金呀!”
“而且我聽西域來的商人說,在極西之地有一個大哲,就是用這種方法幫國君抓住了一個偷竊國君黃金的工匠!”
“真的嗎?我不信。”張良故作不屑的撇撇嘴,但豎起耳朵,準備聽故事。
坐在船尾的劉邦也站起來,拎著剛剛釣上來的那條一尺多長的河鯉在劉盈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展示了一遍,然後和張良肩並肩坐在船幫上,同樣擺出了一副聽故事的架勢。
彭越輕聲嘆息,坐在了另一邊的船幫上,讓有些傾斜的漁船重新平衡了下來。
劉盈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胡編亂造。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換算成咱們這邊的紀年的話,大約是秦始皇剛剛繼位那兩年。”
“極西之地有一個叫做赫農王的君主,為了慶祝盛大的月亮節,於是給金匠一塊黃金,讓他給自己打造一頂純金的王冠……”
“只不過儘管做好的王冠和之前的黃金等重,但赫農王還是懷疑金匠摻假,於是他招來了那個叫做阿基米德的大哲,讓他來鑑定一下王冠是否摻假,但要求是不允許破壞王冠……”
“阿基米德愁啊,一把一把的掉頭髮,不過他在泡澡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胳膊會自然而然的浮在水面上,而當他從浴盆裡站起來的時候,浴盆的水位又有所下降,於是他靈機一動,找到了如何解決難題的方法……
“在赫農王給的最後期限來臨之前,阿基米德找來了兩個同等重量裝滿水的杯子,分別放入王冠和同等重量的金子,果不其然,裝有王冠的水杯溢位的水比純金的那一邊多,於是他得出結論,金匠果然從中使了手段,貪汙了國君的黃金……”
劉盈說完,在張良和劉邦以及彭越的驚歎之中,負手而立,腦袋四十五度角上揚,彷彿這件事情是他做的那樣驕傲。
嗯,阿基米德的那個故事最早的記載見於羅馬建築師維特魯維《建築十書》第九卷,與阿基米德相隔兩百年,很難相信是如實的記載。
畢竟一個人光著膀子泡個澡就觸發‘尤里卡’,也太扯了……
但另一方面,阿基米德完全有能力做出那個實驗,根據就是他的《論浮體》命題七:一個比流體重的固體,若放入流體中,將沉至流體底部,若在流體中稱其重量,將輕於其真實重量,其差等於排開的流體的重量。
所以,奉行拿來主義的劉盈,就又多了一個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的定理。
流體靜力學定律,也叫做劉盈第十七定理……
劉盈負手而立中,看了看一臉驚歎的張良,雲澹風輕的說道:
“其實這些知識在我編寫的教材上都有,老師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您這幾年鬆懈了……”
“所以說,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長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然後,張良的拳頭就硬了起來。
………………………………
九江郡,壽春縣。
這裡是淮南王英布封國的最北端,過了這裡的關卡,就是漢國直接統轄的泗水郡了。
漢承秦制,關梁無阻,取消國內關稅的同時,也強令諸侯國不準徵收商旅經過境內關隘的關稅。
因此從天還沒有大亮開始,這裡的關卡內外就聚集起了長長的隊伍,數以百計的行商車隊浩浩蕩蕩,準備通關,將貨物販運到漢國,亦或是淮南國。
不過讓出現在這裡的商隊比往常多出三成的原因,在於那些手眼通天的商人,已經知道了不久之後商稅就將從原來的三十稅一,調整為十五稅一!
因此,他們要抓緊時間在新的律令沒有實行之前,把積壓的貨物販運出去,想盡一切辦法賣掉!
畢竟,十五稅一雖然不多,但相比於從前高了一倍!
這對於那些家財萬貫,日進斗金的豪商來說,可就要了親命了!
不過商人嘛,沒什麼社會地位,他們能做的就是搶在政策還沒有下來之前,能多賺一些是一些了。
嗯,漢武之後雖然有了告緡令,但其實商人的地位相較之前提升了不少。
這都仰賴於一個政策的延續,賣官鬻爵。
準確的說,是官府出面,合法的進行售賣爵位賺錢。
之所以說是延續,是因為這項政策早在高後,也就是劉盈老孃執政期間就有了。
當時國家沒錢,所以透過這種方式來籌集資金,渡過難關。
當然了,也不是誰都能買到爵位的。
朝廷畢竟要臉,因此規定只有前往北方戍邊過的男子才能購買爵位。
但漢朝自有國情,作為一個古典帝國,每一個成年男子基本上都是戍卒,於是都擁有購買爵位的資格。
一時間,爵位就和男子腰間的佩劍一樣,成為了每個男子都必備的一樣裝飾。
而造成西漢中晚期危機的病根,也在於此!
二十等軍功爵制度不僅是封贈體系,還有著限制私人獲取過多田地的能力,只有有了爵位,才能合法佔據爵位規定的田地和奴隸數目,否則就徵收重稅!
在社會上普遍缺少投資專案的漢朝,商人賺了錢,自然要購買土地來保值,這項合法買賣爵位的政策,恰好解決了他們沒有爵位,不能合法佔據更多土地和奴隸的困難!
於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雖然有遷豪令,但當這些擁有大量財富的人聚集在天在腳下的時候,總能透過各種手段混到官僚的隊伍中去。
於是官商一體,縱然再有告緡令,也打擊不到這些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的富貴人家!
然後就有了將漢帝國推向巔峰的漢宣帝,在臨終之前,依舊召叢集臣商討一個問題,那就是咱們大漢都這麼牛逼了,可為什麼在關中地區還有盜匪橫行,流民遍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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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他這個問題,自然無人回答。
或者說,大家都知道原因,但卻沒有人願意對他說,於是就有了漢哀帝時期,有個叫做鮑宣的大臣給皇帝的上書,內裡詳述了百姓的‘七亡七死’……
然後,就有了王莽……
再然後,就有了貫穿東漢魏晉,乃至於一直延續自唐朝的世家門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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